第十六章 回忆

不记得是谁说过的了，生活，总是会以一直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乎情理之中。

叶凡以为，这句话用在自己的身上是在正确不过了。

月夜，叶凡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然后又再次沿着叶家村整个的转了一圈，从村头的那个要数人合抱的大树开始出发，经过村长里正家，然后挨家挨户的走过。

没经过一家，就进去看一家，大部分人家里面什么样子，叶凡都是见过的，毕竟从小到大，叶凡就是那么挨家挨户的串门捣蛋然后长大的，但是也不绝对，也有些叶凡没见过，比如这会儿叶凡在看的这一户。

这户人家在这叶家村里也是小有名气的，男人叫叶老二，也就是个勤勤恳恳的人，每日里白天打猎，晚上回家，过的是那种三四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捂炕头的安逸日子，之所以说这一户人家在这村里有名气，不是因为这个叶老二，而是因为叶老二的老婆和孩子。

叶老二的老婆是当时上一辈子村里最出众的姑娘，听着上一辈人口里讲，当时眼巴巴的看着叶老二的老婆的人可多了去了，毫不夸张的说，可以从这叶家村的合抱大树一直排到那叶家村的叶家祖祠那里去，又或者换个说法，说是那时候盯着那叶老二老婆的年轻后生，可以人挤人的，一个个摩肩接踵的把整个叶家祖祠给塞满了，当然，真是的情况是什么，叶凡肯定是不知道，估计叶凡的老爸可能会知道，但是又也许他也不知道。

不过虽然叶凡不知道叶老二的老婆，也就是现在叶凡叫着的叶二娘是不是真的跟村里人说的，当年那般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但叶凡知道这叶老二的女儿漂亮，叶老二的女儿和叶凡年纪相似，是同一辈人，所以，所以叶老二的女儿的美丽叶凡就有幸亲眼见证过了。

到底该怎么来形容呢?因为叶凡没怎么出过这叶家村，这十几年来，看来看去，也就是看的那么几个人，所以，叶凡也不清楚，这叶老二的闺女到底是有多漂亮，叶凡只知道这叶老二的闺女是整个村子里最漂亮的，而且，随着年岁的越长，这叶老二的闺女是越来越漂亮，村里这会儿盯着的人已经是不少了，就说个最简单的吧，叶家村因为地方不大，所以小孩子们一个个都熟，从小在一起摸爬打滚，那些个摸爬打滚里面就有着叶凡和那个叶老二的丫头，这么一摸爬滚打就是八九年，从还不能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个的玩在一起，那时候一个个都无忧无虑的，终日的在他们自己的那个小小世界里津津有味的生活，像是偶尔吃到的那些珍奇野兽肉一般的津津有味。

那些日子里，他们一个个的都好像很天真烂漫，好像谁和谁都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又好像谁和谁都有着自己与对方的隔阂，一个个小孩子都好像是莫名其妙的一般，莫名其妙的开心，莫名其妙的打假，莫名其妙的在一起，莫名其妙的不理对方，莫名其妙的就拉帮结派，可是更加可笑的是，那些拉好的帮派，都不用人来瓦解什么的，只要稍稍的过上个两天，谁和谁玩在一起，就又都换了个人。

时光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流逝。

而本来无间的小伙伴们真正意义上让叶凡觉着是第一个矛盾的症结，就是这叶老二的丫头。

记得好像是哪一次，几个小孩子们又聚在了一起玩耍，然后又开始拉帮结派，男孩子们心气高，玩心重，几个人就在那里嚷嚷着要开始角色扮演，一个要当那一国的国王，另一个呢，就开始要嚷嚷着当天下无敌的高手，呵呵，就是这个样子的，在这些小孩子们的脑海里，就好像这世界上只有那国王和千万人敌的高手值得自己崇拜一般。

本来就是那样的年纪，初生牛犊，无知无畏，敢于指着天说自己将来要如何如何，而且在着他们的眼里，那些离自己都不远，那时候，天不高，山也不高，水不深，海也不大，梦也不远。

好吧，扯得有些远了，反正就是在那样一个值得人无限感慨回味的年纪，国王和高手开始嘻嘻哈哈的拿着树枝战斗，然后开始一个个的宣誓着自己对土地和物品的占有，然后，然后矛盾出来了。

就出在那个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跟在大伙儿后面一起玩的叶老二的闺女身上。

国王说，叶老二的闺女是自己的，是自己的王妃，是自己的皇后，是一国之母。

高手说，叶老二的闺女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要行侠仗义，浪荡江湖。

也不知道是怎么说起来的，反正就莫名其妙的说道了叶老二的闺女身上，然后国王和高手谁也说服不了谁，谁有都不肯让步，再然后，国王和高手就那么的打起来了，还是真的打起来了，打的不可开交。

