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考承“噌”的一身抽出大刀，在自己的手掌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口，血水流落下来，染红了土地。“现在我考承以我之血起誓，将誓死守护这片家园，在我战死之前，决不让任何外来者走入此城。

你们听，城外的‘隆’‘隆’的战鼓之声，那些该死的山贼又要开始攻城了，我将用我的生命来完成我的誓言。你们有要离开的，我考承绝不阻拦，但凡有不怕死的，随我一块儿，到城门去迎击那些山贼，为我们战死的亲人报仇，守护我们的家园。”

无论如何，考承不能退缩，一旦他露出半点的犹豫，无论对于这些战士，还是那些退出城外的妇孺们，都是一场灾难。

看着考承等人，一个准备离开的战士不自觉的停住了自己的步伐，不知为何，他再也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安心离去的理由了。亲友离去前的交待，一些战死了的伙伴，这外越城是他的家，这里的一切，让他无法退后。

慢慢的，原本畏惧的眼神变得血红了起来，一股战意在心中燃烧了起来……

更多的战士停止了逃遁，默默的回到了原先的队伍中。

顾千玄提着一柄青铜长剑也走了上去，抽出手中的长剑，对着城墙的方向，道：“为我们的家园而战。”

“杀！”原本绝望无助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呐喊，这不是某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所有人的声音，就在前面一刻，这些被困守在外越城的勇士还是那么的绝望。

“此战城在人在，不守护此城永远不会退出战斗，有父子都在军中的，父亲离开，儿子留下；有兄弟都在军中的，长兄离开，弟及留下，有父母无人照养者，可以离开，身上带有疾病的，可以离开……有不想上线，怕死的人，同样可以离开，可是我考承，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城中的人群，一下子就分成了两部分，泾渭分明，一部分是逃难的，他们将从密道逃出城去，看着那些离开的人流，留下来的人脸上的目光没有一丝的嘲讽，都是以祝福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离开，而他们自己则是要为他们逃难争取时间的炮灰。

在分别之时，互相目送着亲人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看着自己的亲人为保护自己的安全撤离而可能会战死在城楼之上，感到惶恐无措，有些人走着走着，却突然折返了回来，进入了守护前线的队伍之中，任凭他们的亲人怎样的呼喊，也不愿离开。

城外的山贼们惊奇的发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城内的守军如着了魔似的，死守在城墙处。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兵，没有任何的退缩，悍不畏死，让这些山贼们吃了极大的苦头，有些人已经明明没有任何战斗力了，却还挣扎着拼尽最后的一丝力量，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计划中原本天黑就应该结束的战斗，硬是胶着了一天一夜。原本繁华的外越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到处都是腐朽、血腥的气味，该撤退的人都已经全部从密道撤退了，在他们离开后，考承命人用大石堵住了密道的入口，以示绝不退缩的决心。原来留下来的一千勇士只剩下了五百不到，人人带伤，却没有一人退缩，而那些山贼在大战中也几乎被消耗殆尽，再也无力攻城。

但这并不表示，外越城就安全了。

天亮时分，一支装备整齐的正规部队出现在了城外，见到这一幕的越军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经过那些山贼的消耗，敌人的正规部队终于赶到了，尽管这只是先头部队。

“杀！”敌军阵营中，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军号，攻击外越城而残存下来的山贼，成为了他们最先屠戮的对象。这些山贼在前一时刻还在攻击着别人的城池，转眼间却又成为了第一批被抛弃了的人。

杀人者，恒杀之！

浑身是血的考承从死人堆中站了起来，一只手高举着手中的大剑，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一声呐喊，“杀！”

“守护我们的城池！”

顾千玄就站在考承的身边，二人并肩站在城楼最高处，共同注视着前方的敌人。

城内，一直未曾离开的赵姝盯着浴血奋战的顾千玄，神情难得的竟然出现了动容。

以五百疲倦的残军，对战装备整齐的吴军，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面对敌人那摧枯拉朽的攻势，仅仅半个时辰，那些山贼花了一天一夜都未曾攻下的城门，都被敌人给攻下了。五百残兵，转眼间就倒下了三百，这么恐怖的消耗，前所未闻，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城门处的抵抗，到现在只剩下了零星的战斗，考承是其中一个，顾千玄也是其中一个。

