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落千丈

或许你没有体会过从云端一直降落到地狱的感觉，有些时候，或许成长就是那一瞬间，我们总是在没有成长的时候想要长大，可是当真正长大的时候却又开始怀念小时候的自己，那种坠身地狱的感觉，就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一样让人难捱，人啊，总是有落差感，才会觉得难以接受，其实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落差感，因为他们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从地狱里出来的啊，所以哪怕是一点点阳光，都会让他们感到幸福，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这种满足感不是别人能够给予的，而是自身带来的。

其实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经历着这样的悲哀，只不过你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只不过你觉得自己不可以接受，只不过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事实上这个世界依旧的转动着，带着阳光和温暖，黑暗和无情，依旧的转动着。

我们跑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以后，停了下来。

“你们往前走，我会回去接你们的。我不能抛下将军一个人。我回去救他！”李昀对我们说。

“叔叔，你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央求他，

“不可以！柒儿，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将军让你们会去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就听话一次吧。”李昀对我说。

“姐姐~”我的语调充满请求。想要姐姐为我说几句话。

“李叔叔，带我们去吧，我发誓，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就走。”姐姐果然懂得我的暗示，为我说话。

“不可以，你们两个好好在这里待着！”李昀很强硬的态度，不允许我们去。

我们垂下头。直到我们睡着以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昀叔叔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去找父亲了吧。

“姐姐！”我晃醒她“我们可不可以，去找父亲，李昀叔叔已经走了，我们也去找父亲好不好，我想要、带父亲回家。”

“柒儿！”姐姐一本正经的对着我说“父亲你已经见到了，他说了让我带你回家，你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好吧……”我低下头，一副妥协的样子。

“乖，我们会见到父亲的。他说了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们对不对？”姐姐宽慰我。

我轻轻点点头。

当姐姐再次睡着的时候。我蹑手蹑脚的偷偷溜走！虽然我小，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带父亲走，父亲一定会没命的！我不可以这样看着他走向灭亡。

我走了好久好久，走累了就歇一歇，然后继续走，直到我快没有力气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植物，离父亲的驻扎地不远了，我加快了脚步，甚至开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跑起来。

可是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缓慢。因为下一幕，我眼睛所看到的，全部都是倒下的尸体，昨晚碰到的守卫，还有今早才见过的操练的士兵，他们的身体全都带着鲜血。全部都在地上躺着，一点点变得冰冷。

“父亲！”我的身体和声音都变得颤抖，“父亲！”我大声的喊着父亲的名字，渴望着见到父亲，可又害怕会在这里见到父亲。

我缓慢的走着，认真的搜寻着父亲的身影，最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李昀的身影，“李昀叔叔！”我跑上前，用小小的手掌抱住他

“对不起，柒儿，我没能救了将军。”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在哪？”我几乎是颤抖着问他，

“在那边。”李昀将军的手指了指不远处。

我刚想跑过去，李昀将军叫住了我“柒儿！”用微弱的力气，把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我“帮我照顾好晗儿，拜托你了。”

“我会的！一定会的！”晗儿是李昀将军的儿子，李昀将军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掉了，我小的时候也跟他一起玩过，他比我小一岁，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小孩子。

他的手慢慢垂下来，失去了力气。我哭着合上了他的双眼，连手都在颤抖，向着李昀将军说的方向跑过去。

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的身上被刺穿了好几刀。“父亲！”我歇斯底里的喊！

“柒儿？”像是被我吵醒了一样，父亲艰难的睁开双眼。“柒儿，你怎么回来了？”

“父亲，我来带你回家。”我的眼泪和鼻涕都顺着脸庞流下来。

“柒儿，别哭，听我说”父亲努力保持清醒。“以后不要总是哭鼻子，要学会坚强，你已经长大了，以后母亲和瞳儿都需要你来保护啊。柒儿，记得父亲爱你。对不起，柒儿，父亲这次失约了，你要一个人回家了，柒儿，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父亲像是感叹一样，慢慢闭上了双眼。

“父亲！”我的声音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终于起身往回走。我知道我应该这样义无反顾的回家去，我要照顾好母亲和姐姐，我要好好的活着，要完成父亲最后的任务。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小身躯，猛地晕倒在地上，可能是悲伤过度，可能是走了太远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我躺在地上，再也没办法起来。

脑子里只剩下父亲说的话“柒儿，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了家里的床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母亲的面孔。

