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男人好像很紧张,两只大手不住的磨搓在一起,有些滑稽,跟身上高级定制的西装极不相配。他很着急,然而还是坐在沙发上,等着和乔芷俪的相见。
门终于打开了,心心念念的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进来。乔芷俪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被随意地挽成一个髻,衣服也是统一的蓝色囚服,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的高傲和轻蔑。
“谢谢啊,”夏勋对把乔芷俪带来的人点了点头。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费了多大的劲,才能让两个人不用隔着厚厚的玻璃对话。
“小俪啊,你是要我担心死吗?那么多的话都白说了,你就是不听,非要去韩氏惹那种乱子。好好的留在我身边多好,现在到这种地步,我怎么救得了你,再多的钱和关系,也抵不过国家律法啊——”
“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乔芷俪满脸的不悦。“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多错事,现在落到这一步我一点都不后悔。你以为我很在乎韩都的那些股份吗?果然,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哎——”夏勋想要说些什么,“小俪,你怎么会觉得我和韩熙正那种人一样呢?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如果我真的跟他一样,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呢,你觉得你一个口信我就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多少的手术,事务被推掉。”夏勋觉得乔芷俪太不体谅自己。虽然,这二十多年来,她向来如此。
“我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些事,”乔芷俪脸上添了厌烦的表情。“我问你,大概再四年,你就要从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了吧。”
“是啊,差不多四年吧。不过小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夏勋倒是没料到乔芷俪会突然提到这件事,“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了?”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打算退下来的时候,把润锡荐上去?”
“也不能说是推荐吧,”夏勋露出几分自得,“毕竟这件事的决定权基本在我,说的直接一点,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那你确定要让他来当你们医院下一任的院长?”乔芷俪语气稍显几分急切。
“嗯——基本是这样的,其实和润锡资质差不多的年轻人有那么几个,加上稍微年长一点的主任医师什么的也有。但润锡毕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要是动用关系,把他荐上去,也算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是要顶受一些外界的风言风语。但是也就一阵,我相信那孩子,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的。”夏勋说道。
“我不这么觉得,他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你可是外面有头有脸的医生,这样的事情不应该牵连上你。”乔芷俪回答道。
“小俪,你这是?”夏勋不解,这时候她为自己着想倒是有点奇怪。乔芷俪也算是看着周润锡长大的,总归是有感情的。而这个院长职位,也是周润锡这些年来奋斗的目标。
“他毕竟年轻,还需要多历练,总会熬出头的,但你不能因为一个晚辈的事搭上自己的声誉。总之你不能把这个位子给他,我要你保证。”乔芷俪看着夏勋,命令的眼神和语气,让他想起那将近七年的一起生活的日子。
“好,你说什么我自然是都会听的,只不过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润锡那孩子——”
“反正我做什么你向来都是不明白的,所以这次也无所谓吧。”乔芷俪望着夏勋。
“好,那好吧。”第一句里带着失落,第二句带着无奈。或许夏勋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她言听计从。乔芷俪这个女人,身上就像是带着一股魔力,让自己无法抗拒,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我,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的,小俪。”
“别了,没什么办法的,你以为这是个小窟窿吗?”乔芷俪摆了摆手,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关在监狱这件事。“命当如此,我已经没什么希冀了。只要你答应我的事办到就好。”
