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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海上遇险

作者:黄海梦浪 | 发布时间 | 2017-11-23 | 字数:4867

乔知安总算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不再晕船了,在打旗语的间隙,还能给摇浆的船工们送瓢水什么的,健林总算放下心来,船在海上无着落,如果晕船太厉害的话,还得想办法送下船。挂帆手也很清闲,顺风行船,几乎感觉不到颠波,船工们算是省了力气,大部分时间里,健林坐在高高的箱子上面,一只手驾着舵,时不时跟船工们说上几句话,摇浆手也轻松多了,摇浆的频率很慢,但每次摇浆的幅度却很大,船行走的轻快,仿佛插上了翅膀一样,健林心想,照这样一天下来,赶到洋口港不成问题。

船沿着苏北海岸线南下,离岸二三里的样子,岸上一片片葱茏,芦苇荡从一处处河口蔓延到平缓的滩涂,海鸟在芦苇丛中做巢,孵卵,这个时节,孵化出一群群的雏鸟在海滩上溜湾觅食。溯河上望,总可见成片的水田,水田里栽满了碧绿的秧苗,偶尔有荷锄删草的农人,也有骑在牛背上的牧童,与他们伴行的小货船多了起来。这些小货船多是一人摇浆,一人撑篙,中间搭一个船篷,船篷子里时不时会探出一两个小孩子的脑袋往大船上张望。等与他们靠近的时候,小船上的情形便一清二楚,都是些清贫人家的样子,是啊,富家人还有几个以船为家。

众多的河流从陆地上带来了丰沛的淡水资源,近岸的海水颜色也被染成了浅黄色,水里小鱼很多,时不时就会蹦出水面来,一群群的海鸥从水面上掠过,不费事就能填饱肚子,小渔船也很多。那些渔民头戴高高尖顶的斗笠,每人一条棕麻丝的旋网,捕鱼的时候,一手提着网兜一头,另一只手用力朝前上方抛开棕网,呈现出一张椭圆型的大伞,伞的下端坠有铅角子,网一入水便沉没到水里,只一会儿工夫,又把网收了回来,一条条银白色的小鱼便粘在网眼上了。从网眼里摘下小鱼后,顺手丢到身后的鱼篓子里,每一次撒网,总会有五七八条小鱼的收获,虽不太多,倒是每一网都不空手。

“这样捉鱼倒简单,不费事就捉到了。”一个摇浆的船工说道。

“捉这么几条小鱼能换来几个钱?还不够塞牙鏠的。”另一位说道。

“算是各有利弊吧。”老黄从船头走过来,经过摇浆船工身旁的时候也参加了他们的讨论,他来到健林身边,与他一起坐在木箱子盖上。

“少爷,今天这船行的省事了。”

“是啊,一路上小船太多了,得及时规避才行。”健林一手扳舵,腾出另一只手取出一个黄黄的烟叶子递给他,“抽袋烟歇歇吧。”

“累也没累着,看样子有点要变天似的,海上有些要起雾。”

“没大看出来。”

“你看那远处不是有些水气的模样?”老黄指着远海的方向让健林去看。

“老黄,你不要在那儿瞎刀咕了,晴天大白日头的,说雨就雨了,我跟你打赌,保证没有雨。”童大力坐在桅杆的帆影里朝他们俩个大声说道。

童大力久不下海,像这样一天到晚憋在船上,他还是头一遭,因此,没两天工夫,便觉得枯燥无趣,看什么也不顺眼,容易跟人抬扛,健林早发现了他的这个变化,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跟他明说。

听到大力说要打赌,船工们来了精神头。

“别看大力没下过海,可是说的也不错,这样的天气哪来的雨。”

“我感觉这空气有些潮乎乎的,雨应该是跑不了的。”老黄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健林说道:“在这三不靠的地方淋雨可不是好事,躲也没处躲。”

船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体会,手下摇船的速度也加快了些,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无处躲闪的海上淋雨,再说舱里的茧子也最怕雨水透过船板缝渗进去。

乔知安向岸的方向张望着,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头一次随船出海,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新鲜的。等到了吴淞口的上海,卸了茧子,一定带他到处好好玩玩,健林想道。

“少爷,快看,前面来了一条大船!”老黄嚷嚷起来。

许健林顺着老黄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咯噔一下,“嗳哟,这么大一条船啊,小山似的。”

众船工也都伸长了脖子眺望着。“这船也太大了!”

“船上还冒黑烟呢,难道着火了?”

“这么大的船没有帆怎么还跑那么快呀?”