“柒儿！你终于醒了。”母亲又心疼又生气的说。

“母亲…”我干燥的嘴唇轻轻唤她。“父亲呢？”

“.…..”母亲的眼里快要落下泪来，什么都没说。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看到背后的姐姐对我说“柒儿，父亲回来了，他没有违约，他回来了。”可是我分明看到姐姐的眼里强忍着泪水，漂亮的瞳孔蓄满了亮晶晶的水珠。

我撑着起身，看到了大堂里摆着的黑木棺材，还有满堂的白色纸花。

“柒儿”母亲轻轻叫我的名字，想要安慰我些什么，我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我可以回房间休息一天么？”

“嗯”母亲知道多说无益，点了点头。

我再次回到了床上，用弓形的身体背对着人，脸深深埋进被子里，一滴一滴的泪水掉进被子里，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我不曾去找过父亲，不曾看到父亲那张消瘦的脸庞，不曾看到那满地的凄凉和血红。

可是为什么父亲说的话总是那么清晰的回响在我的耳边呢。

我好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我缓缓合上双眼。父亲，我会按照答应你做的那样，不再哭了，要学会长大，要学会照顾母亲和姐姐，我会做到的。

一定会的。

我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带着父亲抚平的温度。睫毛颤抖了两下，闭着的眼睛流出最后两行泪水。

你以为接受不了的死亡，每天都在发生着啊。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早晚都会过去的。

当父亲的棺材被尘土一点点掩埋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会难过的不能自己，我以为我会哭着去阻拦，但是并没有，我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就像是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我看着母亲和姐姐，她们的眼神带着泪珠，却强忍着不落下来，我突然明白了骨子里这份坚强来自于哪里，或许是来源于母亲吧，她总是能够承受一切事情，就像是个巨大的熔炉，所有的好的事情坏的事情，她都能够独自消化，独自承受，难过也好，悲伤也罢，她全部都可以吞咽下去，全部可以消化。

我羡慕母亲的坚强，也感叹着姐姐的独立。或许，只有我还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吧，或许只有我觉得自己不能够接受吧，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难过，母亲失去了丈夫，姐姐一样失去了父亲，凭什么我可以觉得自己悲伤的无法忍受呢。我凭什么与众不同呢。

回到家里以后，母亲开始打点父亲走后的事情，家里所有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母亲的头上，父亲在的时候从未觉得什么，他走了以后我才开始意识到家里有这么多的事情，多到让我看着就觉得辛苦。

母亲把李昀将军的儿子李晗接了过来。他的家里也是一样冷清，可是他却很冷静的处理了他父亲的后事，从五六岁以后，我便没再见过他了，母亲接他来做什么，我自然也是不知道，可能是来做客吧。

我看着大厅里的男孩，母亲唤他“晗儿，吃什么水果自己拿。”男孩点了点头，李晗似乎继承他父亲的刚毅和坚强，父亲去世以后，变得沉默寡言，和从前那个五六岁爱跑爱跳总追在我后面叫我“夏柒姐姐”的小男孩变得有些不同。

“柒儿，你带晗儿去玩吧”母亲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好”我点头应允。

我带他到了我家池塘边的花园。“晗儿，你还记得我吗？”虽然人总是脆弱的，但在比自己还小的弟弟面前，似乎就坚强了许多。

“嗯”他淡淡的回答。

“晗儿，我见到了你父亲的最后一面，他说….”我不理会他的冷漠，也不过问他的悲伤。

“他说什么了。”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打断了我的话，急切的想要知道。

“他拜托我，照顾好你。一定要照顾好你。”我以为他会落泪，以为他会难过。想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却躲开了。

“哦”淡淡的回应。

这个小我一岁的男孩子，还真的是、很坚强啊。起码、比我坚强多的多。

“晗儿，留在我家，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一个人，不会孤单吗？”我邀请他。这是母亲的嘱托，她知道父亲和李昀将军的交情，就算父亲在，大概也会希望这样的吧，所以母亲委托我，委托我邀请晗儿来我家一起住，自己一个人生活，虽然应该可以衣食不缺，终究还是寂寞了些吧。所以从这一点上想，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还有姐姐还有母亲。

“不会。”晗儿却很直接的拒绝了我。

“和姐姐一起玩不好么？就像小时候一样，瞳儿姐姐带着你和我，一起玩，不是很开心嘛？”我企图用回忆勾起他的开心。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可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竟然把我噎的无话可说。

