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被盯上

戴林甫与安禄山均回头向邵瑶扫描了好几眼，目光极锐利。

直到他们进去，竹笛公子对着邵瑶笑道：“你被盯上了。”

丁纪元插嘴：“无妨，咱们四人要脱身并不难，这老贼，并不是没个人都怕他。”

邵瑶沉沉地说了一句：“咱们都小心点，一看情况不对就跑。”

小猴已经是个懂事的少年了，他奇怪地问：“邵瑶姐姐，既然你知道左相会来这里，为什么还要出席这场庆功宴呢？”

邵瑶低头抚弄着茶杯未答。竹笛公子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你是想来看看戴毅飞吧？昨天我看到了戴毅飞看你的眼神，很悲伤啊。邵瑶，我并不阻拦你的行动，不过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希望你看见他时很难过的样子，这样显得好像你后悔嫁我一样。”

丁纪元偷笑，竹笛公子吃醋都不避人，这是他的性格。

邵瑶忸怩了一下，抬眸瞄他一眼，轻轻说：“你乱说什么呢？我何尝后悔过嫁你？只是戴毅飞他是好人，以前又对我太好，看见他精神不振的样子我有些难过。我到这里来看他，也只是关心他而已，希望他过得好，只有他幸福了，我的心才能放下来。”

竹笛公子抬眸瞅瞅她，不答，自己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

人一批一批地进来，此时戴毅飞与太子也走了进来，朝里间而去，他沉静的目光随意巡视了一遍大厅，立刻就注意到了邵瑶。戴毅飞就是这样，哪怕在千万人的拥挤人流中，他也能轻易找到邵瑶，他的心始终在搜寻着她的信号。

邵瑶正与竹笛公子笑着举杯相碰，不知在说些什么，竹笛公子还是那么风华逼人。但戴毅飞眼尖地发现，过去常常带在指上的那枚蓝宝石戒指不见了。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她果然将与他相关的事都收了起来，那枚戒指会是在哪个角落里蒙尘呢？

邵瑶敏感地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不由自主地转头去望，正对上戴毅飞忧郁的眸子。想起竹笛公子刚才的话，邵瑶眸光复杂，慌忙别了开去。竹笛公子也转头去望，挑了一下眉，对着戴毅飞笑了一笑。

戴毅飞僵硬地回了他一个笑容，转头大步朝里间走去，太子快步跟上。

里间与外间相通，帘幕卷起，里边的歌舞丝竹外边都能欣赏。人都到齐，诸王们也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玄宗都亲自来了，哥舒翰很有面子。玄宗盛赞了哥舒翰的勇武，表示希望大唐多些这样的将领。由于哥舒翰是胡人，所以戴林甫放心与他结交，不怕他被封相，夺了自己的权利。

酒菜丰盛，歌舞升平，极致繁华。玄宗是喜欢胡乐的，期间很多的歌舞都是节奏欢快激烈的胡乐、胡舞。

杨贵妃也被请来与众宫女演了一曲《霓裳羽衣舞》。杨贵妃正如日中天，骄矜之下更加流光溢彩、夺目明亮。

杨贵妃身着精巧而轻柔的绛色轻容纱，舞姿婀娜，用金粉绘花的薄纱邵披帛随着旋转的舞姿飘动，将她笼罩在纱邵之中，艳光四射，如九天玄女飘落人间。明艳的眉目不仅吸引了帝王的视线，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此时的杨贵妃透着成熟的美，风华无限，光彩照人，优雅中带着几分岁月历练出来的沉稳。任是谁，也无法抵挡她的诱惑，所以撑着下颌的君王带着欣赏的笑意看着她，目色迷离。

身着鸾衔长绶团花纹锦领边紫邵衣的寿王也与众人一起看着她，不过目光格外平静，是欣赏的、赞叹的，却没有了哀愁与阴郁，眉宇间神闲气定，有一股宁静致远的淡泊和睿智。杨贵妃旋舞转身回眸的一刹那似也向他瞥去一眼，有些惊讶于他气质的变化。

太子与寿王相邻而坐，戴毅飞坐在太子旁边。相较之下，倒是头戴金冠，身着大团花紫色绞邵衣，腰佩苍玉剑的太子的神情更为憔悴，白发突兀。外表看起来，太子尊荣华贵，其内心备受煎熬又有几人知道。

曾经最被人同情的寿王倒是摆脱了感情的羁绊，获得了难得的宁静平安，这是太子殚精竭虑不可得的渴盼。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王妃被抢，太子位没得到，倒让寿王获得了安全的保障，谁幸谁不幸？

邵瑶看了竹笛公子一眼，竹笛公子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邵瑶，我明白你的想法，远离政治才是最安全的，是你让我获得了安全与无与伦比的幸福。不过有时是责任在身，身不由己。太子就算自己想远离政治，但他能自己作主吗？我还好，我走了，石国也没有消失。不过，伊捺吐屯叔叔的下台还是让我心中很不安。最近我总是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不可测的灾祸就要来临一般。”

邵瑶拍拍他的手：“你想多了，因为关切太甚，所以才会产生焦虑的情绪，其实哪儿有什么灾祸呢？就算那俱车鼻施又得了正王位，不还有那些老臣们吗？何况你的养父一家也去了石国帮助辅佐，灾祸还不至于。”