船工们议论纷纷,老黄在这帮船工中阅历最深,可他也是头一遭见到像山一样的大船。

“难道这就是老人们说的西洋人的大兵船,不摇浆,不扯帆,用一台大烧水炉子带着跑的那种。”老黄小声滴咕着。

“正是西洋的船,我听佟文说起过,好厉害的。”健林皱着眉头说道。目测过去,大船离他们的船还有五里的路程,也就是十分八分钟的事儿。

“我们必须离它远点!”健林大声说道:“乔知安,快打旗语,让后面的船也提醒着点儿。”

“嗯?”乔安正看得入了神,耳朵眼里听到健林的吩咐,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黄早跳到了船头上,手持长竹篙,紧盯着前方的大船。

“快,打出旗语,告诉后面的船,前面有情况,叫他们立即规避。”健林又说了一遍。

乔知安这才听明白了健林少爷的意思,赶紧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老黄的身后位置,向后面的船打出一组旗语,后面的政通号也看到了那艘大船,用旗语跟天通号交流着。乔知安向健林汇报,“政通号让我们小心点,离大船远点。”

健林的神经绷紧了,谁都知道,如果碰上西洋的兵船那可就倒大霉了,大清朝就是被它们搅和的大伤了元气,何况我们这么几艘小货船,健林手下早使足了力气,一只大手用力地扳起了铁舵,一边大声地吆喝着:“伙计们用力地划浆啊,咱们往浅水划!”

船工们早使足了力气,口里哼起了整齐一致的号子:“哼哟——嗨哟——、哼哟——嗨哟”

天通号调整了航向,向着离岸更近的浅水区,明显加快了速度,后面的政通号、仁通号也跟了上来。

“轰隆隆,哗——、轰隆隆,哗——”大船的速度是健林他们的好几倍,船身得有四五十米长,简直就是一座浮动的小岛,五六里水路,只一刻钟就到了,远望过去,那船可不是木头壳子打造成的,而是一艘结结实实的大铁船,船头高高地翘起,正中央有三根一人多粗的大铁烟囱,从烟囱口冒出了三股吓人的黑烟,可知那烟囱下面烧的炭火是何等炽烈。

健林他们离大船有半里路的距离,清楚地看到大船甲板上有人影子在晃动,还可以隐约地听到叽哩哇拉的话语声,船工们面面相觑,这大铁船是到哪里去啊?为什么走得这样急啊?像政通号这些大货船速度快还躲得过,那些走得慢的小筏子可就倒了大霉了。

那大铁船像一头怪兽一样,迎头激起数丈高的浪头,船尾泛起一片平整的白色浪花,大海在它面前也没了脾气,像一片被犁过的地一样,海水被它宠大的身躯排挤出的巨大冲击力推捅着向两边快速褪去,天通号都明显地感受到了这股水流的巨大摇晃力,健林攥紧了铁舵,一丝也不敢松懈,咬着牙熬了过来,等大铁船走远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俺的皇天神,这么大的船俺还是头一次见过。”一名船工说道。

“俺也是头一次见呢。”童大力这时候才来了精神气。

“大力,刚才那劲呢,不是说要打赌吗,你敢跟那大铁船上人打赌吗?”大船一过去,船工们才活跃了起来。

“他们也算是人,听听那鸟语,简直人言不通,跟他们打赌,那才是不伦不类呢。”大力嚷嚷道。

“可不是嘛——”

健林也被童年大力的话逗笑了,说道:“刚才你要是有这个劲,我把你送到他们船上去,看他们不活剥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舌头。”

“那我就跟他们拼了,横竖不就是命一条嘛!”大力跳了起来。

“也是啊,可是咸丰皇帝望着洋人就吓死了,一听说洋人攻到了北京城门,就跑到了热河去了,把个天朝皇都拱手送给了洋人,让洋人火烧了圆明园。”老黄悲愤地说道。

许健林想起跟佟文、叶承蕴他们在一起时,他们说的话来:两次鸦片战争,大清朝输尽了龙脉,被撼动了龙基,道光和咸丰两朝,数百年的天朝伟业被西洋人冲得七零八落,还签下了数个不平等条约,人民可遭了秧,毒害人的鸦片大行其道,大街小巷开满了烟馆,男子都成了手不能提篮的大烟鬼,大片的国土被强占,英国人掌握了税收大权,更加重了人民的负担,都道是天灾人祸,这大清朝的脉数也差不多了。

“他们又是北上要去打仗吧?”童大力大声说。

“唉,打不过人家,由着这些狗娘养的欺服了。”

“当是大清朝没人了,要是让我碰上,我可饶不了他们。”童大力边说边在船板上摆起了花架子,船工们望着童大力哈哈大笑了。

一阵冷风吹来,许健林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大热天的,咋还冷的打哆嗦?正奇怪着哪,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起来,气温也陡然下降了,船工们本来都光着膀子摇浆,这会儿经凉风一吹,都感觉天凉的不是时候,正在众人迷惑的当口,“叭嗒、叭嗒”几个大雨点子落下来。

