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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吟诗作对
四人点了菜后坐在一起闲聊,竹笛公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们聊着,目光同时扫视着酒肆之内,这里的才子儒生特别多,高雅风流,时不时地借酒吟诗作对。
戴毅飞更是无心聊天,他特别沉闷,饭菜上来之前,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极抑郁。
喝了几杯,戴毅飞抬头向竹笛公子扫去一眼,见他正关注着一个方向,于是戴毅飞的视线也跟着调转过去,突然他目光一亮,在一个两人桌边见到一张相熟的面孔,两人均是儒生打扮,其中一人正是岑参,另一人五十上下,头戴儒巾,身着交领宽袖的青衣,他是岑参的朋友,岑参正与他的朋友碰杯豪饮。
感应到戴毅飞的目光,岑参向戴毅飞看了过来,这一看之下,大为欣喜,立即拉了他的朋友走过来,与戴毅飞拱手作礼,哈哈笑道:“戴翰林,自从小勃律回来后一别,便是许久不见,你像是清瘦了很多,邵瑶姑娘可好?”
戴毅飞黑眸深如寒潭,面色微暗,眼角扫向竹笛公子。竹笛公子站了起来,睿智的眉目掠过一抹笑意,“这位大郎,邵瑶正是拙荆,你识得她?”
岑参脸色变得几变,探询的目光望向戴毅飞,戴毅飞语气寡淡:“邵瑶已经结婚了,这位竹笛公子便是她的夫君。还有这位是哥舒大夫,这位是护密王邵真檀。对了,这位是岑参,有名的边塞诗人,大家想必都听说过,坐下来一起喝酒吧。”他后边的话是对着全桌的人说的。
岑参看出事情戴毅飞与竹笛公子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初次见面,不便说什么,便向大家介绍身边之人:“我的朋友高适,也是边塞诗人,能认识各位真是三生有幸。”
哥舒翰叫酒肆添凳子添碗筷,他们被邀请入席,高适的知名度也很高,在座的都早已听闻过他的大名。高适更是对哥舒翰崇拜有加,一入席便只对哥舒翰两眼放光地述说相见恨晚之意。
哥舒翰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呵呵笑着跟他说:“我听说过你,你与岑参并称为‘高岑’据说你的诗笔力雄健,气势奔放。虽说我是个粗人,不懂诗赋,不过对于边塞诗人,我还是非常钦佩的。我们在边关打仗,你们能把我们打仗的场面描绘下来并流传后世,也有功德一件”。
高适异常高兴,诗兴大发,当即作诗一首:“哥舒大夫,你真是太勇武了,我听说了石堡城激烈的战事,实在是激动,因此作了一首诗你听听:遥传副丞相,昨日破西蕃。作气群山动,扬军大旆翻。奇兵邀转战,连孥绝归奔。泉喷诸戎血,风驱死虏魂。头飞攒万戟,面缚聚辕门。鬼哭黄埃暮,天愁白日昏。石城与岩险,铁骑皆云屯。长策一言决,高踪百代存。威棱慑沙漠,忠义感乾坤。老将黯无色,儒生安敢论。解围凭庙算,止杀报君恩。唯有关河渺,苍茫空树墩。”
岑参先就叫好,戴毅飞也忍不住赞叹出声。哥舒翰深目之中有几点光亮,感叹道:“我不懂诗,不过你的诗听起来有气壮山河之感。但里边的赞誉有些过了,这次石堡城之战代价太大,得不偿失,我心中至今难过。算了不说石堡城,说起来伤感。”
护密王给大家敬酒笑道:“京城真是人才济济,随便进一家酒肆就能遇到大诗人,来,大家喝一杯。”
高适谦逊地连连摆手:“有戴翰林在,我们这样的草野之民哪儿谈得上人才。能相遇就是缘,来,大家干杯。”
戴毅飞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脸色阴暗不开。他站起来陪大家喝干了酒,就垂下了头去,专心致致地欣赏着手中的琥珀杯。高适有点尴尬,以为戴毅飞身居高位,自傲得紧,不屑与他攀谈。
竹笛公子眼角余光扫了戴毅飞一眼,唇角微勾,心中冷笑,那么多人都惦记着他的妻子,黄山上就一堆呢,邵瑶是他竹笛公子的,就算戴毅飞可怜,他竹笛公子也不会同情他。
哥舒翰拿起酒杯与高适碰杯,喝了后反问高适:“你如何会在京城?”
