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次相见
我以为我这一生，我和宋梓辰，山高水长，永不相逢。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要重新见面。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我的少年将军，而我也不会再是赵绮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赶到宋府的门前。我看着这里的人群和街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难过，这里也曾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自幼跟随父亲来这里做客，和宋梓辰在这里玩耍。我曾经携着十里红妆嫁到这里，以为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的情分被金陵城中的所有人羡慕称赞，我以为我会伴着宋梓辰金戈铁马走完一生，甚至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可惜这里的人却与我再无瓜葛。
没想到张峰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看到我远远的走过来，他便冲我招手让我过去。
“忆颜姑娘，等会儿我会把你带给宋府的管家，这件事能不能成，就看等会儿管家的意见了。”张峰向我叮嘱等会儿见到管家时候的事情，我点着头，心里却非常复杂。
“宋管家，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秦姑娘，她的家境凄苦，还请您发发善心，帮帮她吧。”张峰和管家打着招呼，我听的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我。
宋家的管家笑了一下，说道:“姑娘，我们家中最近确实需要一个下人，你先抬起头让我看看。”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对上管家的眼睛。我看的出来，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吞吐着说道:“夫……夫人……”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于是不疾不徐的行了个礼说道:“宋管家您好，我叫秦忆颜，家住在金陵城边的小渔村。因为家中的弟弟患了重病，所以才出来谋生想为弟弟看病。还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我。”
宋管家盯着我，然后定了定神。有些颤抖着说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秦忆颜。”我干脆的回答道。
宋管家打量着我很久，然后说道:“你先跟我来吧。”
我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更衣洗漱。结束之后管家将我带到了宋梓辰的书房。
“将军，我为家中找了一个新的用人，您过个目吧。”管家低下头对宋梓辰说道。
宋梓辰正坐在书案旁看书，听到管家的话后，头也没抬的说道:“你去安排就好了，这点小事就不用来告诉我了。”
宋梓辰说完后，管家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宋梓辰的身边说道:“将军，您还是亲自看一下吧。”
宋梓辰听了管家的话，感到有些奇怪。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抬起头来。”他总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语气里也总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缓缓的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当他的眼神落到我的脸上，那一刻，我察觉到他的神情复杂，我看到掩于长袖下的手指在不停的战栗。
上次洛神医为我诊治过后，虽然我的容貌有所改变，却依稀带着旧日的模样。可虽然模样相像，我的容貌依旧大改。也就是因此，我才敢毫无顾忌的走进宋府的大门。
宋梓辰愣愣的盯着我出神，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他的表情微微颤动，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忆颜。”我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回答他。
他朝我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你是哪里人，又为什么想到我这里来？”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的眼睛，假装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情，“回宋将军的话，我不是金陵人，我来自金陵周边的一个小渔村，我的弟弟前段时间生了很重的病，治病用了很多钱。我这次来金陵是想赚些钱为弟弟治病还债的。听说赵府需要用人，我就想来试试。”
“你真的想来试试？”宋梓辰的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
我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听他发落。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过了许久一会儿，才挥了挥手让宋管家将我带下去。
宋管家将我带下去收拾东西，安排房间，每件差事都亲力亲为。
“管家，宋将军可是愿意留下我了？”我问管家道。
宋管家没有答话，只是回头笑着说道:“姑娘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等到以后飞上枝头，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东西收拾好问道:“管家，我可以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
“这些你先不要考虑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等到明天自然有人过来给你安排事情做的。”宋管家说完之后便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来给我安排事情。或许是我离开太久的原因，家中的用人换了一大半，大多数都是我不熟识的新人，不过也好，不用担心她们因为我与赵府夫人赵绮雯长得相像而受人议论。
“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用人倒也和善，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问我道。
我也对她笑了笑:“秦忆颜。”
她点了点头，对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你忙的。但是家中现在有一件事情，将军指定要你来做。”
“什么事情？”我问她。
“你先跟我来吧。”她带着我来到家里东边的院子里。这里原本是苏蝶住的地方，现在空了下来，我以为这里早已荒废，不过现在看来收拾的倒是非常干净，好像留给什么重要的人住似的。
“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我问她道。
带我来的姑娘叫小欣，她一边走着一边给我交代，“忆颜姑娘，这里面住的是将军的弟弟，他得了重病，如今卧床不起，一直没有个合适的人来照顾他，如今你来了，将军想让你来照顾他。”
“将军还有个弟弟？”我的心中疑惑不解，金陵城中人人都知道宋梓辰是宋家的独子，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弟弟来。
小欣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忆颜姑娘，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干好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就好了，有些不该问的问题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将军非常疼爱他的这个弟弟，对于他的事情一般都是将军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如今将军肯将这件事情交给你，你一定要做事谨慎，而且孩子年纪尚小，又患病在身，你要小心照料。”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好奇。更想见见这位大家口中好似身份尊贵，又被宋梓辰万千宠爱的将军弟弟。
