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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腊月十三夜2
CHAP 138 腊月十三夜2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自己现在也觉得糊里糊涂的。不过,来见你之前, 我在‘思月楼’里听到了义父的一句话。而那会儿,他还没有酒醒,正手指着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一连把那句话嚷了三遍。因此……我感觉,这句话极可能属于‘酒后吐露的真言’。”
云飞用抓着刻刀的那只手在空中晃了晃,朝我比划了一个表示态度坚定的动作。
我屏着呼吸,侧耳聆听。
他果然很快给出了答案——“义父接连嚷了三遍的话是——‘我X你奶奶的仇忠言!’”
我捂着嘴失声惊呼,恍惚间想起了曾经我们还没走到这条走廊的时候,曹岳和我提到过的早年关于裘恨天与仇忠言争抢一个女人的那则花边新闻。想到这儿,一个大胆的猜测仿若流星似的从我脑海里划过。我的心一阵狂跳,有那么一瞬,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捕捉到了什么。但是,一瞬过后,“流星”飞逝,智慧的闪光熄灭,我又觉得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个猜测过于荒诞,而且经不起推敲,于是,就绝然地把它抛到了一边。
而与此同时,男人把他手里那个用来雕刻的木块塞到我手里。
“小离,你不知道,知道今天偷偷约我出来的人是你的时候,我有多么的……多么的开心(他在说‘开心’这个词的时候,声音就像刚吞下了几斤黄连,份外苦涩)……瞧,今晚虽然没有月亮,但是我却可以和你一起,把这弯‘木头月亮’捧在掌心。或许,人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更美好的了。哦,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
他突然转过身,浑身发抖。
“漠然……”
“我……我没事,别担心,小离,我只是因为……因为见到你太开心,太激动了。而且这两天,我太疲惫,整夜整夜地睁着眼,一个劲地在琢磨小……小扬的事。嘿嘿,义父就几次三番地跑过来骂我,说我要是按照现在的状态去打擂台,就算赢,也不能打出我原来的风采。义父还让卫红衣给我服一些安神的汤药……嘿嘿,那些汤药一股脑儿地全给我倒了!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歇一歇就好。瞧,我现在就好多了。瞧,我的手一点儿也不抖了。”
“够了,漠然,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勉强你自己了,我也厌倦了陪你继续演这场戏。”
他惊讶地转过身,极快地瞥了我一眼,就立即偏过脸,仿佛逃避我质疑的目光似的不再看我。沉默片刻,他用低沉的声音道:“厌倦?演戏?什么意思?小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你必须弄懂……你自己最真实的感情的时候了。没有时间了。如果……”说到末尾,我脑海中又出现了下午寅吉在说对到对待“别人”,不只是“过河拆桥”,而是“卸磨杀驴”时的狰狞的脸色,于是我不禁又把我来这之前、在心里反复揣摩的那个念头又拿出来“温习”了一遍。
这个念头是关于云扬的。
如今已吐露出“邱漠然”之事,又把金矿地图交给寅吉的云扬,是否已经到了必须“被拆桥”、“被宰杀”的地步了呢?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再对寅吉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就算云扬,也就是萧卷云是“风云二使”之一,但是他这员契丹大将带给寅吉的利益也要远远逊色于耶律燕。因此,现在,云扬的存在对于寅吉而言,不但没有用,反而会构成妨碍。当然了,主要是对王青云构成了妨碍。要知道,即使没有云飞,云扬原本也是裘恨天心目中的继承走廊的第二人选。因此,如果站在上面的这些角度,再去反观云扬失踪一事的话,那么就很能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了。退一步说,就算云扬的失踪真的与寅吉没有一点关系,但假如这个真名叫做萧卷云的人真的消失了的话,那么无疑,刘寅吉与王青云也将是最大的受益者。毕竟,一个绊脚石被踢开了。而这个被踢开的绊脚石却搅乱了云飞的心,这一点无疑又十分有利于王青云后天的打擂。
“小离……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耳畔男人的抱怨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出,男人气呼呼地道,“我知道了,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如果我和……小扬真的有什么苟且的事,那么就叫我……”
“漠然,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好了,你先安静下来,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乖乖地听我说。很好,就这样闭着嘴。听着,我们就从这个木块说起吧,你以为你刻的真的只是一个‘木头月亮’吗?那么为什么每弯月亮下都藏着一朵娇小的云?说到云,你真的不应该陌生,毕竟,在你的心口,也刺着一朵云的刺青。”
一阵狂风吹过,吹乱了男人的头发。远处灯笼闪烁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产生了忽明忽暗的效果。他虽然还如同先前那般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却比之前浓烈了许多。我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就要大发脾气的狮子,而此刻之所以还没有发作,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怒火还没燃到着火点。
我停下来,打量着男人,同时也悄悄地给自己打气:“没事,夏小离,顶多不过就是一个巴掌!你又不是没被刘寅吉抽过!怕什么?继续说,继续说下去,别犹豫。要知道,夏小离,你这样做不是为了萧卷云,而是为了无晴!比起你对他身份的隐瞒,让他一直活在自己制造出的感情幻觉当中,被他自以为是的感情假象所蒙蔽,那才叫可悲!”
