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战王行瑜

李弘益回到凉州金城，全军休整一番，便要派李存孝领飞虎军占领岷、渭二州。哪知李存孝还未出发，两州就传来消息，李茂贞前脚将二州分派的官员及残存的军队调回，当地的吐蕃人跟着就叛乱了。

李弘益不由得冷笑，这位陇西郡王还真是心急，在成纪吃了个亏，立刻就要报复回来。他给李存孝下了命令，迅速前往平定叛乱，一如慕容阎昆在会州。

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李存孝心领神会，领了六千骑直奔渭州而去，准备开始杀人。他知道河西镇的高层主要来自归义军，这些人远比中原对吐蕃有更强烈的仇恨，发誓要一雪河湟之耻的。

说起来，其实李弘益应该感谢李茂贞。徐彦若虽然在皇帝李晔面前保举，重建了河西节度使，但是君臣一直都有着削弱藩镇的心思，这也是唐昭宗的国策。李晔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派出文武官员前来河西镇，用掺沙子的方式将河西镇收归朝廷治下。

当初李茂贞平定了杨复恭叛乱，李晔就有心将李茂贞调任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而凤翔节度使则由徐彦若接替，结果李茂贞拒绝，反而将势力从关内道、陇右道扩到了山南西道，占据了十一个州。

结果今年李茂贞联合王行瑜等，逼临长安，李晔对河西镇的行动也就落了空，到现在也派不出一个官员前来河西，河西镇仍旧由李弘益及其部下所把持。

这边李存孝入渭州平叛，李弘益回到了凉州姑臧。他并不怕与李茂贞交恶，河西镇要崛起，李茂贞就是第一个必须击败的对手，周围其余如朔方、原州等，李弘益还未放在眼里。

朔方的韩遵也就在河西镇初建时伸了伸手，得知李茂贞被击败，立刻再次缩了回去。原州的泾原节度使张钧老迈，听闻他身体不大好，很可能就要由其子张琏接手，因此一贯安分守己。

与李茂贞的一场大战，虽然李茂贞损失惨重，河西镇也伤亡不少，最后统计出来的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两千，这让李弘益心疼不已。

他现在组建了三支军共三万余人，按照河西镇目前的人口户数，已经达到了四十比一的民军比，还真有些吃不消。

至于长安那里，他已经将缅播高派了去，准备向天子报捷，同时看能不能从长安得些好处，毕竟自己也是出了力，需要朝廷给自己的河西镇更多的援助和支持。

不曾想才回到姑臧不到半个月，长安那里又有坏消息传来。王行瑜当日从长安离去，掳掠了一批城外的妇女财物，回到了邠州。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无功而返，再加上亲信在一旁撺掇，于是派弟弟王行约领了兵，再次朝长安杀去，下定决心，要废皇帝重立天子。

李晔不得已，被逼着逃亡到了华州，准备借道前往河东的太原李克用处避难。看到天子居然自投罗网，韩建大喜过望，他可是一直想把朝廷控制在自己手里呢，当即“热情”迎接了天子车驾一行。

然而韩建的心思最终还是落了空，因为李克用带着三万河东军，直杀入绛州，将绛州刺史王瑶处死，然后与河中节度使、占据蒲州的王珂兵合一处，直奔长安而来。韩建不敢得罪李克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河东军与河中军拥护着天子一行，杀回了长安。

王行约在长安过得很得意，任意拷掠，欺压百官和富户，强抢妇女，洗劫财物，简直成了土皇帝一般。李茂贞的养子李继鹏原本驻守岐州郿县，听闻王行约入长安，心里着急，也连忙派出使者，给当时还在往秦州赶去的李茂贞送信，然后也杀向了长安。

于是长安就落入了王行约和李继鹏之手，两个人胡作非为，纵容手下兵丁四处大掠，把一座大唐首都搞得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听闻李克用兵至，二人大惊，结果起了争执。李继鹏毕竟心里还有些良知，只觉得自己带兵入长安，搅扰了天子所在，可以说是大罪了，当即就要领兵退回岐州。

王行约却是个狂妄之辈，他觉得自己与李茂贞是一辈的，李继鹏是自己的小辈，就应该听从自己的指挥，要李继鹏带兵与自己一起，会合王行瑜，将李克用挡在长安以外。

李继鹏当然不干了，二人争吵一番不欢而散，随即带兵撤出了长安，返回了郿县。而王行瑜则出兵京畿道北，进据栎阳，准备与河东军大战一场。

缅播高作为河西镇第一次向长安派出的使者，他心里激动万分。身为一名回鹘人，大唐的赫赫战功至今还在回鹘人的心头时刻威慑着。作为一名胡人，他能够代表河西镇为使者，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然而他这一路行来很不安稳，借道原州过邠州，还未到长安，就听说天子及众臣往华州那里“避暑”去了，他又紧急赶往华阴，若不是李克用来，只怕他还被韩建挡在外面，连徐彦若的面都见不到。