或许使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们可以怜悯他，其实他从来都不需要我们的同情，即便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的不能自己，也从来都不需要我们怜悯他。

我不知道李晗的坚强来自于哪里，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他并不是坚强，只不过把脆弱都藏了起来，不让我们看见，没人能看得到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哭泣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一个人睡不着难过的觉得快要疯掉的时候，这些坚强，都是在不为人知的泪水和悲伤背后一点点堆砌的啊。

我劝说不了李晗，只好跟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无奈，母亲大概是懂的他的想法，倒是也不说什么，偷偷塞给跟随着他的下人一些钱和吃的，送他回家。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坚强全部倒塌，明明他没有哭没有难过的神情，可是看起来却那么让人心疼，让人觉得难过，小小的背影里藏了多少悲伤和无奈呢，我们没有人知道。

从父亲去世没多久，家里的光景似乎也一年不如一年，大概是没了父亲这个脊梁柱，生活也变得越来越简朴，即便是母亲瞒着不说，可我还是感觉到了家里光景的荒败。父亲去世了，朝廷除了一些安抚费用给了母亲外，再没说过任何话，以前都是父亲的俸禄来维持着家庭，虽然并不至于衣食不裹，但母亲还是意识到了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那天吃饭的时候，母亲说“我们过了年就遣散下人，换个房子住好不好？就我们三个一起住。”

“好”姐姐率先开口“我早就想换个房子住了。我们一家人也尝一尝天伦之乐。”我看着姐姐挤出的笑容，才开始明白，原来懂得母亲苦衷的，从来都不止我一个。

我心里同样明白，过了年，我们就不再是那个娇贵的夏家小姐，左右不过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儿。

新年来的很快，大街上张灯结彩，姐姐对在府上忙东忙西的母亲说“母亲，我可不可以带柒儿出去玩一会儿。”虽然我们没有之前那样活泼好动，终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只要不提及父亲，也至于会那样难过。姐姐似乎是想带我去转一转，感受一下外面的气氛，能够感染一些情绪。

“好，你们出去玩记得去接上晗儿一起。”母亲回答姐姐。虽然晗儿不想跟我们一起住，母亲还是时常让我们带上他一起去玩，时常给他送些好吃的点心。

姐姐带上我，又去接上了晗儿，我们三个一起在街上转来转去，买了一些小烟花拿在手里玩，呲呲冒出的火光让人觉得新奇，从前父亲在的时候，不会允许我们在大街上乱窜，我们的过年最多是出去一趟，看看烟花，多数还都是在家里过得，我们三个终究还是孩子，新奇的事物还是让人觉得新鲜，不远处的小桥河上，一圈圈光圈放出的烟花让我们叹为观止。

“哇，好美啊”我忍不住赞叹。

“我带你们去买点吃的和灯笼吧。”姐姐提议道。

“好！”我很愉悦的回应着她。

我们三个每个人都拿着个灯笼，提着一份点心，看着烟花在眼前绽放，再一点点消失，我很久很久没觉得这样开心过了，看着姐姐和晗儿的笑脸，忍不住觉得开心，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啊。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姐姐这样放松过了，也很久没有见过晗儿露出笑容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拉着晗儿回家一起吃饺子。母亲的手艺总是一绝。让人忍不住吃到撑。

“好饱好饱”我拍着肚子。

“母亲的手艺真是日益精进啊”姐姐也忍不住夸赞。

“母亲，我还想要！”我带着撒娇的语气，拿着空碗对母亲说。

“好好好”母亲站起身，想要再帮我盛一些。刚站起身，就晃晃悠悠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还是姐姐发现了。

“母亲！”她站起身，想要去扶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母亲的身体倒了下去，手上的碗摔在地上，雪白的瓷器摔得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我从来没有想过，母亲的晕倒、家庭的搬迁，会成为我这一生的转折点，或许、从父亲在朝廷上答应带兵出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吧，只不过我们都没有也意识到而已，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而已，这一切，从开始、就已经被改变了结局。可是我从不怨恨父亲，再来一次，哪怕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恐怕父亲还是会一样的选择，错的从来都不是父亲，而是那个昏庸的皇帝，而是这个冷血的时代。