国王被高手揪耳朵，揪头发，抓脸，抓脖子。

高手被国王打大肚子，踢小肚子。

最后的结果是，国王仪容不整，脸上脖子上全是抓痕。而高手风度不在，浑身整个就像是从灰尘堆里滚了一圈回来，不止于此，高手的肚子上，还留着国王的两个大脚丫印子在。

不过即使是这样了，两人还是没有肯让步，也不哭，就是打假，打到后来，好像两个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打成这样，反正到了后面纯粹就是一口气了，小孩子什么的，倔强起来要人命的。

彼此死撑着一口气，眼里都透着红红的血丝，这里面有着他们小小的傲气和荣誉，不哭，不求饶。

结果国王和高手谁也没有等到谁哭，谁也没有等到谁求饶，倒是叶老二家的闺女哭了，哭的眼眶红红的，像是一个受气的貌美小媳妇。

叶老二家的闺女好像被人打了，被人欺负了一般，跑着就回了叶老二的家，然后，就从那一天起，就好像童年不在。

一个个的，那些原来还玩在一起的小孩子们就好像一夜之间全部都长大了，而且越长越大，一个个越来越成熟，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一个个都像是个小大人，懂事的不行，叶凡甚至怀疑，那些日子，要是离着这么一群小孩子近一些的话，说不定也许还能听到大家窸窸窣窣的，骨节拔高的声音呢。

一夜而大，就童年走到了少年。

在往后的日子，叶老二的闺女就开始了待字闺中的日子，就不怎么出来走动了，用着长辈们的话说来，意思是闺女大了，再出来抛头露面的，不成体统。

故事接着往下面走，叶老二的闺女开始了在家里学这女工的日子，再也不怎么出来见人，偶尔出来一次，那些个小孩子们会化作小大人的样子，对着叶老二的丫头彬彬有礼，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的一起尽情肆意的嬉戏。

其实说来也奇怪，小伙伴们和那叶老二的闺女其实并没有开诚布公的说以后不能在那样玩耍了，但是彼此好像是有多年来的默契一般，从那件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小伙伴和叶老二的闺女肆意玩耍了他们自己也不玩了。

只是偶尔的，叶凡能看到在叶老二的闺女打过招呼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些小伙伴们眼里会再次露出火热，那般的火热仿佛间好像让叶凡看到了他们的童年，童年 的他们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时，也是这般的两眼放光的。

故事再往下面写的话，接着就会是那些村里的少年们开始在自己各自的时光里，慢慢的变成了后生，开始从原来相似的一个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变成各个有着很大不一样的独立的个体，一个会去擅长钓鱼，一个可能就能擅长捕鸟，一个也许会制造铁制的农具，另一个，也许就成了这叶家村叶屠户的接班人。等等等等，一个个小孩子们就这样的成了新的一个叶家人，然后再往下面走，故事会这么来。

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后生，他身上闪着光，闪着旁人看不见的光，却只有那叶老二，或者是叶老二的老婆，又或者是叶老二的闺女能看到，他就像是夏天黑夜里的萤火虫，在整个黑漆漆的一片里，闪着他独自耀眼的光芒，让人忍不住的就想把脚往那里挪步。然后，然后就有了叶老二的闺女和那个后生的爱情。

然后就有了叶老二的闺女和那个后生的婚姻。

坦白说，有时候晚上睡醒了，叶凡也会想，说不定，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闪着好像是夏天夜里萤火虫一般的光芒的后生，然后自己就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最后和叶老二的闺女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不对，不该这么说，幸福快乐什么的，听起来太不真实，应该是自己就那么正常的，像是叶家村所有的夫妻一般的，终日柴米油盐的和叶老二的闺女生活在了一起。

也许那个闪着光的后生就是叶凡，也许不是，但是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把这些都给记下来，也许，也许它还会轻轻的笑上两声，然后，然后再往后面，直到叶凡，直到那个闪着光的后生，直到那个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叶老二的闺女，直到所有的小伙伴都开始慢慢老去，开始变成了叶老二和叶老二的老婆，开始变成了那个值得人尊敬的村长里正，开始变成了那个杀猪的屠户。

然后，这叶凡和叶凡的小伙伴们的故事就开始要谢幕了，然后新的娃娃们会开始出来上演新的，但是是很相似的故事。

每一代人里都会有一个叶老二的闺女，也都会有一个叶凡，就像是都会有一个人将来要成为屠户一样。叶凡的故事结束了，但是叶家村的故事还在。

本来，本来一切都该是如此的。

只是这般的故事可能是显得太平淡了，平淡的让人嫉妒，所以，所以这叶家村死光了，死的只剩下了叶凡一个，貌美如花的死了，要当国王的死了高手也死了，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

叶凡心里悲怆，整个人又开始有些不对劲了，眼神被伤痛浸润的像是秋天的落叶，萧索的让人想落泪。

真的是不可原谅。

怎么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