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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人独揽
别人什么话都不敢说。这样选择官之事他一人独揽,从此门下省不再复查选官,侍郎也仅仅负责试叛,官员的质量严重下降。但经杨国忠选拔上来的官员自然都极力赞他,成为他的势力。
杨家一族,娶了两位公主,两位郡主,玄宗还亲为杨氏御撰和写家庙碑,一时之间,杨家之势如日中天。
内有杨国忠,外有安禄山。安禄山想尽了一切办法讨好玄宗。本来明皇玄宗就已经宠杨贵妃到了不理朝政的地步,而安禄山更进献助情花百粒,这种助情花大水像粳米一样,颜色鲜红。每当明皇玄宗让杨贵妃侍寝时,便在口里含上一粒,使得年老力衰的玄宗助情发兴,筋力不倦。因此玄宗也更宠安禄山。
邵瑶的压抑情绪也让戴毅飞极不开心,他无法解开她的心结,又不能让她放弃竹笛公子。朝庭乱象也让戴毅飞看不过眼,他写了首讥诮杨国忠、安禄山等的诗《感遇》:“青青东门柳,岁晏复憔悴。”
彼时柳与杨常常相提并论,这难免让杨国忠觉得是讽刺他。更主要的原因是杨国忠现在唯一忌惮的是太子戴亨,怕太子继位后对自己不利,而戴毅飞是待诏翰林,供奉东宫,所以戴毅飞的态度就被看成是太子的态度。
杨国忠得知这首诗后向玄宗告状,“圣人,戴翰林这诗是讽刺臣富贵不保,短命不长久啊,您得给我作主。”
玄宗垂眸捋须想了想,然后抬眸深凝杨国忠,杨国忠有些不自在,躬着的腰弯得深了些。
玄宗笑笑说:“赋柳是讽刺你,那赋戴就是讽刺我,是这样吗?”杨国忠弄了个大红脸,慌忙道:“不敢不敢,谁敢讽刺皇上。”他便再不敢提此事。
玄宗之所以帮戴毅飞挡了此事,还是维护太子的意思,骨肉相残是玄宗从小就经历的,他不愿此事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所以自戴林甫起,太子受到过无数陷害,最终无事,除了自身的谨言慎行及高力士的帮衬外,还跟玄宗不愿骨肉相残有关。
不过此次事件还是让戴毅飞感到了危机,他一向谨慎睿智,最近情绪不佳,使他一时失控,做出了这样不谨慎的事,危险一下子就降临到了头上。虽然避了开,戴毅飞知道杨国忠已经盯上了他,于是从此以后不得不格外小心。
令邵瑶惊讶的是,天宝十二年这一年,石国使者再次出现在长安街头,而玄宗也原谅了石国王子,还赐他怀化王,被赐丹书铁券,许是事后想到了石国被屠有些冤想补偿?而且怛逻斯之战时,石国之兵并未开城帮大食一起与大唐交战,玄宗还是觉得他们未完全降服大食。高仙芝已不在边关,唐与石国的关系又得以恢复。
天宝十二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阿布思与葛逻禄之事,突厥阿布思被回纥兵所破,安禄山乘机诱降其部落。在这一年九月,北庭都护程千里追阿布思至碛西,写信告诉葛逻禄,请他与唐合作。阿布思被迫归降葛逻禄,葛逻禄叶护抓住了他和他的妻子及部下数千人,并把他们送给了程千里,阿布斯被斩于长安朱雀街。
在九月中旬,唐封葛逻禄叶护为顿毗伽,开府仪同三司,并赐给他金山王的爵位。说明曾经在怛逻斯之战中背叛的葛逻禄又与唐交好,而玄宗也原谅了他们。
因得意于竹笛公子的进言,杨国忠投桃报戴,乘此有利时机奏请撤消了对竹笛公子与邵瑶、梁羽虹的通辑。
虽然杨国忠大权在握了,但也有一个人不服气他,那就是安禄山。原本安禄山最怕的就是口蜜腹剑的戴林甫,戴林甫一死,他便谁也不怕。杨国忠为相,安禄山极鄙视他,从前他上下台阶,由于身体太胖不方便,都是杨国忠赶着搀扶的,这小子居然为相了,他怎能服气?杨国忠因此跟他有了梁子。
杨国忠岂是省油的灯,他便有了除掉安禄山的想法,就像诬戴林甫谋反一样,他开始不断地向玄宗告状安禄山有反意,但玄宗正宠着安禄山,自然不信。朝中争斗日烈。
戴毅飞的父母在这一年去世,办完丧事后,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而且由于讽刺诗的事得罪了杨国忠,杨国忠的位子一坐稳,便向戴毅飞下手,将他送往蕲春郡安置。
调令下来,戴毅飞晚上在室内默默地收拾着行装,神情从未有过的黯然,人也形销骨立。
邵瑶敲门进来,静静地望着他。戴毅飞走过来拉她到床边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的花梨木椅上,轻叹一声说道:“邵瑶,我不能保护你了,调令下来,我不得不走。你的通辑令已经解除,也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只是我无法再帮你寻竹笛公子。”
邵瑶低头垂眸,咬了咬唇,轻轻说:“我拖累了你。戴毅飞,朝中形势险恶,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可又帮不了你的忙。看看你瘦成了这样。”
戴毅飞微微挑起眼帘,漆黑的眸仿佛燃起了一点火焰,那火焰慢慢聚焦,点亮他的眼睛。而他又在隐忍,努力压制自己,置于云头几案上的手握紧了拳又松开。
“你关心我?”他声音粗嘎地问。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何况,你对我的关心照顾让我无以报答。”邵瑶望着他真诚地说。
戴毅飞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一股灼热的火,他的唇抿了又抿,火热的眸直视着她的脸庞,终于热情不甘于被束缚,将心中渴盼以久的话问出了口:“如果,如果竹笛公子不再珍视你们之间的感情?你还要耗下去吗?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他紧张至极,置于桌面的拳不可抑制地抖。
邵瑶被他的凝视烧红了脸,他如此认真急迫地望着她,令她不忍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于是就沉默地望着他,这种沉默,每多捱一秒都是对戴毅飞极大的折磨,如受凌迟。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戴毅飞的心脏不负重负,他终于急不可捺地出声祈求:“邵瑶,给我个答案,不要折磨我!”
