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孽杀
晏修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他惯常的那种调子，却无端的让辛老爷子感觉到了后背冰凉。
仿佛是有一条蛇，在背后滑腻而过。决定速战速决的辛老爷子，放弃了晏修文而转身向景帝。
“皇上，此等祸国妖女，还请您早作决断。”
景帝脸色不好，盯着明明站得比自己低，却气焰嚣张的辛老爷子。
“若朕不打算按照你说的做呢。”
“这片江山，是辛家的先祖追随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来的，臣断断不会看着它毁在妇人之手，皇上顾忌手足之情，不肯动手，那臣就得罪，代劳了！”
长剑回手朝着晋宁长公主的方向刺过去，从一开始沉默不语的薛皇后忽然开口。
“住手！如今当着天地的面，岂有你一个小小的将军放肆的余地！”
最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倒是让辛老爷子停住了自己的手。毕竟面子上不是要反对皇帝，而是为了诛杀晋宁长公主一派，对于这个皇后是一定还要给面子的。
“皇后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想问辛老将军几个问题而已。”
辛老爷子静静地等着薛皇后开口。
“当年先帝与辛薛许穆赵五位将军歃血为盟，宣城起誓，不知辛老爷子可还记得。”
薛皇后的声音很沉稳，不像是身处于这种剑张跋扈的气氛中的人。
“自然记得。”
“那也应该记得，先帝曾经与五位将军各自许诺，除非重大的错误，绝对不可以互相残杀后辈。”
辛老爷子自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对于这个，他也早就有所准备，“先帝的确说过这种话，可是如今我儿不一样也被关在天牢之中吗？”
“辛将军，关进天牢跟人直接被杀，可不一样，况且，今日当着天地神佛的面子，你发誓说你今天的行为没有半点假公济私的意思，否则便天打雷轰，断子绝孙！”
薛皇后到底也是将门女子，几句话过去，就将自己内心的已经暴躁的状态暴露了出来。
倒是晋宁长公主淡淡的一笑，“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是像是辛大人如今已经将兵带入天坛中的人，也不会对神明有什么敬畏了吧。”
辛老爷看着巧笑倩兮的晋宁长公主，觉得这个女人如今的状态不像是被威胁的人，倒好像是威胁的那一个，一贯在战场上的警惕性又被勾起，他死死地盯着晋宁长公主，不愿意放弃晋宁长公主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晋宁长公主低头，抚过手腕上的镯子。
“其实何必呢。自从辛逸被撤换了之后，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已经落在了皇兄的眼里。最近三次科举，提拔的寒门弟子的确是多了一些，武举选出来的毫无根基的人也的确是多了一些，可是你只要好好的，你们辛家还是那个出三个将军的 辛家，那点丑闻对你们来说算什么，顶多是儿女风流债罢了。”
不等辛老爷子反驳，晋宁长公主就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你现在觉得，不管是辛逸还是辛苓闹出来的事情都让你下不来台，可是谁在乎呢，百年以后，所有人记得的都是你们辛家曾经出现过三个将军这个光荣的事情。”
辛老爷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
“而现在呢，你看看，今日过后，无论成败，史官都会记在你戎装进入祭坛。记得你试图逼迫皇帝手足相残，记得你违背了当年的诺言。”
不紧不慢的语气，声音冷的却好像是在宣布死刑一般。
伴随着话音刚落，门外冲进了一队士兵，将本来已经有几分人满为患的祭坛挤得更加肿满。走在最后面的 四个人压着辛夫人和江疏篱两人。
辛老爷子看见这一幕却并不惊慌，反而是回头看向晋宁长公主。
“原来公主早有准备呢。”
晋宁长公主笑笑。却并没有在说话。
“可是……公主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呢……”
两方对峙，时间一分一秒的进去。
辛逸带着四个人进来的时候，晋宁长公主半点没有意外。
就连看见身后那个孩子的时候，晋宁长公主都没有半点意外。
小小的婴孩被抱在乳母的怀中，尚自甜睡，辛逸一脸阴霾。
“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晋宁长公主的视线落在那个孩子的身上，自然也不会逃过辛逸的眼睛。
“小郡主倒是甜睡呢，不过能不能再醒过来，可就看公主的选择了。”
“你想怎样？”
“这个……”远远地甩过了一把匕首到了晋宁长公主的面前，晋宁长公主纹丝不动。
“公主不要让我为难，今日只要你死，我定然会抚养她长大。”
晋宁长公主轻叹了一声，“还真是不死不休了呢。不过你凭什么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我一定要听你的呢。”
“你可以杀了我，不过，我一定会在死之前，拉着她陪葬，不管她是不是楼清远的孩子，她可都是你亲生女儿。”
提及了楼清远，晋宁长公主手在袖中一攥。
“弯弯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宫定然会砍下你儿子的一根手指，辛逸，你要知道，本宫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辛逸仰天大笑，干了那么多混事之后第一次无比清醒。
“算了吧，以你那等睚眦必报的性格，今日你不活着出去，我儿子尚且有活下去的希望，你若能够活着出去，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你必定会以百倍报在辛家身上。”
晋宁长公主不易察觉地笑了。
容成济冷哼一声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什么为了振奋朝纲的，全都是借口，今日你等敢到天坛诛杀公主，明日就敢登上金銮殿刺杀皇上，这种乱臣贼子如何能留。”
辛逸冷笑，不过是将遮羞布揭下去了，他做过那么多事情，还怕这一件了吗。
伸手到了那还盖着小被子的孩子身上，手抓住了细小的脖颈。
“公主，我数三个数……”
“你不敢。”
“1……”
“辛逸，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2……”
“你若是敢……你今天一定没法活着出去……”
“3……”
手下猛然一用力，那孩子都来不及哭上一声，人就已经离世。
乳母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尖叫一声，尸体掉落在地，她头也不回地要冲出去，正撞在辛逸带来的人的刀上。
没看见臆想当中的悲痛欲绝，晋宁长公主面带怜悯地看着辛逸，辛逸尚不清楚发生什么，就听见了江疏篱凄厉的一声叫嚷。
“儿啊……”
气氛诡异极了。
辛逸僵硬的脖子，缓缓地低下，散落的被包，露出了孩子稚嫩的脸。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他每晚抱在怀中，期盼长大，想要教他武功给他正名，因为他背上了万千的指责。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从公主寝宫中抱出来的孩子。
他迷茫地抬起头，正撞见了晋宁长公主的怜悯神情。
是她！她早就猜到了，他那么厌恶那个孩子，绝对不会亲自抱着，甚至不会多去看一眼，月余的孩子，正是嗜睡的时候，又是在自己的熟悉的怀抱里，他没有醒过来，他没哭，而她呢，就站在那里，笃定他不会那么做，难怪没有半点紧张，居然是这样。
江疏篱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他做了什么，他杀了他们的孩子，他杀了他们的孩子，他亲手的杀了他们的孩子。
辛逸忽然拔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朝着晋宁长公主刺了过去。
仿佛是放开了水闸，滔滔的水瞬间喷涌而出。对峙的人绞杀在一起，还伴随着景帝冰冷的声音。
“辛氏一族谋杀皇族，冲撞先灵，全族下狱。”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