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因人成事
李弘益顿时无语，董一元任事认真细致，唯独一点不好，这厮着实好色，自玉门关跟随自己以来，光是侍女就多了六七个，他的妻子小户出身，又是个软性子，结婚数年只生了个女儿，在董一元面前便没有了底气，不敢去管许多。
他没好气地将熊乐玄的事情说了，董一元大怒：“我河西节度使看上的人，那就是夹袋里的。这厮好大面子，节度使亲自去请都请不来！十一郎勿忧，看某出马，将他拿下！”
李弘益对熊乐玄已失了兴致，只说：“随你就好！只有一句，不得用强！”董一元顿时委屈不已：“我行事一向正派，怎地到了十一郎嘴里，却成了如强抢民女一般？”
李弘益脱下帽子，懒懒地靠在几案边，说：“吏员招了一百人，各曹各司人员差不多就齐了！现在只剩枢密院下属各司，摊子铺开太大，咱们慢慢从军中挑选吧！”
董一元点了点头：“我手下有几名虞侯，可以转调到刑曹和监察司，名单履历已经带来，十一郎看看吧！”李弘益以手抚额，哀叹一声：“还真是不叫人过年了啊！”
正如他那句话，他的摊子铺开得实在太大，各项事务都需要亲力亲为，若不是吏员考试，李弘益也不会偷得点闲功夫，他一面翻看董一元递过来的名册，一面问：“韦公现在何处？”
董一元说：“韦公得知咱们打下诸州县，很是兴奋。他老人家名气大，被肃州酒泉谢重节请了去，还说要去敦煌游历一番，看看我大唐的大好河山，只怕年后春夏间才能前来姑臧呢！”
李弘益一面拿毛笔打勾，一面说：“还真羡慕韦公，文名天下所知，又中了进士，随时都可以当官，还有我们替他印刷诗文集，更有美女青睐，人生如此，复何求啊！”
他说着闲话，将董一元上报的名单都批准了，说：“今年春节假期缩短，年后初四开始上班…哦，复工！”董一元哀叹起来：“你还真把我们当牛马使唤了！”接过名单，匆匆地告辞了。
董一元刚走没多久，曹用行就钻进了屋子，叫俞长元给他倒了杯热茶，唉声叹气地说：“十一郎啊，我现在才知道，当这个节度副使可真是命苦啊！我从军中挑选了些退伍老兵，勉强把安民司建了起来，李公度就要我派人去各坊组织民壮，清理街道积雪。还是在军中待着好啊！”
李弘益一面看公文，随手批改，说：“好啊，等韦公回来，我请他接替了你的职位，你就去玉门军当指挥使如何？”曹用行讪笑着说：“看看，我连抱怨一句都不成了！果然创业难，守成也难啊！”
节度使衙门一直拖到腊月二十八，李弘益请众人吃了一顿酒宴，这才放了元日的假。他看到众人虽然个个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十足，只觉得心中感慰，毕竟都是同道之人，大家的心都能往一处使啊！
李弘益的宅子原本属于温末时期姑臧的一位官员，这厮中饱私囊，凭着权力捞了不少油水，凉州被打下后，他跟着杜论悉加一起，挨了一刀，人头落地，家人都被流放到了伊州。
李弘益还算好心，虽然也抄家，但是好歹给一家人留了些财物，他们一路哭哭啼啼到了敦煌，哪知张承奉更狠，携带的钱财全部没收，男的打入奴籍，女的年轻的都充入了教坊司为伎，年老的同样做了奴婢。
这消息是侦骑司传回来的，侦骑司主事是松孝德，他是个宽厚的人，李弘益选定他，就是怕自己将来迷失了本心，把侦骑司当做明朝的锦衣卫用了。至于应进思，则接手了军情司，他对李弘益同样忠心耿耿，唯独有一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属于心狠手辣的那种人，简直再适合不过去搞情报工作了。
宅子很大，三进大院，还有个不小的后花园。母亲张氏来到之后，就住在后院，李弘益和索梵微夫妻俩住在中院，康妙妙则住在了一处别院。
对于康妙妙的存在，张氏也未去理会，丈夫去世得早，所以她不得不操持了整个李家。如今李弘益已经结婚成家，四个儿子各个都有事做，也就不劳烦她操心许多了。
只是她出身南阳张氏，名门正统，对胡人很是不喜，连带着对康妙妙也是不冷不热。康妙妙心中恐慌，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着实尴尬，说是侍女吧，偏偏李弘益给她派了四五个使唤的丫鬟在身边；若说她是妾吧，李弘益跟她什么也没发生。
康妙妙说了两次，想要搬出去住，被李弘益强烈反对之下，最后不了了之。在李弘益心里，他其实更喜欢康妙妙一些，毕竟一个异域风情的美女，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只是他虽然来自后世，思想却有些传统，只觉得自己奉命成婚，便应该一心一意经营家庭，况且索梵微又没有多大的缺点，这叫他很是犹豫。
男人嘛，总是幻想着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美好生活，然而李弘益有一天发现这种幻想真的能够实现的时候，他却陡然间慌了神，有些措手不及，竟然失去了主张。