“他娘的,下雨了,都是老黄这张臭嘴方的。”有人嚷道。

“说不定是洋人那大铁船把天熏黑了,给掏鼓来的雨也不算个事。”有船工说道。

人人心里装满了不可言状的心事,乔知安为众人取来蓑衣斗笠,雨说下就下起来了。

许健林早转了舵,把船重新驶上了正确的航道,浅水里行船舶不太安全,从河里冲下来的树枝烂衣服的,缠了舵麻烦就大了,所以还是到深水里行船赶远路,毕竟那大铁船也不见影了。

雨越下越大,船工们闷头划船,谁也不说话,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淌,船板上的水顺着两边船帮上的小洞口流出去,幸亏船舱的口比船板高出一大拃,上面扣上了一个镶边的木盖子,紧紧的扣住了,严丝合缝,再大雨水也灌不进舱里。健林心里清楚,这真是考验人的时候到了,苏北这一带地广人稀,沿岸全是一片滩涂,河口密布,水网相连,远不见村庄,更少见可以停靠的码头,芦苇荡倒是不少,可是像政通号这样的大货船哪敢往里面避雨?只恐进得去,出不来,一旦陷地那渲软的淤泥里去,真是泥牛入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真是行船的大忌。

风势加大,船帆被刮得呼呼拉拉的响,船有些摇摆了起来。

“大力,把帆下降二尺,以免让风刮碎了帆。”健林朝童大力喊道。

大力应声拉动绳索,三面帆降下二尺,船行的稳当了些,后面两条船也相应降低了帆的高度,三条船在风雨中艰难前行,天通号时而左冲,时而右突,全凭健林手中的舵,他已有五六年在海上跟风浪作斗争的经验,应付这阵落雨还是得心应手的。

一个多时辰过后,天空终于放睛,大雨无声退去,这雨来得快走得也干净利落,雨一停风也止,一轮暖烘烘的太阳钻出了云层,湿漉熝的蒲草蓑衣裹在身上潮乎乎的,健林把舵扳到正中间的位置,向船工们说道:“伙计们,把蓑衣脱下来放到船帮上晒晒吧,天也过晌了,大家伙可以稍事休息,赶快生火做饭,吃过饭后,咱们再赶路。”

船工们只留下两位在那里轮流值班,其他的都到船板上晒蓑衣,脱下淋湿的衣服拧干水,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晒晒太阳,抽袋烟,伙夫则加紧生火做饭。

“不服还不行,老黄这屁放得还真是灵验。”童大力嘻嘻哈哈地说。

老黄没好气的干瞅了他两眼,只顾抽烟丝,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大力,你快认输吧,再犟嘴,小心他把你顺到海里去喂王八。”有人在起哄。

“我可有八仙过海的盖世神功,正好可以骑在神龟背上飘到吴淞去,你们还没有到,我就提前到了。”童大力洋洋得意地说。

“万一碰到洋人大兵船怎么办?”

“我就让大神龟一脚把洋人的兵船给掀翻了。”大力吹嘘地神乎其神,“如果你们讨好我,我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不用你们出力气摇浆了,只要扶好舵,也会把你们送到吴淞的。”

船工们被大力逗得哈哈大笑。

许健林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靠在大铁舵上往这边看着,心想,童大力这小子可真是胡诌现编的,真真就是一个大活宝,明知他在说谎,这帮子船工们却听的喜孜孜的,都是因为船上时光太枯燥,实在没有可以消遣的营生,幸亏带他来了,给船工们解解闷也不错。

午饭熟了,船工们一人一黑陶碗米饭,外加一勺子咸勾鱼炖的土豆泥,还有咸辣菜疙瘩,可以自己到大盘里去拿。

饭后,稍事休息,又加紧赶路,毕竟因为下雨耽误了一些路程,必须加把劲才行,不用健林催促,船工们都明白这个事,谁也估计得出一上午走了多少的路,目标是洋口港,路还远着呢,因此,船工们划起浆来格外的卖力,天通号行得如在水皮上飞起来似的,政通号、仁通号也紧跟在后面,不敢有半点松懈,惟恐落队。

这帮成年在风流里滚打的渔家汉子真是拼了,全都把单衣褂子脱了,有的干脆只穿一条破裤衩子,摇起浆来没有半点牵绊,更省事,汗水顺着那脊梁沟子往下淌,健林在他们的身后,看得一清二楚,这帮子常年在一块打鱼的伙计们,别看平时打牙撩嘴的,但到了无依无靠的海上,都好成一家人似的,相互照顾,相互鼓劲,都想到一块去了,就是尽快完成这趟走货的任务。

太阳早已落到西边的地平线下面去了,星子也一颗颗地跳出来与他们作伴,健林把船驶到了由北向南的涌流上,终于在七八点钟的时候,船队靠上了洋口港的码头,许家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