竹笛公子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霓裳羽衣舞》已经演完，杨贵妃带着众宫女退了下去。

接下来有很多精彩节目，包括旱船，寻植走索，丸剑角抵，戏马斗鸡，还有数百衣锦锈、饰珠翠的宫女从帷幕中出来擂鼓，演奏《破阵乐》、《上元乐》、《太平乐》等，同时还演奏了《燕乐》、《清乐》、《西凉乐》、《天竺乐》、《高丽乐》、《龟兹乐》、《安国乐》、《疏勒乐》、《康国乐》等十部乐，热闹非凡，玄宗也格外兴致高昂。

戴林甫、安禄山、杨钊、哥舒翰都坐在一起，离皇上最近，见皇上高兴，他们自然也很开心，时而拍手叫好，时而哈哈大笑。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禄山对于戴林甫很有几分惧怕，总是小心迎合着他，而对于杨钊，安禄山则有几分轻慢，似是看不起。

稍远一些的太子时时看向他们这一桌，眸底深处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憎。这一桌中，戴林甫是主要害他之人，但最近随着杨钊的发迹，他渐渐加入到戴林甫陷害太子的阵营中来，他们在长安设立推院，屡兴大狱，只要跟太子沾边的人都被陷害得家破人亡，人们渐渐都视太子为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由于贵妃的关系，杨钊被玄宗宠信，因此他在玄宗面前什么话都敢说，也因此每次要陷害太子都由他首先发难。太子恨透了杨钊，然而目前只能隐忍避让其锋芒，他暗暗在心中下决心，他日一旦得势，这个杨钊绝没有好果子吃。

杨家势力太过锋锐，如今太子再恨他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杨家的家奴连公主及驸马都敢得罪，他们在大街上都是横着走的，皇家的子孙都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再让他们嚣张一阵子吧，太子咬了咬牙，心中暗暗忖道。

戴毅飞看出了太子的心思，只悄悄靠近太子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避其锋芒，保住自己。”太子点了点头，敛下黑眸，端起面前刚煎好的的蒙顶茶，轻吹慢饮。

当演奏《安国乐》、《康国乐》的时候，竹笛公子有几分伤感，不知道昭武九姓国还能坚持多久不被大食吞并。

接下来将有胡旋女跳拓枝舞，邵瑶兴奋地推了推竹笛公子的胳膊，笑道：“拓枝舞诶，看看有没有你跳得好！”

竹笛公子一笑，抬眸朝里间台子上望去。帷幕拉开，里边缓缓步出一低着头，装扮艳丽的胡旋女子，她站定之后抬起头来，立即惊呆了竹笛公子与邵瑶。

眼前的女子身形高挑婀娜，身着锦边对襟金线衣，饰带镶金钿，上身紧窄，下为宽袍，窄袖。头戴缀金铃的尖顶帽子，脚蹬红棉软靴。深目高鼻，皮肤白皙，极为美艳。

她的美惊煞群臣，底下一阵哗然，“哇，这胡旋女子真漂亮。”

“似乎见过，很美很独特。”人们窃窃私语。皇上斜睨群臣，面露得色。已经换去了舞服坐回玄宗身边的杨贵妃似乎有些不悦，她依偎在玄宗肩头轻唤：“三郎！”语露嗔意。

玄宗笑哈哈地揽着杨贵妃的肩对群臣道：“你们看这胡旋女漂亮吧？不过依朕看来，还是没有朕的解语花美丽。”群臣急忙附和。杨贵妃这才高兴起来。

“康茵？”

“康茵？”

竹笛公子与邵瑶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没错，此胡旋女正是康茵。

玄宗正在向大家介绍：“此胡旋女是最近西域护密王邵真檀入朝所献，护密王请求留下来，不再回国，朕已经同意，并拜他为左武卫将军。他同时送来的贡品还有锁子铠、水晶杯、玛瑙杯等物。水晶杯与玛瑙杯就赠给朕的爱妃玉环了。”他眷恋的目光落在杨贵妃艳丽无双的脸庞上。

杨玉环有几分兴奋几分得意，微微垂了下头，带着勾人魂魄的媚人笑意柔声道：“臣妾谢陛下。”

竹笛公子目光锁定在康茵的身上，她是西域护密王邵真檀所献？她怎么会跟邵真檀搅在一起去的？护密王为何想滞留不归？他在西域遇到了什么使其不得归国之事了吗？竹笛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邵瑶也是云里雾里，这康茵被献进宫，是她自愿的还是被人所迫？如果被迫入宫，恐怕竹笛公子不会不管，然而管上皇家宫庭中来，这不是件小事，也不是能善了之事。

随着激烈的鼓点声，康茵已经激烈地舞动起来。她身形要柔软有柔软，要刚劲有刚劲，转动的时候，辫发飞舞，帽子上的铃声叮当作响，悦耳清脆，眉掀目动，表情丰富诱人，舞姿飘逸华丽，引起一阵高过一阵的热烈掌声。

竹笛公子看得出神，都忘记了鼓掌，他显然不是醉心于对方高超的舞技，而是沉湎于心中的疑惑中。

玄宗极为满意，大大地表扬了康茵，并赐了她一些玉器金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