深吸一口气,我又开了口:
“漠然,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就从……刘寅吉,你最不想听到的这个名字说起吧。漠然,你难道真的以为你对刘寅吉仅有的只是厌恶的感觉吗?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之所以这样讨厌他,只不过是因为……嫉妒?”
男人“哗”的一下站起身,攥着拳头,把手指捏得咯咯直响。不过,他的眼神比他的拳头更可怕,看得出,他已经接近爆发的极限。
“夏小离,你有种把刚才末尾的话再说一遍。”
“别这样,你吓不倒我的。而且,你比我更清楚我说的是事实!”
“狗屁的事实!”他像油锅里的豆子一下子炸开了,用力挥舞着胳膊,在空中做了个极其愤慨的动作,“要知道,你要知道,你说的是一个男人!噢,老天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会因为……一个……一个男人而产生嫉妒?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你简直脑子有病!”
他越说越激动,嘴唇越来越哆嗦,声音也越来越颤抖。
“好吧,就算我夏小离脑子有毛病,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木头月亮’,注意是每弯月亮下边都仔仔细细地刻上一朵云?”
“因为我……我高兴!”
“嗯,多么诚实的回答!那么……那么你心口上的刺青呢?又该如何解释?”
“因为我乐意!”
“太好了!这次你回答得比刚才更干脆,漠然,我真是为了你的真诚而感到高兴……”
我的这句话好像令男人一下子陷入到苦恼当中,他背负双手,开始在凉亭内来回踱步。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只在灌木丛的缝隙中一窜而过的野猫,唯一响彻在我们耳畔的就是北风孤独凄凉的哀叹。有时,附近几株大树被风摇得厉害,还向我们抛洒过来一把枯萎的树叶。拍掉一片粘黏在我胳膊上的树叶,我忽然注意到:在我和云飞方才说话的过程当中,附近竟没有出现过一个巡逻的土匪。为此,我不由暗想:看来为了今天我与云飞的见面,刘寅吉与王青云那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小离,你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要问?你究竟要我对你说什么?你又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噢,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老天爷,我简直快疯了!”
我冲他眨眨眼,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轻轻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他再踱步,“继续听我的问题,漠然,听着,我还想问的是……你为什么那样讨厌刘寅吉?”
“我就是讨厌他,我生下来就讨厌他,恨他恨得一个洞,不行吗?!”
我笑着猛地点头,“行行行,怎么不行?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叫云扬的名字?当然,如果‘小扬’不是专指云扬,还另有其人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夏小离,我简直受不了!你真的要把我逼疯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当然拒绝回答。”他猛地转过身,用微微颤抖的后背对着我。
我试图走到他面前,去窥探他此时的眼睛。然而,我刚走到他身侧,他就急忙转身,扭头避开我。最后,他被我逼急了,竟然运起内力,用力地推了一把我的肩头。偏偏打在我的左肩上。忍着剧痛,我踉跄后退了几步,一直让我的后背贴到凉亭入口处的一根大石柱才算稳定住身体。喘了口气,我又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男人依然用后背对着我,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垂下头用异常低沉的声音道:“小离,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自始至终,我的心里真正装着的人只有……只有你一……”
我急忙把他打断,故意用冷漠的声音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就没必要因为你……而为失踪的人感到担忧了。”
“担忧?为什么你要对他感到担忧?他有什么值得你担忧的……啊,这么说,他是碰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失踪的?是的,没错,准是这样!小离,夏小离,你倒是快说,快说呀!小扬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或者是有人想要暗算他?哎呀,他平时人缘就不好,被人暗算这种事倒是极可能发生……不过,是谁呢?是谁想要对他不利呢?放眼整条走廊,武功比他好的人不多,心计能赶上他的更是没几个……噢,小离,你怎么不说话?”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你急?”
