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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何处无斗？
墨笔峰上，月夜如水，山风如潮。
就在千尘开口的霎那，坐落在行宫金台之上的方学德突的睁开双眼，他表情如冰，眸内无喜无怒，看上去清冷无比，宛如一个栩栩如生的人雕。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真是两个废物。”
“罢了，早早就对他二人下了秘法，也无碍，山高水长，慢慢再做计较，总有我屹立云端之日。”
……
“什么？太玄清尘术！”
那瘦骨嶙峋的枯水长老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怪叫了一声，随即探掌成爪，闭眼一把按在了那朱力的头顶之上。
“滋滋滋”
老人枯皱皮肤触碰到宛如死猪一般的朱力头皮的霎那，顿时，一股诡异的波动从他百会穴中不断传出，而那朱力则是泛着白眼，口头涎沫，“哒哒哒”挥舞着手足抽搐了起来，像极了凡尘中世人发羊癫疯的模样。
“老夫不信！”
然而几个呼吸后，枯水长老却是猛的一睁眼，他神情恼怒，看样子一无所得，一扭头，就朝着不远处因被反噬而昏死在地上的朱不苟飞奔过去。
“哎，罢了罢了……”
高台上，千尘长老看着二人凄惨的模样像是有些于心不忍，他张着嘴，正准备将枯水阻止下来，但临了还是站住了身子，舞了舞拂尘，垂头哀叹了一声，旋即沉默了下来。
“砰！”
殿下，枯水长老不出意料，这一次搜魂之法仍然是一无所获，他怒不可遏，竟然用力一脚踹飞了朱不苟的身体，霎那间，先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此时却是化作一道尸体铿然砸在了大殿铜门之上，下落时还拖出了长长血迹。
“好！好！好！没想到我问道宗内还有如此一个恶毒隐忍的孽障！连宗门长老都险些被下了套！当真是可恶！”
“我枯水不将你找出来碎尸万段、扒皮拆骨！岂不是枉来这人世走了一遭！”
“没错，冷兄说的对！此獠当真是凶残狡诈无比，咱们从今日起需得谨慎一些，免得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
“众弟子听令！今日之事，散去之后私底下不得多做口舌！若有逾越，宗法伺候！”
“是！”
枯水喝令完毕后，少年一愣，却是不知自己此时该如何是好，恍惚间还没回想过来，耳内又传来了千尘温润的声音。
“修能，这几日你在渡魔台也辛苦了，虽然一丹此时昏迷不醒，不过你之清白也足以证明，回门内修养去吧。”
“是，千尘长老。”
台下，陈修能扭头抬步，环视着眼前的一幕幕，不禁恍若隔世，他看着眼前死不瞑目、面目全非的朱家兄弟二人，不知怎的，心中愤恨之意竟消失了大半，唯有一种唏嘘和萧索之情在心头不断萦绕，挥之不去，宛如这二人乃是惨死在他手中一般。
“倒也可笑，明明是他二人先来招惹于我，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取我性命，如今他二人命丧黄泉，按理说我应当高兴才是，但现在怎么反倒觉得无趣起来，甚至还有些百无聊赖之感。”
摇摇头，少年自嘲一声，正欲继续行走，抬头却发现拓拔飞鸿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面前。
青年身材修长挺拔，面有浅笑，给人一种春风柳絮之感。
“陈师弟现今得以沉冤昭雪，恢复了名誉清白，却眉头紧皱，不知何故？”
“修能略有感慨故有些失神罢了，让拓拔师兄见笑了。”
“哦？师弟尽可一述”
陈修能虽与这拓拔飞鸿相处不久，但被他救了一命，心有感激，同时也觉得此人胸有气节，想了想，便继续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一番闹剧后，修能只觉得人这一世，须臾如弹指挥梭，彼此间无冤无仇却斗来斗去，最终却枉害了唧唧性命，当真是无趣。”
一语说毕，却不想面前青年却是撇嘴摇起了头，看样子似是与自己意见相左，少年心中亦是纳闷不解，随即回道:“拓拔师兄快人快语，若有想法但说无妨。”
“按陈师弟所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那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活着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个人存在于世都应寻找和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我们才历经千难万险，修这长生之道，掌这通天之法，或为尤物美人，或为翻覆之权，或为不死之欲，或为刺激之望。”
“至于陈师弟所说的无冤无仇的纷扰斗争，我且问你，当真是无冤无仇？难道你与这朱家兄弟当真没有利益冲突？当真没有一点点冤仇？我看未必。要知道连那凡尘都有高低贵贱之比，更何况我等修士？”
“按我所想，活着，就是纷争，就是争斗，因为你有，我没有，那我就要与你争，我有，你没有，那你便会与我斗，成王败寇，莫过如此。一语言之，天地有垠，人心无限。”
“陈师弟，虽然我十分看好你，但如果你一直是这种心态，我劝你还是早些下山，做一个凡人罢了。要知道一旦真正踏入了仙路，那便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你不与人争人自来，有进无退。到了那时，按你这样，肯定是十死无生的。”
拓拔飞鸿一席话说完，然后就背负双手，摇了摇头，旋即一个闪烁便失去了踪影，只留下岩崖边上呼呼山风中皱眉思考的少年。
耳边，青年的话好像还在回响，振聋发聩，让少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面色也在这月光之中不断变幻。
“呼”
良久，少年似是念头通达，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变得从容起来，自嘲着道:“何处无斗？凡间科考与万千学子斗，破败古庙与纨绔恶少斗，茫茫山野与豺狼飞禽斗？斗岂无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君子修能持身，我心自有标杆便是，何须畏畏缩缩，如履薄冰？”
“且向长天纵声笑，乱古悠悠我为雄！”
“吱吱吱吱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