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她现在好吗

“她现在好吗？”

自上次他打电话质问她是否是她的手笔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陆如画。也是自那次之后，叶浩辰第一次主动与她搭话。

她心里是欣喜又酸涩的，“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她原以为叶浩辰这几个月毫无线索之后被逼急了会来向她询问陆如画的下落，然而，他也只是呢喃了两句“那就好”便再也没有下文。

大概，再过些日子，一切都会好吧。

但愿吧。

即便是在美国，陆如画依旧能够感受到新年的氛围。毕竟现在国与国之间联系密切，中国流行过洋节，而外国也因为华人众多，所以年味还挺浓的。

就在陆如画的新医院里，便遇到过好几个华人。他们有的是自小就生活在美国，有的是被儿女接到了美国来住。

在中国新年的这一天，劳伦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LED大屏幕，竟在上面放弃了中国的春晚节目。在大屏幕跟前摆了张圆桌，他们几个华人都坐在桌前，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颇有年味。

有几个外国病人看到了也跟着来凑热闹，挤挤也算坐的开。

陆如画看着大家伴着春晚上几首耳熟能详的歌曲轻声哼唱的时候，陆如画突然就开始想家了。那个她待了一年多，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家。在家里，有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有这个世界上她最爱最亲的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大概会在叶家老宅过吧。不知道思思会不会留在老宅，那浩辰又会不会留在老宅呢。

自从到了美国，陆如画便逼迫自己尽量不要去想念那个男人，即便她每分每秒都未曾忘记过。可是今晚，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陆如画分外的想念那个男人。

记得去年的时候，思思被留在了叶家老宅住下，而叶浩辰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则带着她回家去了。那个时候，家里的佣人也都回家过年了，所以诺大的房子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脱了脖子上的围巾，陆如画才记起来李妈他们已经回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整个房子里就她跟叶浩辰两个人，竟兴奋了起来。看着正在脱大衣的叶浩辰，兴致勃勃地问：“浩辰，现在是不是春晚已经开始了？”

叶浩辰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早就开始了，要看吗？”

迅速地脱掉大衣外套，换上鞋子就往客厅里奔去。

平日里客厅的电视倒是开的比较少，一般就是用平板电脑或是笔记本电脑，现在打开电视，屏幕上没有进度条，倒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因为春晚的特殊性，几乎是随便播一个台现在都在转播春晚。

也没等叶浩辰，陆如画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坐在了电视机前，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遥控，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日常时尚街拍的女星穿着郑重又华丽的礼服站在台上唱歌。

这个时候叶浩辰也过来了，手里还拿了果汁和零食。真是春晚必备！

那个时候，陆如画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当播春晚的时候，不管爱看不爱看，一家人都坐在电视机前守着，或是谈论这节目，或是说着其他的话题。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一样。

那么现在，她离开了，他是否一个人背影落寞地看着春晚？

许是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陆如画都没有发现在一群笑脸中，自己的悲伤是多么地突兀显眼。

“怎么了？”

眼前出现一杯水，顺着拿杯子的手往上看去，陆如画站起了身，“我出去透透气，你坐这里吧。”

只是她悄悄退出的时候，给她递水杯的宋堃也跟着她离开了这间洋溢着新年气氛的房间。

陆如画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下，开放的走廊前正是一条通往医院花园的小径。而在小径的尽头是一处高处，那里种着一棵历史久远的老树。树干粗壮，枝丫繁茂。此时树枝光秃，却在冬夜中不显萧条，反倒被那洁白的月光一洒，多了几分的肃然和美好。

“你为什么不回家？”

在中国人的心里，不管你走的有多远，或是有多忙，有家的人今晚必然是想要赶回家吃顿团圆饭的。

然而宋堃却没有走，他依旧留在美国，即便他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他在陆如画身旁坐下，看着天上那轮月亮，轻轻地吟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诗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你想家吗？”

陆如画也抬头望着那月亮，“想啊，但是我已经走了，就回不去了。”

“如果你的病治好了，你还会回去吗？”

说实话，劳伦斯的出现给了她希望，然而她实际上却没怎么对自己的病情抱有太大的希望。说她这个人过于消极也好，说她这个人纠结胆小也好，总之她无法对每一个明天都怀有那样的期望。

只是，如果只是幻想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

许是今天的节日太过喜庆，许是今天的年味真的太足了，许是陆如画今天真的太想家了，她心里的那根心弦竟被这样一个假设给拨动了，颤抖着又欢喜着，“大概，大概想要第一时间去拥抱那些我深爱着的人吧。不用因为害怕死亡会带给他们的伤害而躲藏，也可以不惧怕每一个明天。”

