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若果灵虚子没有对张落雨和钱文均下手，并行刺失败的话。
倘若没下手，当前的局势就不会被破坏；倘若不失败，那……
所以钱文均很是辛苦才打消了干掉灵虚子的念头，毕竟他的师傅，是自己手上最强的一张牌，万一撕破脸，也是自己对阵张落雨的最大依仗，不能轻易得罪。
而灵虚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急忙来找钱文均道歉，他来之前，师傅特意叮嘱过，一切行事，都要听从钱文均的安排，不可擅自做主，如今坏了雇主的大事，自己回去，也不好交差。
钱文均随便应付了几句，便把灵虚子打发走了，目前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消弭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不要由此展开一场暗杀大战，刺杀的事情，自己绝对不能承认，对方抓不到确实的证据，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撕破脸。
思虑了一整晚的钱文均，早上带着疲倦的神色上了朝，刚刚进入朝堂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常服而不是朝服的铁无涯，他的旁边站着张落雨，二人正在那里说着什么，钱文均身形一窒，心道：这从来不上朝的张落雨今天居然也来了，难道是要有大动作？弹劾我？不可能！他们没证据，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在朝堂上弹劾，一定是秘奏皇帝，做了周全的安排才能动手。
心思急转间，钱文均脸上立即布满了笑容，上前说道：“老铁，你今天是没睡醒吗？怎么居然都不换朝服就来上朝？”
他说完这话，好像突然看到旁边的张落雨一般，装作很惊讶的说道：“呦，张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张大人最近剿灭了一个邪教，真是可喜可贺，朝中有张大人，当真是万民之福啊。”
张落雨微微颔首：“钱相谬赞，区区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铁无涯哈哈一笑：“老钱，以后啊，咱们俩就没机会斗嘴喽，你今天怎么说我，我都不会反驳，让你爽快一次。”
钱文均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浮想联翩：听这意思，是真的打算在今天动手？把我干掉，以后自然就没机会斗嘴，所以我这是死之前最后一顿晚餐？
“哈哈，老铁，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打算辞官不做？”钱文均心中不安，嘴上打着哈哈。
“咦，你怎么知道？老钱，没听说过你会问卜啊？难不成是跟钦天监那帮子人学的？”铁无涯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要辞官？”钱文均这一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惊讶了，铁无涯的脾气他太了解了，他会辞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昨天受了点惊吓，老了，受不住了。”铁无涯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老钱啊，咱们都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你，要不也放下吧。”
“这是在劝降吗啊？还是在搞什么鬼？”钱文均暗思。
“哎，谁不想退下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啊，没办法，谁让咱们天生劳碌命呢！我说老钱，你可不能走啊，朝廷，不能没有你啊。”钱文均语气颇为诚恳的劝到，他真的是搞不懂铁无涯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了。
“哎，没办法，待久了会被人惦记，会被人烦，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是经不住几次刺杀喽！”铁无涯道。
“什么？你被刺杀了？”钱文均只能继续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嗯。”铁无涯点头道，“怎么老钱，你不知道吗？”
“我昨天在府中批阅公文，倒是未曾闻得此事。”钱文均摇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无大碍吧，知晓刺客的来历了么？可是四国派来的？”
“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以京城防卫之森严，四国刺客是断不可能前入京城，并且在帅府行刺的，但是，如非四国之人，那这个刺客到底是谁人所派？我却也是没有头绪了。”铁无涯说到这，颇为玩味的看向钱文均，说道：
“老钱，你一向心思缜密，最是擅长推理决断，你倒是帮我参谋参谋，到底是谁，会派出刺客来杀我呢？”
钱文均正要作答，突然听到一个公鸭嗓子响起：“陛下临朝，群臣跪拜~~~~”
“此时容后再议，老铁，切不可提出致使，切记，切记！”
钱文均加快语速，小声叮嘱铁无涯。
陆天明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好像不错，笑呵呵的上了朝，惯例处理了些日常事物，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以眼神示意近侍，那太监是个伶俐的人儿，立刻扯着公鸭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
“朝”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下面有人打断道：“老臣有本奏。”
太监大怒，这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万岁爷急着下朝吗？竟敢这时候插话，刚刚干什么去了？他准备好好的给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上上眼药，但是……
发言的人是铁无涯，太监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这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哦？铁卿有何事奏？”陆天明开口问道。
“老臣乞赐骸骨，告老还乡！”
铁无涯跪在地上，恭声说道。
他这话一出，整个朝堂立刻炸开了锅一般，大臣们也顾不得朝廷威仪体面，乱哄哄的议论了起来，就连高作龙椅上的陆天明也蒙了，过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待朝堂渐渐恢复安静，这才说道：“爱卿跟朕开的好大玩笑，呵呵，哈哈！”
“老臣并没有跟陛下开……”铁无涯回到，但是没说完，就被路天明打断：
“铁卿啊，朕这几日忙着筹备公主的订婚大殿，着实没空跟你看玩笑，不准告老，退朝！”陆天明丢下这句话，直接起身走了，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铁无涯，对身边太监耳语几句，随后扬长而去。
皇帝走了，朝会自然结束了，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嘴里全都在议论着铁无涯辞官的事情，有的说铁帅是不是受了委屈，想要以退为进，让陛下低头；有的说铁帅其实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更进一步，才拿辞官相要挟；更有甚者，还有的人猜测，是不是公主大婚，铁帅见与皇室联姻无望，这才要辞官。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相信他是真的要辞官。
铁无涯内力深厚，这些大臣们的低语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听着这些议论，他有些微微苦笑：老子这次真想辞官！
“老铁啊，你怎么不听我劝，我不是说了不让你提辞官的事吗？”钱文均没有走，而是留在铁无涯身边，嘴里兀自埋怨道。
铁无涯还待说什么，忽然见到陆天明身边的太监急匆匆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铁帅、钱相，传陛下口谕，召您二位去养心殿见驾。”
“老臣遵旨。”
二人答应一声，钱文均到：“公公且先回去，我二人即可就到，养心殿的路，我们认的。”
太监施礼告退，钱文均又对铁无涯道：“你看，陛下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吧，这次去养心殿，少不得一阵雷霆之怒，我看你怎么收场。”
“陛下若然发怒，免了我的帅位就是。”铁无涯深吸一口气，苦笑道。
“老铁，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辞官？我要你说实话！”钱文均看着铁无涯的眼睛，以一个多年老友，而不是当朝丞相的口气问道。
铁无涯也看着钱文均，沉默不语，半晌，他才道：“老钱，你就不要问我了，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哎，想当年，咱们扶保陛下，等临大宝，于危难之中，立国之承续，忽忽数十载，如今你我也是老了，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钱文均也是沉默半晌，忽然一叹：“老铁，很多事，你不了解，也不知底细，所以，你是不会理解我的。”
“古之晓月帝国皇室遗脉，老钱，你当真以为，你的身世，没人知道么？”铁无涯忽然说道。
此时朝堂之上，大臣们都已经散去，只有大门口的两个侍卫依然在站岗，空荡荡的朝堂，显得格外的安静， 只有铁无涯低沉的声音飘荡在这大殿之中。
“你怎么知道？”
过了许久，许久，钱文均才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异常，透露出深深地震惊，似乎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办法消化铁无涯话中的信息。
“这件事，不仅我知道，就连陛下，也是知道的。”
铁无涯缓缓说道。
“什么？”
钱文均浑身剧震，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件事，还要从许多年前说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