托着疲倦的身子，顾千玄不知到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吴国士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顾千玄早已精疲力尽，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不过是心中的那一口信念而已。脚步一个跄踉，终于还是到了下去，半睁着眼睛，见到一个吴国士兵高举着长矛向自己刺来，顾千玄很想站起来，但是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虚弱的已经连手中的战剑都握不住了。

深深的密道里，上千个逃亡者默默的走着，黑暗中不时有哭泣的声音传来，队伍中的男人们高高的举着火把，照亮了前行的路。

队伍黑压压的一片，在黑暗中没法计算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已经又累又饿，却不敢丝毫放慢脚步，因为这片刻的时间，都是城中的男人们，用鲜血换来的。

不知不觉间，走在最前面的人终于看见了一丝光明。

密道的尽头已经离开外越城很远了，处在一处密林的隐蔽处，众人乱哄哄的一团走出了地道，走了太久的路，人们都精疲力尽。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哭闹声，或者是因为太饥饿，或者是因为恐惧，女人们耐心的哄着孩子们，尽管不是自己的，却害怕他们引来敌人们的注意。

只有一个孩子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坚强，他就是墨期的儿子墨翟，整个墨家村只有他一个人随着众人逃了出来，也就是表示，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了，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另外还有十几个孩子，很是默契的围在他的四周，队伍中的男人很少，这群大孩子在墨翟的带领下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大家的责任。

不多时，远远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些人面面相觑，听声音都可以感觉出来，那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比起外越城的那群山贼更为恐怖。

远方的是些什么人，难道敌人的大军这么快就赶来了吗？

对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人群，一个骑兵慢慢的靠近了过来，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听语气，似乎不是那些可恶的吴国人。

“我们是外越城逃出来的难民。”虽然是个孩子，墨翟却最先镇定了下来。

“恩？我们是齐国的军队。”

一听到是齐国的军队，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尤其是那些来自齐国的商旅，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会在这里这么凑巧的遇到齐国的援军。

只是！

只有墨翟一人想到了，为什么齐国的军队，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在这关键时刻，赵姝突然杀到，一剑解决了那个吴国士兵，救起了顾千玄。

“你不应该来的”，到底她还是没有离开，顾千玄心中一暖，临死之前还有人挂念的感觉居然是这么的好。

“外越的援军到了！”逼退了几个士兵，赵姝说道。

就在外越城破的关键时刻，外越各族的盟军，终于及时赶到了。

那些只在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外越勇士的脸上，注视着这座被战火毁于一旦的外越城，在这之前，外越城是所有外越人的骄傲，都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狰狞的表情。

外越各族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也有斗争，为了资源、为了土地、为了粮食而斗争，但是在这一刻，他们都不在是外越那一族的族人，都有了一个相同的名字——外越勇士。

因为这些人的出现，使得城墙仍在坚持战斗仅存的两百士兵，一个个神情激动到了极点，他们本来已经不畏生死，唯一害怕的就是这座代表外越骄傲的外越城落在了敌人的手中，害怕敌人们发现密道，让他们已经离开的亲人受到伤害。

这些外越的战士，装备极为的简陋，但是出手的狠毒和勇猛，足以让敌人心寒，那种愈战愈勇的狠劲，展示出了他们身为外越人的骄傲，本来已经被攻破了的城门，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重新回到了这些骄傲的越族人手中。

反观那些入侵者，来时信心满满，在他们看来，这些外越人就是一群不开化的土著而已，先是用计让那些山贼消耗外越城的战斗力，好让他们顺利的攻占外越城而已，这群家伙根本拦不住他们的攻击。

那么多的山贼，攻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攻下这座城，他们绝不会认为是这座城太强悍的原因，只是简单的把理由归咎于那些山贼太弱而已。仅仅半个时辰，就攻下了外越城的城门，确实是让这些入侵者兴奋不已，然后就可以以这座城为据点，狠狠的打击一下外越各族。

但是，这一切，看来想来，都成为了不切实际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