健康的人大概无法了解将死之人的心态。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赋予不同的意义。他们等待着下一秒的死亡，又惧怕每一个未知的明天。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再次拥抱一次她深爱的那些人，这样她就能够留下他们的体温，带着这温暖的温度离开，大概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你会好的。”宋堃扭头看向她，眼中带着笑，也有认真，像是在承诺什么，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笃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陆如画愣了愣，笑着说：“谢谢，借你吉言，但愿能够好起来。”

之后两个人便在没有说过什么，他们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孤月。冬夜里总显得更加苍凉，也更加地孤独。直到劳伦斯手里拿着一小碗饺子跑出来找他们回去吃饺子，两人才起身又回到了那年味满满的房间。

而叶浩辰带着叶思回家后，两人站在玄关处打开一室冷情的时候，叶浩辰便记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跟陆如画是如何快乐有幸福地度过了属于二人世界的除夕夜。那个时候他太过幸福，以至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他们两个人生命终止。

然而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节日，面对同样的场景，叶浩辰竟觉得这冬日漫长难熬，骨缝里都吹进了凛冽的冬风一般。

一直跟在叶浩辰身后的叶思，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本来想要开口问他为什么堵在门口不换拖鞋的，然而等他看向那背影的时候，便抿了抿嘴角，自顾自地绕过了叶浩辰换拖鞋去了。

等叶浩辰换好鞋子进了客厅的时候，便看到叶思正拿着平板电脑在看什么。等他走过去的时候，那小家伙便按了HOME键直接返回桌面界面了。

叶浩辰越过他捞过茶几上的遥控，然后倒在了单人沙发上，拨开电视开始看春晚。而叶思看到叶浩辰已经专心致志地开始看电视节目后，他才往远离叶浩辰的沙发一端挪了挪，又开始在看刚才的东西。

即便这小家伙警觉得很，然而叶浩辰却一瞥见看到了屏幕的一角，那是上次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玩时照的照片。

叶浩辰此时已经没了看电视的心思了，他拿着遥控的右手指节慵懒的抵着下巴，挑眼往想在沙发上看得认真的叶思，“你想你妈咪吗？”

叶思抬头，看了叶浩辰一会儿，“想。”

“那你想去找她吗？”

叶思反问道，“你知道妈咪在哪里？”

“不知道。”

接着便是一室沉默。叶思看了叶浩辰一会儿，便抱着平板电脑上楼了，而叶浩辰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小家伙已经离开了沙发。不知道是电视节目太无聊，还是整个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叶浩辰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该跟自己儿子一起过。

原本以为这小家伙自己困了便回房睡觉去了，然而叶浩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叶思的影子。他走出房间，顺着走廊继续往前走，便看到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灯开着。

叶浩辰在画室门前止步。

这间画室原本是他的书房，但是因为陆如画身体的缘故，在她在家里修养的时候便将这里改成了画室。里面有一部分还保留着他原来书房的样子，另一部分则变成了陆如画作画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陆如画消失的第二个晚上，他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夜，也喝了整整一夜的酒。

然而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浩辰便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室的酒气，早就样她的气息给淹没了个一干二净。他日后想她的时候，又要在哪里寻找她的气息？

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叶浩辰在那天便从他之前跟陆如画的卧室里搬了出来，他亲手给卧室上了锁，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进去，连叶思都不能。

他搬去了隔壁的客房里，并将那客房变成了他的长居卧室。只为了能够保留原来卧室的味道和样子。

而这间画室，从那天宿醉醒来后，叶浩辰便再也没有踏进去过。他很怕看到陆如画的痕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思念她，那种如潮水般涌来的窒息感，让他快乐的同时，又是那样的折磨痛苦。

在门口站了许久也未听到里面有一丝的动静，叶浩辰最终还是抬手打开了画室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什么都没有变，因为他的要求，所以李妈从不让人来打扫这间画室，甚至就算没有加锁也没有人敢进去。平日里来这里的也就只有叶思了。所以，这里几乎就是她住院前的样子。

就在她最后留下的那幅画下，叶思正缩在椅子上，静静地睡着了。

那张椅子是陆如画作画时坐的，她很喜欢盘腿坐在上面，以自己最喜欢的姿势来完成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在这张椅子上，她留下了那副画。

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即便他们并没有真正地照过那样一张照片，她却用画笔将他们三人最幸福的样子画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