在上一秒看着烟花的自己，还相信着可以改变的，都会好的，可是我错了，这一切、早就成为了定局，哪里有那么容易轻易改变，从来都不是我说说而已，我们的幸福，就像是烟花一样，绚烂又短暂。烟花的宿命注定就是陷入黑暗，就像我们的命运一样，如果尽头注定是黑暗，过程中再怎么绚烂也都是过去罢了。

因为没有办法改变，因为我们没有预知过去或者未来的本领，因为一切都只能跟随着心走，所以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或者被迫接受，我们没有办法选择我们的命运，每个人的出场顺序，确实是很重要啊，因为上帝的安排，我们只能接受着这些属于我们的或者你以为不属于我们的命运，无论是怎样，都是由你抉择的结果啊，所以不管怎样，都要接受啊。

于宙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困惑》里说“这些年我一直提醒自己一件事情，千万不要自己感动自己，大部分人看似的努力，不过是愚蠢导致的。什么熬夜看书到天亮，练习几天只睡几小时，多久没放假了，如果这些东西也值得夸耀，那么富士康流水线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努力多了。人难免天生有自怜的情绪，唯有时刻清醒，才能看清真正的价值在哪里。”这个道理其实在这里也同样适用啊，我们总是觉得自己足够努力了，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事实上或许我们并没有那么伟大，你不是个圣人，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强大，你想象的自己其实与现实中截然不同，我们总是要学会看清自己，保持时刻清醒，才能看清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在一个家庭偌大却早已经把下人遣散回去过年的母亲，硬生生躺倒在了地上，除了一个丫鬟，一个下人，三个孩子，别无他人。三个孩子手慌脚乱的去扶她，我大喊着“母亲！”晃动着她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反应，还是姐姐率先指挥“先把母亲扶回房间，李晗！你带着柒儿去找大夫，灵儿、傲海，你们帮我一起把母亲扶进屋里。”

“好！”李晗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冷静。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记得那个冬天，天气格外的冷，街上的人已经散的寥寥无几，我和李晗挨家挨户的敲门，可是没有药铺开门，有的也在和一家人吃饭，根本没有空闲管我们。刚开了门就关上，等不及我说完一句话。

我和李晗跑遍了大街小巷，最后有些无奈的瘫坐在地上，“李晗，我们是不是都转遍了，是不是他们都不愿意救我母亲，我该怎么办啊”我没有哭，只是语气里充满着无奈、和无望。

“不会的，不会的！”李晗拉着瘫坐着的我起来，跑向最后一个地方，

用力的敲了敲门，“谁啊，来了来了。”里面的人不耐烦的出来。

“晗儿？”开门的人是个有些胡子发白的老人，见到开门的人以后不由自主的惊讶。很显然他们认识，“你来了。”出乎意料的，他没有问“你来干什么”，而是说“你来了”。像是期待已久一样，又像是意料之中。

“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李晗冷静的说。

“好。”他一口答应。

我惊讶于他们的对话中，李晗没有了之前求人的语气，听起来甚至带着一些命令的意味，儿这个老人也没有问救谁什么病，能不能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听起来就像是多年以前的默契，像是很久以前的老朋友的对话，而我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确是故人，很多年的老朋友。

老人被我们带到了家里，姐姐一副焦急的神情，“你们两个怎么才来啊，”顾不上责怪，转而对老人说“大夫，你快帮忙看看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了？”

他诊了诊脉，意味深长的看着晗儿，摇了摇头，“你母亲恐怕是得了肺痨啊。”

“啊！”姐姐不忍惊叹“那可否劳烦问问大夫怎么治？”

“看起来你母亲的肺痨已经有些时日了，是不是咳嗽有段时间了，而且还带着血迹？”

“夫人确实咳嗽有一阵子了，至于血迹，我看到过一次，她说只是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让我别告诉小姐”灵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这就是了，恐怕夫人的病很难根治了，如果能够好好休养，应该还是能够有希望恢复的。这样吧，我开一些药方，你们按照这个药方给夫人熬制，应该会好一些。”老人写下密密麻麻一页纸。

“麻烦大夫了，这次出诊费？”姐姐试探性的问着，想要把费用结给他。

他看了看李晗，李晗躲开了他的目光，可他还是笑了笑“能够见到晗儿好好的就够了，不用给我出诊费了。家中妻儿还在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好，灵儿，送送客人。”姐姐完全是长姐为母的做派。