我轻轻推门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我走进他的身边，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正是绍岩。或许是因为生了病的缘故，他好像变得瘦小了许多。面色苍白，眼睛微微闭着。一点儿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和活力。
我为他挂起床幔，他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半睁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没有答话，只是喊了他一声:“小少爷，我是新来负责侍候你的。”
“可是你的声音为何如此耳熟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的气息微弱，但我还是能听到他语气中的激动。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的心里好像有针扎一样，却还是假装波澜不惊的说道:“没有，小少爷，我不是这里的人，你又怎么会见过我呢。”
他的眼睛拼命的睁了睁，有眼泪从眼角里流出来，小声问道:“可你为什么和我的姐姐长得这般相像呢？”他说着话，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可是你不是我姐姐，她走了，她不要绍岩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绍岩，我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替他掖了掖被角，轻轻拍了拍他道:“小少爷，不要哭，那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好不好，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
绍岩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他强忍住不住流下来的眼泪，冲我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他难受极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慢慢的闭住，沉沉的昏睡过去。我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替他换上一个冰袋，轻轻的拍着他。“好好睡吧，绍岩。别怕，有姐姐在呢。”
绍岩虽然与我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的母亲从前待我们也极为苛刻。可是绍岩这孩子生性纯良，脾气秉性与他母亲没有半分相像，所以我和绍青从来都是把他当做亲生弟弟看待，不忍心他吃一点苦头。
自从上次赵家事发，绍岩的母亲也不幸蒙难。如同我们当年一般，他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孩子，就要接受这般残忍的事实。甚至这个事实比当年我和绍青面对的更加残忍。他从赵府的小少爷，一下子变成了别人家里低三下四受人冷眼的小孩子。而我作为他的姐姐，却因为不敢面对现实所以弃他而去，让他一个人在这世间漂泊。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许会有一个美满富裕的家庭，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静静的守在他的枕边，握着他的手，小声在他耳边对他说道:“绍岩，你放心，以后有姐姐在，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这脚步声我再熟悉不过，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宋梓辰进来了。如果是从前我真的想回过头去冲他开上一枪，质问他为何一定要恩将仇报，将我的家人赶尽杀绝，甚至连少不更事的孩子都不放过。可是如今我也只身无依，我不敢承认我是绍岩的姐姐，我也永远不会再成为从前的赵绮雯了。
我硬生生的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回过头来行了个礼道:“将军，你过来了。”
他没有答话，只是看了我很久，问道:“你是张峰的远方表亲？”
我点了点头，“是的，张峰与我是远方亲戚，这次我家中弟弟患了重病，我迫不得已才让他帮忙找份差事，好为家中的弟弟治病。”
“那你究竟是哪里人，在金陵有没有什么亲戚？”宋梓辰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急忙摇了摇头，“我不是金陵人，以前也没有来过金陵。是这次迫不得已才到金陵来谋生的。”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如今我的弟弟也身患重病，你可否愿意为我照顾我的弟弟？”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绍岩，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对他说道:“将军疼爱幼弟，真是令人感动。”
他没有答话，只是嘱咐我该何时喂药何时端饭。交代完毕后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绍岩的病好像很古怪，大夫天天来府上为他诊治，却不知为何，他的病情总也不见好。因为绍岩太小，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绍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在家中很少见到宋梓辰，他好像很忙。而我忙着照顾绍岩，也不曾留意过他每日都在做什么。他有时间也会过来探望绍岩，但常常是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榻边愣愣的出神。
“忆颜，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他猝不及防的问我。
我假装在忙其他事情，背过身去不看他的眼睛。“将军，你忘了。我的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他得了重病，需要我赚钱为他治病。”
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的家中还有其他人吗，你还有什么姊妹吗？”
“没有，我们那里很贫穷，家境也不好。爹娘早早的就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想起绍青，想起从前的日子，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透过这扇窗户，对面的屋子便是我从前住的地方。然后不自觉的笑了。
“怎么了，将军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我故意问他。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仪，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像小时候的青涩模样。“是啊，我倒有一个姐姐，她从小便和我在一起，教我读书，和我玩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她的性格温婉，长得很漂亮。”
我顺带着点了点头，沿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那后来呢，你的姐姐她还好吧。”
他不答话，眼圈微微发红，最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挺好的，她现在应该才过得很开心吧。”
若是在从前，我一定忍不住去抚摸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实在不知道，他的眼神里，藏了几分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