“好,我一定会按你说的做的。”夏勋确实想救出乔芷俪,然而他虽然是大医院的院长,可他的能力如何抵得上豪门的势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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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冷色系为主调的房间,处处透露出一个独居男人的味道,甚至鞋柜里的家居鞋都只有一双,看来是没有过招待客人的经历。家里很干净,或者说是很冷清,当然这不是说秦左是一个爱收拾的人,家里也没有请保洁。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公司度过的,即使回了家,走到卧室,洗漱完,也就上床了。或许可以说,自家的起居室和厨房,秦左他自己都很陌生。
同样的,对于照顾一个醉酒的女人,秦左也是很陌生的。
因为自己的身份,把她送回韩家不是很妥帖。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带着醉酒的女人去宾馆,好像也不是很正常。所以,秦左把柑非带回了自己家。但是,目前看来,这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倒不是说柑非有多闹。当时停下车,秦左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怀里,然后,再没什么动静,包括秦左把她抱上车,搀扶到房间,为她脱掉外套和鞋子。自始至终,柑非都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儿,乖巧安静。
低矮的沙发貌似容不下秦左将近一米八的身体,他有些滑稽的缩在沙发里。当意识到保持这种动作他可能一夜都睡不着的时候,他选择从上坐起来,点燃了一支烟。
按照常理,即便是失眠,秦左满脑子想的也是明天的工作,当然,虽然他很少失眠。总裁秘书的工作量是常人胜任不了的,毕竟按照惯例,总裁会有一个秘书团队,然而从许桦南入职韩都到现在,能够达到他的要求的只有秦左一个人。所以说的话,许桦南真正意义上的秘书,只有秦左。
可是今天的失眠和脑海中所想的东西都有些奇怪。
秦左失眠了,因为床给了醉酒的柑非;秦左没有想工作,因为此刻他的脑海中是醉酒的柑非。柑非,醉酒的柑非,因为周润锡而醉酒的柑非。
无论是从表面上,还是她这些年的个人经历表现,她都不应该是这么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啊,秦左心想。心里好像憋着一股很烦的感觉,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被吓了一跳。
房间里传来抽泣的声音,然而柑非没有醒。
睡梦中都在哭泣,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呢。还是说,酒吧里那种坚强的模样,全是强撑着的。因为醒着的时候,连哭的资格都没有。秦左又点燃了一支烟,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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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的时候,柑非顿时警戒起来。顾不上宿醉疼痛的脑袋。
“你醒啦?”门突然被打开,秦左走了进来。“哦,因为习惯了家里一个人,所以忘记敲门了,”说完还用手指了指外面,他在征求柑非的意见,自己是否需要重新进来一遍。
摆摆手,柑非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确定无误后,从床上起身。
“你昨天喝多了,我——”
“我昨天喝醉了,迷迷糊糊好像拦了一辆车,就是你,你因为顾忌到其他选择存在的问题,最后决定把我带回家。谢谢你昨天把我带回家。”柑非一边从卧室往外走,一边打断了秦左的话。
要说话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秦左愣了愣,然后又迅速调整好自己。对啊,他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但不需要向柑非解释,她的头脑很清醒,甚至可以说,考虑事情比自己还明白。
“也感谢你的早餐,”柑非穿上外套,指了指摆放了两人份早餐的餐桌,“但是我没什么胃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门被打开又关上,柑非几乎没怎么给秦左说话的机会。秦左挑了挑眉,刚才还在犯愁浴室里没有备用的洗漱用品,看来是自己想太多啦。
坐到餐桌旁,左手边是今早的报纸,面前是早餐店送来的早餐,客厅的时针指到六点半。与往常无疑,秦左心想。他自动忽略了多出来的那一份早餐。
昨天晚上的事,对于秦左和柑非来说是不会发生什么暧昧的化学反应的。两个人,被赋予了太多的理性和冷漠,好像那种令人雀跃的暧昧,亲近,敏感早已经在他(她)们的身体中,被慢慢的逼退了。
外套上的帽子足够盖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柑非坐进计程车,长吁了一口气。竟然是秦左,柑非心想。当然,也无所谓,除了他,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落在自己眼里,都没什么差异。
还有多长时间到婚礼呢,柑非低着头默默算着日子。星星还说希望她能够做她的伴娘呢。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就会知道自己有多残忍,或许就会放过周润锡。真好,柑非心想,如果她真的会放弃的话,自己还真的想让她知道。可这得惹多大的乱子,夫人会不会气急败坏的把她叫到面前。像从前一样,嗯,一定会的。
柑非又吁了一口气,然后努力睁大眼睛,她觉得眼睛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