“急。”
“为什么急?”
“我担心嘛。”才脱口而出这句话,他就自觉失言,用两根手指掩住了嘴,勉强笑道:“呵呵,谁叫我们是兄弟嘛,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呵呵……呵呵……小离,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兄弟之间相互关心很正常呀,就像你们女人有时候会婆婆妈妈一样……”
我做了个手指,制止他继续“婆婆妈妈”地说废话。
“好了,”我抬起眼睛看向他,“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在我告诉你那个极可能对云扬构成威胁的人的名字之前,我需要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就是……你心里最在意的人是他,对吗?”
男人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双大海般的眼睛瞬间亮了。虽然他接下来矢口否认,说我这是在故意在拿他寻开心,还说他要用他后天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注意到他眼里那股先前因为某个人而被燃起的光正在越闪越亮,他的眼睛在晦暗的夜色中闪烁得就好像两枚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于是,我不再追问,而是将关于我对云扬至今失踪一事可能与刘寅吉有关的这一猜测告诉了男人。当然,“邱漠然”这个细节以及金矿地图的事被我忽略,没有提及。而且我也没有把寅吉所说的会对“那些故意隐藏自己身份又自以为是的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原话转告男人,因为在我看来,一旦吐露这些话,我这位冲动的右护法极可能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因此,在转告他上述那些话的时候,我一再告诉他,所有这些都仅仅是我的猜测。一切都还没有证据,让他存在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晚上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正在翻来覆去琢磨在凉亭与云飞分手时他嘴里不停咕哝的那一句——“男人……他是个男人……他怎么会是个男人呢?”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我走过去开门,竟是在惨淡的星光中,看到了披散了头发,衣服很是凌乱的卫红衣。
我的心顿时痛得缩紧,我很想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但是却哽咽住。她朝我抬起异常苍白的脸,用一双灼热得好像生了病似的眼睛盯着我。
“我来,是为了和你说一件事的……一件或许对你来说十分要紧的事……而这件事这些天都被我给忘了……但是现在……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否则……否则……”
她忽然闭上嘴,伸出一只手,很是不安地抚摸了一下另一只手的衣袖。被抚摸的那个衣袖里鼓鼓的,似乎塞了个什么东西。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冰凉的手背,让她进来说话。但是,她甩开了我,并且用十分刺耳的声音说:
“不用。别叫我弄脏了你的房间。”
我的心猛地一沉,无限的酸楚就从咽喉里涌出,等我察觉到的时候,一串热泪已经夺眶而出。
“真好……”卫红衣忽然很是古怪地冲我笑了一下,“真羡慕你,还有这份难能可贵的同情的心,不过……被人同情的滋味却不好受……”
她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才又开了口:
“还是说正题吧。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你听着……早在笼脊镇的时候,就是慬王被曹大哥杀死之后,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用很是僵硬的动作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
“那会儿曹大哥正在用火烧毁慬王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袱,而对此,寅吉却没太在意,他站在另一边吩咐徐衍等人把活埋孙复兴和那……两个小女孩儿的土坑……给弄得更紧实一些……但是,我怎么会放过曹大哥的一举一动呢?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而这个细节就是我要对你说的重点。这就是——我发现曹大哥突然从慬王的包袱里抽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看上去很旧很破的信纸,一看到这两张纸,曹大哥的脸就变了。噢,我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的神情……那种神情,我说不好,好像非常震惊、非常痛苦、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好像潜藏在他眼底深处的得意……所有这些神色都在那一刻,他的脸上展现了出来。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抓着这两张纸的手一直在哆嗦,然后,偷偷打量了一眼刘寅吉,就飞快地,将两张纸叠在掌心,揉成一团,一口塞进了嘴里!啊……你别打断我,让我一口气说完……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要知道,他的面前就是一团火呀,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两张不起眼的信纸、像丟包袱里别的东西似的也一股脑儿地丢进火里呢?他为什么要慌慌张张地自己一口吞下呢?为此,当时……当时我就在猜想,这两张纸里一定藏着某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极可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我重复着红衣的话,只觉得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整个人喘不过气。
这时,面前的女人继续道:“是的,这两张纸的秘密一定与你有关。因为除了争权夺利,只有你的事,才能让曹大哥这样上心。”
黑夜中,她语气坚定的话像冰锥一样刺进了我的心。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那张金矿地图,然后蓦地眼前一花,身体摇晃了一下,为此,我急忙伸手抓住了门框,半张着嘴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