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震慑
在兰、会、渭三州边界，慕容阎昆领着一队骑兵等候多时，迎上了李弘益诸人，他急切地说：“国家有难，我吐谷浑亦是唐人，为国效力，怎能少了我们？还请使君带上我们！”
李弘益笑着说：“杀鸡岂用牛刀？吐谷浑部新至会州，部族百姓还需安定，慕容将军便留守。四州之内，若有妄动，将军听姑臧命令。若是温末、吐蕃还敢乱来，杀无赦！”
慕容阎昆一抱拳：“诺！”若说起来，李弘益接任河西镇，就属慕容阎昆杀人最多。他带着七万余吐谷浑、羌人部众前来会州就食，少不了要和当地的吐蕃牧民起冲突，会州的吐蕃反抗激烈，也被屠杀得很是惨烈。
他杀人再多，也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李珽等人还觉得他杀得不够，毕竟当年河西沦落，吐蕃大肆屠杀唐人，河湟之耻还未洗刷完全呢！
李弘益的大军没走狄道县那一条路，而是沿着金城，直奔渭州州治襄武。渭州不比兰、凉二州，没有那么多的平原河谷，地势起伏，襄武只是小县，被李弘益麾军猛攻，只坚守了两天便被打破了城池。
李弘益也不多逗留，就地补给了一番，继续向东进发，沿着渭水又拿下了陇西县。驻守岷州的宋理得到快马传来的消息，不由得大惊，他实在没想到，李弘益竟然敢主动出击李茂贞的地盘。
若是渭州被河西镇取了，那他的岷州就成了孤地，于是连忙带兵前往追赶救援。得知渭源、彰县还在，不由得舒了口气。
他以岷州防御使的名义，将渭源、彰县两座小城的兵力合在一处，就要前往襄武城与李弘益决一死战，将河西军赶出渭州，半路却得了消息，李弘益竟直奔秦州上邽县而去！
宋理连忙摊开地图，看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对身后诸将说：“李弘益小儿，这是要孤军深入，奔袭岐州吗？我叔父王爷经营多年，岂会叫他占得便宜？咱们尾随其后，断了他的粮草，看他能张狂到几时？”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倘若能够击败李弘益，自己在叔父那里就更有了地位，或许就能换个州当官，也好过在岷州与一班吐蕃打交道。
李弘益的建设军队思想，就是机动性与火力。他得了凉州，最大的好处就是得了一处战马来源。凉州地处汉羌边界，自汉朝以来民风就十分彪悍，而且又是产马地，因此凉州精骑举世闻名，素有“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美誉。
温末是多民族的联合部落，依旧遵从着游牧的习俗，李弘益征服温末，战马也就不缺了，再加上一个月前从居延海送来了近两千匹的种马，他现在部下的步兵已经基本能够达到一人一骑，只是骑兵对马匹的要求更高，勉强是一人两骑，同样地，林大端的陌刀都也是一人两骑。
至于粮草、火药等，全部都装在大车上，双马拉着，装载量更多，不缺乏机动能力。李弘益的打算，就是带着手下这些骑士，靠着灵活的机动性，把李茂贞的地盘搅个天翻地覆，从而减轻长安那边的压力。
得知河州的宋理领兵跟在身后，李弘益决定把这支军队吃下来，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渭州境内起伏的地形设伏。对于如何设伏，李存孝更有发言权，于是他被派到前方探路，顺便寻找一处绝佳的埋伏地点。
宋理的斥候与李弘益的斥候们在山岭之间相遇数次，最后河西军的斥候们远远地遁逃而去，宋理颇为得意，只觉得李弘益不过如此，若要防备，也就只是传闻中的火器而已，其余看来都不足为惧。
他带着一万大军，不远不近，就在李弘益后方三十余里处，看到渭水两岸光秃秃的小山坡，宋理脑中回忆着这一代的地形，盘算着是否抄条近路，绕到李弘益的前面伏击。
就在渭水北岸的一座小山坡，一丛有些枯黄的青草动了一动，露出了一双眼睛。宋理只以为李弘益的斥候被赶走得远远的，他却不知道，河西军有一支人数极少的侦查小队—“夜不收”。
从玉门关时代，李弘益就一直用后世的知识训练培养着手下，他一向都很重视情报工作，因此对斥候的素质培训看得极重。李弘益隐约记得似乎在明朝，斥候中的精兵，被称为“夜不收”，意思是在外彻夜活动。
玉门军就有一小队夜不收，总共不到二十个人，这些人极善潜伏，为了观察目标，他们能够利用地形地貌很好地掩饰自己，甚至可以一动不动地呆上一整天。
看到宋理的后军押运着粮草、驱使着抓来的民壮，这名夜不收耐心地观察着，等到再无军队路过，才缓缓地从一处土洞里爬了出来，舒展了手脚，敏捷地朝北方而去，翻过了两座小山头，与一名守在这里的同伴会合，骑了马，乘着黄昏继续向北而去。
周成带了一千精骑，已经在渭水北岸的一处小山谷等了好几天，得到夜不收的消息，他顿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娘的，等这厮这么久，总算是等到啦！儿郎们，拿出咱们的看家本领，连夜袭之！”