李克用兵临华州，缅播高总算得了机会，拜见了天子一行。他毕恭毕敬地行礼，然后用谦卑的语气说：“河西使者缅播高，叩见大唐天家！拜见李郡王，参见各位相国！”

李晔屡次逃难，心如死灰，勉强打起精神，说：“使者起来说话！”缅播高恭敬地说：“河西节度使李弘益奉天子诏，出兵讨伐凤翔镇，已经于成纪城下大败李茂贞，前后杀贼六千余，俘虏二千余。李使君特命下官向陛下天可汗报捷！”

李晔苦笑一声，他这个皇帝，被臣子逼迫得逃离长安，哪里当得起“天可汗”的称呼？只是看缅播高态度恭敬有加，心中欣慰，看来河西镇至少对自己还是有最起码的尊重的。

他已经收到了李茂贞的请罪表，当即说：“河西李弘益心怀君上，同河东一样，都是朕可以信赖的重臣，朕心实慰啊！”一面说着，一面还看了身边的李克用一眼。

李克用突然冷冷地问：“我听说飞虎子被李弘益救了去，现如今为河西飞虎军都指挥使，可有这回事？”

缅播高依旧不失礼节，拱手说：“飞虎将军正在河西，颇受我家使君重用，现为兰、渭、岷三州防御使，郡王面前，下官却有一句话说，我家使君受天可汗封赐，为河西节度使，郡王言语不逊，何以直呼其名？”

李克用哼了一声，说：“飞虎子背叛于我，我恨不能亲手扑杀此獠，李河西救了他一条小命，是欲与我河东为敌吗？”

李晔心里发苦，李克用不看他颜面，当众指责另外一镇节度使，完全不将君臣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形势，便是他一个天子和诸宰相，都不敢发一言反驳，毕竟还要借助李克用的军威，重返长安啊！

缅播高微微一笑，他向来胆子大，可不怕什么李克用，况且这还涉及到李弘益的颜面，说：“吾闻良禽择木而栖，此乃孔圣之言。又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飞虎将军不被郡王见用，到了我家使君节下，恰如鱼得水，被委以重任，为大唐、为天子平定叛乱，战功赫赫，威名远镇吐蕃诸夷戎。天子及诸朝臣面前，我河西镇忠心为国，郡王说河西镇欲与河东为敌，是想效仿李茂贞、王行瑜之辈吗？”

这顶帽子扣得够大，李克用虽然桀骜，但是沙陀汉化已久，若说中原藩镇之中最忠心于大唐的，河东镇怎么也排到前列。听到缅播高不卑不亢地反驳，李克用顿时没了言语，他不善于口舌之争，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李晔听了缅播高一番话，心里高兴，连忙出来打圆场：“朕以为李卿不是这个意思！如今王行瑜肆虐关中，朝廷正要仰仗河东、河西二镇，不可因为一人而失了和气！”

李克用连忙出列，躬身说：“小臣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方才因义子之事失言，还请天子降罪！臣愿与李河西联手，扫清天下，再现大唐威名！”

李晔不住地说：“爱卿何罪之有？若得河东、河西联手，这是好事啊！好，好！”待李克用退下后，他又将缅播高召至行宫，详细问了许多情况。缅播高自然挑好话说，只说李弘益以六千原归义军汉、回鹘军士起家，一心想要为天子效力，平定西北，重现开元的盛世，把李晔欢喜得不住点头。

人到窘迫时，是根稻草都想要抓住的，而且李弘益自出镇河西以来，虽然不过大半年，朝廷有难相招，立刻出兵攻打李茂贞，解了长安之围，这份忠心，便值得他感慨信任了！

缅播高退出行宫，又拜见了徐彦若。徐彦若很是高兴，当初他被李珽游说，在天子面前极力保举李弘益出任河西节度使，没曾想这么快就收到回报，自己在天子面前的建言也越发地受到重视，想必自己这个相国也坐得牢靠了。

有些话李晔是不好当面问的，毕竟身边安排的人都是李克用的手下，因此徐彦若问：“攻打王行瑜，李河西还能出兵否？”他并非是个不知兵的，李弘益这边才和李茂贞大战一场，若再出兵邠宁，也不知河西能否支撑得住，故而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