然后又派傲海给母亲抓药，药方上尽是名贵的药品，姐姐找了几样东西变卖，先去抓了药方。母亲喝了后缓缓醒来，没过多会儿又睡去了，我们才放心的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晗儿，今晚在我们府上睡吧。灵儿把客房都收拾好了。”我对着准备走的李晗说。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他依旧委婉的拒绝，

“这么晚了，你府上的下人估计都睡了，你现在回去岂不是还要扰动他们起来伺候你？”李晗向来也是个善良的人，听到我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只好接受在这里住。

“好吧。”他回答。

半夜睡不着，披上了衣服出来看夜里的月光，今天的月亮真亮呢，月光如洗，记得上次中秋赏月的时候，父亲也在，我们一家人，很是热闹。那个时候李昀将军还带着晗儿来我家做客，吟诗作对，舞刀弄剑，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可是现在，父亲死了，母亲病重，晗儿愈发沉默，而我和姐姐，相依为命。

“怎么还不睡？”李晗的声音在头顶上传出来，一件衣服的温度从我的后背传来，

“你不也是一样？”我苦笑着抬头看他，把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掖紧，

“睡不着，你也是？”他反问我，

“是啊。”我想起那个老中医，问他，“你认识今天那个大夫？”

“嗯。”他淡淡的回答。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我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他。

“没有。”他冷冷的回答，我以为这就是全部的答案，当我正准备跟他告别回房间的时候，他缓缓坐了下来，慢慢开口说道“那个男人，害死了我母亲。”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

他娓娓道来，整个事情的经过“他和我母亲是多年同窗，并且是好友，又一次他们一同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歹徒，那个男人，居然把我母亲留在那里做人质，说自己回来取钱救她，可是歹徒要一百两，他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等到他良心发现再偷偷溜回来的时候，母亲被人被人刺了一刀扔在那里。作为一个大夫，作为一个男人，他居然能够让一个多年至交活生生的被人刺杀在眼前。那个时候母亲怀了我，那把刀捅在了离肚子不远的地方，所以、我就这样出生了，我是个早产儿，对外父亲就说母亲因为难产才会死掉的，是不是很可笑，母亲临终前都说不怪他，让父亲照顾好我，不要责怪他，母亲当然知道，父亲是个武将，虽然有情有义，但是做事总是免不了莽撞，若不是因为母亲最后那番话父亲一定会杀了他，父亲后来讲给我听得时候都恨得牙痒痒，这么多年，他也内疚过，良心不安过，给我们送来许多吃的和药材还有钱，可是都让父亲退回去了，知道父亲走后他也曾经来看过我，然后被我赶了出去。他不配！不配迈进我的家门！”李晗眼睛通红，像是一个杀红了眼的小怪兽，

我轻轻拍着他后背“好了，都过去了。那么多年的恩怨，哪里还说的清楚。过去了不如慢慢释怀吧。”

他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寝殿的方向，眼底深处折射出一圈涟漪，“我先回去了，早点睡吧。”

“嗯，你也是。”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我突然很想念母亲，很想看看她。

于是我走向母亲的寝殿。“姐姐？”我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姐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安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我小声的问她。

“我担心母亲，来看看她。”姐姐拉我到一边，小声的回答。

“哦。”我点了点头。

我想起了刚刚李晗看的方向，好像就是母亲的寝殿，恐怕也是担心母亲吧。这个孩子，果然还是让人没办法不夸赞他懂事啊。

这好像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们三个人，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的没有办法入睡，而月光、悄悄潜入进去我们的房间，在我们的地板上洒下了一片皎洁的透亮。我们每个人都该学着成长，而我、第一件成长的事情，就是爱情，我以为我遇到的爱情是一种感动，是一种陪伴，是一件外套的温度，是需要时候的拥抱，是无助的时候伸出的双手，而事实上、我错了，我不知道的是，这些温暖、全都无关于爱情。

是啊，无关于爱情，多么残忍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在身上，却锋利的像没有菱角，疼痛感却在后知后觉传达出来。这就是最刺痛人心的时候啊。爱而不得，并不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却一定会让人觉得难过，就像是那种钻心蚀骨的麻木感，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得这些，只知道我需要照顾好母亲和姐姐，只知道晗儿还是个孩子，很懂事对我很好的孩子，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这些都不会变，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善良，都很温暖，我们应该有最好的回报，应该有最善良的温暖，就像那些闪闪发光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