夜袭，可以说是李弘益当初从玉门关赖以起家的战术，玉门军练习的精熟，于是第二天宋理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地带了两千骑追赶回来时，只看到冒着青烟的马车、四散凌乱的物事，还有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死尸。
他略一检点，发现死的人不多，民壮却跑了一大半，从河州和两县征来的粮草，基本上被烧得干干净净。宋理又怒又惧，一咬牙，胡乱收拢了后军，然后带领人马恶狠狠地朝李弘益追去。
对于这一次进入渭州的河西军兵力，宋理到现在也摸不着头绪，有传言说三万，有逃亡出来的襄武士兵说是两万，若从一路的痕迹来看，一万多一点应该是有的。
然而看河西军扎营留下的迹象，却又大约只有七八千人。宋理并不知道，李存孝的飞虎军在前面开路，他只带出来了五千骑，至于玉门军，每次扎营的地点，与飞虎军留下的营地很近，难免就给了宋理错误的判断。
依照派出的斥候好不容易探得的消息，河西军应该在六千到一万之间，就是这么个笼统的情报，宋理就损失了不下于二十名斥候。
就在渭水与洛门水交汇处的西面，渭水北岸一处狭窄的河谷，宋理追上了严阵以待的玉门军。这里就是李存孝选定的伏击地点，他的飞虎军就在北面七八里外的一处小山坳，只等着宋理大军一到，便杀将出去，前后夹击。
看到李弘益早有准备，宋理迟疑了一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自己做好岷州防御使便是，渭州的事情还是交给叔父去管吧！宋理很是犹豫，却听见李弘益的阵前突然连开了三炮，他吓了一跳，愈发地觉得其中必定有诈。
很快，宋理便不需要犹豫是战是退了，因为李存孝的五千飞虎军，从他的后方数里外钻了出来，前后被夹击，只有一战了！
李茂贞和王行瑜兵合京畿道的奉天县，与从华州而来的韩建，最终在长安北的咸阳聚在了一处。
是否直接领兵攻入长安，三个人犹豫不决。逼迫欺凌天子，虽然听起来很带劲儿，但是真到了时候，他们反而害怕了起来。
李茂贞的岐州在西、王行瑜的邠州在北、韩建的华商二州在东南，恰好把大半个京畿道包围了起来。可以说京畿道周边最大的三个势力就是他们，然而毕竟是为人臣，对于提兵入长安，三个人不停地争执着。
李茂贞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王行瑜却别有心思，他一心想着将崔昭纬扶持着更上一步，同时自己能够得到梦寐以求的尚书令一职，而韩建也有自己的打算。
到了五月初，三个都想做曹操的人，终于决定，兵发长安，逼迫天子杀韦昭度、李磎二相，然后行废立之事！
然后李茂贞收到急报，河西镇李弘益发兵入渭州，襄武、陇西两城破，岷州防御使宋理领军追杀，于洛门水全军覆没，士卒涉渭水逃亡，被河西军以强弩射杀，血红数十里，尸体甚至漂到了秦州的伏羌县！
李茂贞皱起了眉头，他一直觉得李弘益只是个少年得意的小儿辈，对他很是不重视。在他看来，不管归义军如何自称，那都是吹嘘，他们就是一帮胡人杂种而已，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所以去年李茂贞才派了宋理去谈判，得知李弘益无意于朝廷给的渭州，就连岷州都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反倒是自己，急急忙忙地派人取了岷州，好像就是李弘益看不上的，他李茂贞反倒眼巴巴地捡了起来。
李茂贞一门心思地想要在朝廷事务掺和一脚，因此从未将目光投向他处，在他看来，天下藩镇之中，能够与自己匹敌的，也不过河东李克用、宣武朱全忠（也就是朱温）而已，至于韩建，勉强入得眼，王行瑜，或许是个助力；至于李弘益，他是什么人物？
哪知道他最轻视的一个人，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捅了自己一刀！不到十日，就在三人下定了决心要去长安的时候，李茂贞再一次接到急报，河西军破伏羌，过上邽而不入，直扑陇州而来！
李茂贞是真的急了，他的地盘虽大，核心区域就在岐州、泾州、陇州，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他的主力大军都带在身边，若攻入长安，却把老窝丢了，就是行废立天子之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李茂贞舍了长安，连夜带兵回师，只留下王行瑜和韩建两个人，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