就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气氛之中，乾宁二年终于来到。虽然只有五天的休假，董一元却接连拜访了熊乐玄两次。
第一次是在腊月二十九，他从前一日李弘益的酒宴醒来，看到大床上身边躺着的两个侍女，猛然想起了熊乐玄的事情，决定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竟然拒绝了节度使的亲自邀请。
他随意叫管家备了几样礼物，带着两个人，也不坐马车，骑了马就朝熊乐玄的住处而去，住处是从崔茂那里打听到的。
来到巷口，看到安民司穿着背后绣了“安民“二字半臂的武侯，正指挥着本坊居民扫雪，略一打听，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正穿着厚皮裘，披着大氅，笼着双手站在路边看热闹。
半臂又称半袖，是从魏晋以来从上襦发展而来的一种无领对襟短外衣，袖长及肘，身长至腰，原本流行于宫中，后来传到了民间。玉门关时期李弘益设了清扫道路的工人，便是穿得这种当做制服。
他笑嘻嘻地走到熊乐玄面前，下了马，说：“这位可是熊乐玄熊庭树？”熊乐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笑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猥琐。他皱了皱眉，说：“只我便是！你是何人？”
董一元没有穿官服，只是拱手说：“在下敦煌董一元，字文鳌。听闻庭树兄懂天文，知律法，某有几个问题不解，特来请教，不知兄有空闲否？”
熊乐玄虽然为人有些孤傲，但是别人若来请教学问，他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也正因为此，那日李弘益在大街上遇见，他对崔茂等人说话有些冲，那些人却也不恼。
熊乐玄将董一元请到家中，原来他为了照顾师母一家，竟将隔壁宅院买了下来。董一元刚在屋内坐定，就见一个妙龄少女匆匆跑来，急切地说：“熊师兄，母亲的哮喘又犯了！”看到屋里有人，脸色一红，连忙到个万福。
熊乐玄大惊，慌忙站起来，柔声说：“师妹不要惊慌，天气寒冷，或有发作，我这便去请大夫！”又带着歉意对董一元说：“文鳌兄，抱歉了，我师母有病在身，咱们改日再叙！”说着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董一元摸着下巴，看着那少女和熊乐玄远去的背影，嘿嘿地笑了起来。
转过了初四，众人都开始上班，继续开始了繁琐的工作。李弘益早已经把熊乐玄的事情忘了，他准备召集姑臧的世家和商人代表，议一议组建河西商会的事情。
不觉过了大半个月，这一日董一元突然前来拜访，笑着说：“十一郎，事已谐矣！那个熊乐玄，已经被某拿下了！”
李弘益诧异地问：“你使了什么法术么？还是…？”他上下看了董一元一眼，把他看得直发毛：“还是你改变了口味，不养侍女美姬，改好龙阳之风了？”
董一元不觉颤抖了一下，连忙说：“十一郎这是甚么话？我便是蓄娈童，也不会找那模样的啊！嗐，我这里说正事呢！熊乐玄已经答应了我，要出来做事啦！”
李弘益问：“你是怎么得手的？”董一元笑嘻嘻地说：“这厮也是个闷骚的多情种子！喜欢上了他师父常元德的女儿常盈盈，偏偏胆子小，竟不知如何开口！某可是花丛风流高手，随便教他一两招，一个凉州小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哇哈哈！”
李弘益以手扶额：“好吧，恭喜你们做了一对好基友！”董一元不耻下问：“若说是朋友便罢，基友却是什么？”李弘益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额，就是那种关系非常好，好到可以帮忙捡胰子、香碱、澡豆的朋友！”
董一元一脸怀疑：“十一郎是在蒙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感叹地说：“这个熊乐玄却实是个有才干的，虽不及我，却也不远了。我既然答应了他，六曹里好歹给个职位吧！”
李弘益想了一想，说：“长史那里一直缺人，就叫他先去礼曹做事吧！从小吏做起，他未曾出来做过事，还是先从根本开始吧！”
看到董一元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准备通知熊乐玄，李弘益叹了口气，看来因人成事，就是这个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