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暗流

实际上，在艾央引起这场大乱的时候，摆渡人世界与普通人世界也因此而发生了巨大的分歧，进而出现了对抗的趋势。双方唯一能够达成共识的一点，恐怕就只有“必须向一般民众隐瞒这一切”。

以当时的摆渡人几大组织为首的势力认为，维持平衡就必须将当时失去理智的艾央彻底抹除。力量越强大的疯子就越危险，何况是艾央这样几乎无敌的战士，如果进一步开展屠杀，无疑会是一场浩劫。

所以，在艾央尚且留在普东城内时，讨伐队伍就已经组建完成，准备出击了。但是最后，这支志在必得、无论付出多少牺牲都想要除去不稳定因素的队伍，却根本没有和艾央交过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根本的原因在于，有另一支队伍阻挡住了他们。而第二支队伍的带领者，正是鬼骨。

让我们在纷乱的记录中整理出最基本的时间顺序：艾央在行动中失去了绮云，继而发疯屠杀，摆渡人世界开始清理门户，而鬼骨千方百计带队救下了艾央，并将艾央带回了安全的地方。

陈荃渠，也就是当时的鬼骨，和他的亲姐姐陈绮云，属于一个世俗官宦大家——陈家。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大家族，一直是这个国家政权与经济的支柱。而鬼骨所属的这一系旁支，一直以来都肩负着“监视者”的使命。

换句话说，就是负责监视摆渡人世界对普通人世界的“侵蚀”。

陈家，也许是一个足以与摆渡人世界大型组织媲美的强大家族，事实上，它每一代的家主，都很有可能非常清楚摆渡人世界的全貌，也就是说，陈家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同时看清两个世界的家族。鬼骨所属的这个分支，一直以来都会以“监视者”的身份，在只忠于陈家家主的前提下行动，为平衡摆渡人世界与普通人世界提供情报上的帮助。

GMA，就是用来实现其职能的其中一件工具。除了这个名声极大的组织外，实际上还有繁多的小型机构在行使同样的职能，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还会再接触到这些灵敏的触角。现在我们所要注意的，是GMA。这三个字母实际上是“国密安”的开头字母，全称为“国家机密安保监察局”。这个名字看起来莫名其妙，事实上，它对于同样是政府机构的同僚们，也是同样的莫名其妙。除了它秘密的职能以外，不明情况的人完全不清楚这个机构存在的意义，就好像这个机构永远只是个“打酱油”的养老机构。而这个机构，只是陈家的一个小计划而已。

鬼骨的父辈们，每一代都会选一个男丁坐在GMA的领导位置上。这看上去很美，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位置。正是因为GMA是普通人世界最灵敏触角的末端，每一次的动乱，它都会处于风口浪尖，时刻笼罩在被袭击或被抹杀的风险之中。鬼骨的父辈们，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五十岁，每当摆渡人世界与普通人世界之间的水面出现波澜，最先波及的必定是他们。

绮云为了保护当时尚且年幼的弟弟，在自己的父亲死于意外之后，毅然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代替弟弟坐上了GMA的领导位置。也正是因此，绮云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摆渡人世界的艾央，并发展出一段旷世奇恋。

当年的因，日后的果。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倚，最终绮云还是无奈地死在这混乱的时局之中，香消玉殒。鬼骨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不顾当初姐姐曾要求自己作出的重誓，强行开启了自己的命魂连结仪式，获得了这永久的“影之力”，在摆渡人世界对艾央出手时，及时阻挡住了他们。注视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注视，面对危险之人，要有随时投身危险的觉悟。在GMA内就有这样的一群人，随时准备为了普通人的安危，而成为能够和摆渡人、战士抗衡的士兵，而能和战士抗衡的人，只有战士。他们随时准备接受命魂连结的仪式，就是为了面对有朝一日到来的紧急情况。这一次，他们成为了鬼骨所带领的队伍的中坚力量。

战斗进行得极其艰苦，但鬼骨一方胜在了解对方的情况，即便实力稍显不足，也未落下风。双方各自的调停势力在长久的战斗之后终于获得了话语权，进行了严肃的磋商后，双方终于停止了无谓的牺牲。合约的条件只有两条，第一，由GMA接收此时伤重的艾央，摆渡人世界法度人不能干预；第二，艾央从此不得随意出现于摆渡人世界，进行明面上的活动，一旦出现，摆渡人世界便会再次组织起足够的力量，直接抹杀艾央。

这样的条件近乎苛刻，代表着艾央用自己一生的前途与影响，换得了自己的苟活。鬼骨作为代表，在达成协议的书面材料上签字时，几乎被愤怒冲破了头颅中的血管。但是他也明白，摆渡人世界不可小觑，自己能够迫使他们放艾央一条生路已经很不容易，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再前进一步的余地。于是，在艾央完全昏迷的时间中，他的命运就被鬼骨所决定。

然而，鬼骨对艾央的情谊与愤怒，已经杂糅成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之一。当艾央说出想要废去鬼骨的能力时，鬼骨的愤怒化作了对于“自己不能亲手复仇”的恐惧。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无数大变的鬼骨，内心所求之物，已然只剩下“复仇”一件。

艾央看着面前这个上一次见面还纯良温润的义弟，此刻不仅是鬼骨，整个世界都带上了一层浓腥的绯红。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拒绝他呢？明明自己也已经只剩下了这点追求，又有什么必要，去赶走道路上唯一的伙伴呢？

长叹一口气，艾央没有再去看鬼骨，而是没有焦点地注视着窗外：“我所要做的，不只是复仇。如果能让绮云再活过来一次，你愿意帮我吗？”

鬼骨怔住了，许久，他像是溺水的将死之人拼命挣扎着冲向艾央：“你说什么？”

“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必要重复。”艾央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冷酷，“但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要与很多人为敌，很多很多。你愿意——没有问的必要，对吧？”

鬼骨露出了惨然的微笑：“当然。”

“那么，在开始之前，我要先给你起一个足够有特点的名字。”艾央想了想，道：“那么，你以后，就叫‘鬼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