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教皇陛下

1521年七月二十六日，意大利，罗马。

作为整个欧洲现在的宗教中心，罗马可谓是意大利人的骄傲，每一个意大利人都会以罗马帝国的子民身份而自居，作为生活在亚平宁半岛上面的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承载着千年文明的古老半岛，即使罗马帝国已经在岁月的长河中被湮灭，却依旧用它绵延的文化影响着一代又一代意大利半岛上面的居民们。

即使是罗马的正统继承人头衔并不在任何意大利子民身上，但他们还是保留着这种自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自豪渐渐演变成为傲慢，在这些人看来，任何的北方人都是高卢日耳曼野蛮人的后代，那些不是正统文化继承人的家伙们根本没有资格炫耀自己的历史，发自内心里看不起那些乡巴佬，这种傲慢是深深地刻在每一个意大利人心目中的，如果一个北方佬到罗马城去，这种鄙夷则更甚几分。

这座位于意大利半岛中西部，坐落在台伯河下游平原的城市，因为被七座小山丘包围，所以被称为“七丘之城”，中心是帕拉丢姆的中心之丘，由于其历史浩瀚久远，又被称为“永恒之城。”

所谓“世界在改变，罗马却永远屹立”便是如此。

俯瞰罗马城，就能够发现，其规模比之法国巴黎，英国伦敦，甚至是塞维利亚更加庞大，能够与之相比拟的恐怕只有君士坦丁堡，现在的伊斯坦布尔了。

在被金光笼罩的白昼里面，万神殿伫立在城市中心，门廊高大宏伟，雪白的科林斯式巨柱通天而立，高傲的陈述着自己的过往，古罗马斗兽场，好似一个大型的圆盘，在罗马城，是最为醒目的一处建筑，但纵然它气势宏伟，却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颓丧，它的主人已经在历史中永远成为了过去，只有灰暗的大理石上面的杂草到来一丝丝的生机。

就在这座充满着沧桑与壮丽的城市西北角，是整个世界基督徒视为宗教中心和神圣之地的地方————梵蒂冈。

这个作为天主教世界最高权力机构圣座所在的地方，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在罗马城西北角耶稣门徒圣彼得殉难处建立的君士坦丁大教堂，现在已经被改建成了圣伯多禄大教堂，虽然工程浩大仍旧在修建当中，却已经让人一个天主教徒翘首以盼，此外，在这块西北三角形土地上面，坐落着宗座宫，刚达尔夫堡以及外面用作卫星城拱卫的圣天使堡。

诚心而论，现在的罗马城远远不如后世的那般壮丽瑰丽，但却依旧是整个天主世界的精神象征。

现在，随着7月26日夜的来临，喧嚣并且永远响映着空灵弥撒声的梵蒂冈终于陷入了一片沉寂，在这座城中之城中，亮起万千灯火，将整个西北角照的比之它不远处的罗马城还要耀眼夺目。

就在这城中的东北马厩，那里的亮光比之往常更加刺眼，因为所有的人都在为明天教皇陛下外出打猎做着最后的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教皇陛下是一个喜欢打猎的人，他对这项运动的爱好几乎和他收藏艺术品一样的浓厚，但谁也不知道，这位教皇陛下是为了炫耀热爱还是真正的热爱。

“多尼，我倒是听说你贿赂了维尔纳的主教，把你的堂弟弄进去当了教士？”此刻，一名马夫正在和同伴闲聊着，这句话的内容明显违反教会关于不得擅自将教职当成货物贩卖规定的，但是在场的人却都视若无睹，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多尼是一个非常有眼力劲儿的家伙，但那些外面的教会职员谁不会把我们这些在教皇陛下身边做事儿的人高看一分，恐怕价格上面也是对我们有照顾的。”

“你可别说，今年教堂执事职位的价格倒是比去年便宜了不少，做上几年就能够去马赛买上一艘船了。”

“买船？你买船干什么？做生意吗？”

“现在卡斯提人和法国人又要开始宣战了，到时候整个意大利都再会陷入一片战火，我宁愿申请调到艾斯普瓦的使徒大教堂，那里的物价听说很便宜，而且安宁平静。”

“但那里听说教会没有什么地位，没有油水。”

“难道你还没有受够罪吗？我们捞钱快，但是给的钱也多，还得担心那些马丁路德的走狗，随时把我们这些地位卑贱的家伙们当成狗踩在脚下，我是受够了，不是现在这种教会工作也可以。”

“嘿，你的打算怎么和我一样？我喜欢你的话。”

在他们身后更远看不见灯光的黑暗处，此刻却有两道人影，正在轻声交谈。

“怎么样？”

“一切顺利，只要把这个喂给马，明天保准让他出事。”

“关于接手的人陛下有安排吗？”

“非常抱歉，提鲁多斯先生，我们只是执行者，只要保证计划按照陛下所想的那样执行就行了。”

“那........好的，我们的约定............”