邵瑶垂下了头,蚊子似的声音轻轻吐出:“对不起,戴毅飞,除了他,此生我不可能再移情别爱了。”她双手纠结地扯着自己的翠绿饰带。
戴毅飞浑身一僵,脸上渐渐失去血色,眸中的火渐渐暗了下去,绝望爬满了心。说到底,不管他怎么做,总是进不了她的心。
戴毅飞缓缓站起,背对着她敛手而立,白了脸色长叹一声:“对不起,我说过不强求你的感情,我失信了。”
邵瑶望着他凄凉的背影,说不出的歉疚,但又没有一句话可以弥补她造成的伤害,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良久,为了冲去室内尴尬的氛围,邵瑶缓缓出声扭转话题:“明天你要走,我也不能在长安待下去了。”
“你要去哪里?”戴毅飞侧身低头问,声音中含着深深的眷恋。
望着他成熟刚毅的五官,邵瑶心中柔柔地痛,真希望能有一个好女子进驻他的心里,好好爱他。
“我去黄山。”邵瑶答,“你也知道,今年关中地区连续发生水灾和严重的饥荒。杨国忠欺瞒皇上,叫人专拿好庄稼给皇上看,并说雨水虽多,并未伤害庄稼,皇上信以为真。而且扶风太守房王官奏报当地出现水灾,杨国忠叫御史审问他,这样再没人敢向皇上汇报实情。百姓生活在苦难之中,总得有人拯救他们。既然竹笛公子找不到,我也不能待在长安无所事事,总得帮百姓做点什么。黄山几年来储备了不秒粮食,还有米粮帮跟我们合作,我要回黄山主持赈灾之事。”
戴毅飞点了点头,继续慢慢打他的包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把包裹一推,坐下来说:“我不去蕲春郡了。”
邵瑶挑眉:“你要去哪里?”
“官场太黑暗,我打算回衡山修道。”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邵瑶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没有了爱情,没有了父母,他便心如死灰。如果政治上也不能实现抱负,除了去修道,他还有更好的去处吗?
第二天,戴毅飞将他的府交给可信赖的家人代为看管,便与邵瑶一同出发,这是他们分开前的最后一段相处时光了,戴毅飞很留恋。由于已经解除了通辑,邵瑶便可以着女装出行了,依然是朴素的青碧缬,平头小花履,倭堕髻,清丽可人。
戴毅飞提议出城前两人到西市胡姬酒肆再吃顿饭,邵瑶同意。没想到就在酒肆中碰到了高适跟戴白,他们打了招呼,一起吃了起来。
戴白已经在长安待了几年,邵瑶虽知道他在长安,但由于自己当时被通辑,所以没有与他会过面。
此时高适已经五十三岁,壮志未酬,又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很惆怅。
“高使君带着包裹,这是要去哪里啊?”戴毅飞问。
高适摇摇头,放下筷子,喝下一杯白酒,慨然长叹:“唉,去年我因不忍鞭挞黎庶跟不甘心拜迎官长而辞官,官场太黑暗,杨国忠与安禄山又交恶内斗。人们瞒上欺下,没有一个能顾百姓死活,关中水灾闹饥荒,都没有渠道可以以达天听。做这个官还有什么用?稽留到现在,我要走了。”
“走?你五十岁才好不容易中举应第,应该珍惜才是啊,你要到哪里去?”戴毅飞扬眉问。
“我要去陇右、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下作掌书记,好歹在边关能为国家做的事多一些。你们知道的,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击吐蕃,拔其洪济、大漠门等城,收九曲部落,战功赫赫。杨国忠知道哥舒翰与安禄山有矛盾,就想与哥舒翰交好,共同对付安禄山,所以奏请圣人让哥舒翰兼河西节度使,圣人又赐他为西平郡王。我觉得在哥舒翰手下比较有前途。”高适道。他看了看戴毅飞背上的包裹:“戴翰林这又是要上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