岑参笑替他答:“他啊,经睢阳太守张九皋推荐,中举了,获授封丘尉,我今日正是在为他庆贺呢。”
“是吗?那真值得庆贺,来,我哥舒翰再敬你一杯,说不定以后我们有机会同堂拜帝王。”
高适与哥舒翰碰杯,仰头喝尽。他早就闻说哥舒翰义气重诺,酷爱酣饮赌博,又是能征善战的勇将,做为边塞诗人的他打心眼里仰慕,感觉跟他一见如故。
如此连喝几杯,高适有些脸面泛红,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值得怎么庆贺,毕竟我都五十了才中举,一生过掉了大半,怕是不能建功立业了。”
戴毅飞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他辟谷,不怎么会动食物,也就是喝点酒。他再仰头喝了一杯酒就抬起头来对着哥舒翰坚决地说:“哥舒大夫,你们酒逢知己正好多谈谈,在下有些事想找竹笛公子单独聊聊,就不相陪了,先告辞!”他起身拱手。
“呃?”哥舒翰意外地望着他,再望向竹笛公子,眸中是探询之意。竹笛公子挑眉很有兴味地抬头看向戴毅飞,没有作答。
护密王与竹笛公子有些隔阂,倒是巴不得他走,于是笑道:“看来戴翰林有重要的事找竹笛公子相商,那么我们就不好挽留了,免得误事,请吧。”
竹笛公子扫了护密王一眼,眉目深沉如夜。戴毅飞目光阴霾地看着竹笛公子,声音极为平淡:“竹笛公子不跟我去?是不屑还是不敢?”
众人都从一贯温文尔雅的戴毅飞身上闻到了一股挑衅的味道,不惊讶然。竹笛公子傲然立起,眸中掠过一抹戾气:“不敢?我石景安怕过何人?”
“那就走吧。”戴毅飞率先离席出门而去,竹笛公子冷哼一声,向众人拱拱手,跟着离去。
出了酒肆来到大街上,竹笛公子已与戴毅飞并排而行。他们在林荫道下没有目的地走着,夏末的知了叫个不停,天气依然炎热,明朗的阳光照得街树的叶子都耷拉着。
竹笛公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说,长安夏季有多炎热你也知道,我不想陪着你受这份煎熬。”
戴毅飞霍地转头,骤然沉下脸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厉:“你也知道我在受煎熬?竹笛公子,你好端端地在石国做你的正王不好吗?那时邵瑶与我感情的发展已经很亲密,我可以看出,她几乎就要答应嫁给我了,可是你突然就把她带走,让我从云端跌入深谷。”
“你自己伤了邵瑶的心,她回到了中原,终于我用诚心感动了她,她决定嫁我,我们已经在办婚礼,你为什么又要再次出现?就那样,在婚礼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的新娘抢到了你身边,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这一关我几乎熬不过,我在家躺了一星期,是太子亲自上门来劝慰我,才将我从灰暗冰冷绝望的世界中拉了回来。”
“你们太残忍!除了邵瑶,我还没有爱过其她女人,我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再爱别人了。这倒罢了,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远远地看着你胜利,看你们令人眼红的亲密。然而,你竟然连我送她的一个蓝宝石戒指都不能容忍,做个纪念不行吗?竹笛公子,我真真想杀了你!”你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一句,使一贯清冷高贵的戴毅飞显出了几分狰狞。
竹笛公子笑得残忍:“戴毅飞,虽然你看起来很可怜,但我并不可怜你。爱邵瑶的人很多,我可怜得过来吗?我又怎么可能因为可怜你们这些人而把妻子让出来?你最大的错误,便是爱上了我的女人,有这结果也是咎由自取。你听清楚了,我再说一遍:邵瑶是我石景安的女人!就算以后我们之间再闹矛盾,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于你无关,你别想着能插手。戴毅飞,你对我的女人心生幻想,我本来该给你一个教训,不过看来你已经半死不活了,我便不跟你计较。”
戴毅飞扭曲了他俊逸端庄的脸,竹笛公子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
突然,戴毅飞呼的一拳砸向竹笛公子的面门,竹笛公子快速偏头,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笑道:“戴毅飞,你清减了太多,手上已无力气,不过,你最擅长的行走于屏风之上倒是可能进展更大。”
戴毅飞还要再动作,竹笛公子突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冷喝:“你要在这热闹的街头出丑给人看吗?”
戴毅飞带着血丝的眸眸子左右一扫,已有不少人好奇地望向了他们,酒肆中的客人也探出头来。忍!再忍!一向冷静睿智的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戴毅飞僵硬地收回拳头,脸色铁青地快步向前走去。竹笛公子微微扬声送他一句:“戴毅飞,放开胸怀,好女子多得是。”
戴毅飞脚步微顿,略略侧头,忧伤漫过他的黑眸,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竹笛公子心中也有些抑郁,虽然他一再跟自己说,对于觊觎他妻子的男人,他一概不予同情,可还是心中有些堵得慌,一点没有战胜情敌的轻松感。
在夏末的炎热的午后,竹笛公子抹着额头的汗,心事重重地往哥舒翰府上走去。
哥舒府上康茵的房中,康茵双手环胸面对墙壁,纤长的背影带着明显的怒意。
邵瑶站在她身后,勾唇冷笑,骤然出声:“康茵,我都站了很久了,有什么你总该痛快说出来了吧?”
康茵霍地转过身来,冷眯着漂亮深邃的眼睛,看向邵瑶的视线如刀片一般冷厉。“邵瑶,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看不出你如此有城府。当初你跟戴毅飞在一起,戴翰林对你温柔体贴,我以为你们是一对,对于我的误会你也从不否认。我是粟特人,粟特女子简单直爽,不会那么多弯弯绕,我以为你是竹笛公子的普通朋友,也就当你是我的朋友,把心理话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