“事成之后只要你过了圣天使桥，我们会安排人在萨凯蒂接应，一切听从指示，将你送到马里诺是没有问题的。”

“好的。”

其中一人在点点头之后，往一边走去，渐渐地隐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另外一人则在原地踯躅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将右手放入了口袋中，走出了暗处，进入了光亮能够照射到的地方。

此人地位不低，原来几名坐在地上懒散有加的人瞧见他走过来，全部都站起欠身行礼，却没有人注意到此人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好啦，小伙子们，明天教皇陛下就要出行，你们再检查一下，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向天主发誓，我们绝对保证一切顺利。”

“那这样的话，都快点去休息吧，明天你们要是在路上睡着了，可就闹出大笑话了，我来锁门吧。”

众人一阵哄笑，随后三三两两四散而去，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人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所有人的离去，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走向正中间的一座马厩，那是教皇御用的大阿拉伯战马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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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十世，毫无疑问是一个极为幸运的家伙，他是佛罗伦萨“大洛伦佐”的儿子，在8岁就成为了大主教，十四岁的时候，姐姐嫁给了时任教皇的英诺森八世的儿子，这个时候他被选为枢机主教，曾经次参加过教皇的选举，在第一次意大利战争时期，他借助当时的阿拉贡斐迪南二世军队重新掌握了被法国军队赶出去而丧失统治的佛罗伦萨，成立了托斯卡纳大公国，他的弟弟出任政府首脑，但实际的掌权者却是他自己。

这个幸运儿38岁就加冕为教皇，但说到他被选为教皇的过程，就颇为戏剧性，当时的他还是个辅祭，正因为他连着接受神父和主教的神品，这才举行教皇的加冕就职典礼。

此刻，他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宗座宫里面，在圣座上为了教皇国的将来而殚精竭虑，眉头皱成了一片。

但从足足有十人那么高，需要六个健壮的卫兵才能够推开的大门望向似乎是天上神之身影一般坐落于红色地毯尽头，一座拥有多达160级阶梯通往天上的圣座的教皇身影，却是那么的缥缈而且不食人间烟火，更别提从十扇天窗上面洒下来的光芒聚集在教皇身上，角度精准而且富有神话效果，则更是显得空灵一片。

从大门通往圣座，每一边都拥有20根科林斯式巨柱，巨柱之间则是用大理石雕刻着大型的天使巨像，那些一手持长矛，一手持盾的天使们，一双眼睛似乎看向地面正在行进的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视以及压迫感。

上百盏吊在巨柱上方的灯盏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映照着地面上的落地灯盏，将宗座大殿照的辉煌一片，墙上成百上千的鎏金锡片和银片洒下圣洁的光芒，一片神圣的洁白。

穹顶之上，则是上帝和众天使在伊甸的巨幅肖像，人类的先祖亚当夏娃立于他们脚边，渺小而且恭敬，上帝的目光注视着世间一切，在这片大殿里面，你无论走到何地，他的目光都紧随其后。

利奥十世，8年的教皇生活，让这个本就养尊处优的男人更加的富态，他脸型微胖，面百而少胡须，看上去像是一个臃肿的中年妇人，但是眉宇之间总是带着庄重和严肃，却又带着似为这世间操心的父亲般和蔼，身形偏矮而且有着肥硕的大肚腩，所以他喜爱在很多场合都穿着臃肿而且华美的教皇神袍，这能够强调他的权威，彰显他的严肃，当然也可以遮掩他的身材。

诚心而论，利奥十世除了生活奢靡之外，于道德上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瑕疵”，比之波吉亚家族的诸位教皇，乃至于他的前任尤里乌斯二世更加洁身自好，他甚至随身带有一个红色的小丝绒包，里面装满了钱币，每当有人遇见经济上面的困难，他总是乐于帮助别人，出手阔绰而且不计较成本。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男人兴许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却并不是一个好教皇，正是因为他的奢侈，安于享受，甚至花光了教廷长久以来的所有积蓄，包括前任的吝啬教皇以及上一任尤里乌斯教皇的所有积蓄。

他也做过立志于改革的举动，但这一切因为他的性格毫无进取之心，只是安于现状，过于保守，并没有换来什么大的回报，反而适得其反，教会的盛况早已经不复当年，甚至连他上一任教皇的成绩也没有做到，只是被无形的大手拉着滑向无尽的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座上面的身影传来一阵蕴含着浓重疲惫的叹息，包含着厌倦和无奈，由于这大殿拥有拢音的效果，仅仅是轻微的一声，依旧传出老远，清晰而且沉重，似乎天使雕像也跟随着他一起陷入了哀默。

此刻，巨门被缓缓开启，一道人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入大殿，雍容华贵的衣着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修长的淡金色宽袖大袍衬托出他高贵而且不怒自威的气度，随着光线缓缓照亮他的脸颊，可以发现他的长相和利奥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举止神态却将他模仿了个四五分像，此人正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现任僭主兼红衣大主教————美第奇家族的朱利奥 德 美第奇。

“陛下，您还在担心北方的战事吗？”朱利奥不同于他的堂兄利奥十世，他的无能和奢侈比之他的这位堂兄更甚几分，更为重要的是，他生活糜烂，私德多次被人诟病，但在这个堂兄身边却乖得像是绵羊，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是啊，亲爱的朱利奥，”利奥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堂弟的身影，他自然知道这位堂弟的各种事情，若不是如此他也不用在操心了教廷的事情之外还得去操心共和国的诸般事务，“看在仁慈的天主份上，我祈求他能够给予我哪怕一丝丝的智慧，让我能够为即将面临的事情有所对策。”

“恕我直言，陛下，”朱利奥微微欠身，表现出了在堂兄面前足够的尊敬，他可是知道这位堂兄虚荣心不小，“您已经操劳了很多，要是不注意您的身体，上帝在世间的福音恐怕就不能传达到每一位忠诚的天主子民耳中了。”

“嗯，你说的很对，朱利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