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让步

“阿呆，你这样做，没事儿吧？”

一入到厢房之中，曹沮便关了门，开口问道。

洛呆摇了摇头，“无妨，现在时机未到，就算是季南风他自己也不敢乱来。”

“这倒也是，但是咱们似乎没有必要管这件事吧。”曹沮忍不住问道。

洛呆缓缓坐在椅子上，低叹一声，“剿匪只是借口，现在咱们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根本就不得而知，只能从内部入手，看看事情发生到哪一步了。”

“你的意思是？”

“我之所以打算接下这个事，一者，是扫清路上的隐患，二者，也是想知道三皇子事情到底把控到了何种地步。”

曹沮沉吟道：“所以你让鸠缘调派军队。”

“不错，鸠缘只不过算是军队与季南风之间的传声筒而已，这次他的能耐，便能显示出事情的进展情况。”洛呆点点头。

“看来你还是要淌这一趟浑水了。”曹沮脸色复杂的说道。

洛呆沉下脸，“不错，我终归是五皇子的侍卫，五皇子待我如朋友，若是太子得了皇位，五皇子也顺势归到封地，作一个太平列王，但是三皇子不同，此人名声在外，阴险狡诈，我无法预测日后。”

“但是.....文村......”

一言出，洛呆也不免有些无奈，仰起头轻叹一声，“唉，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曹沮不禁有些惊奇，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洛呆竟是已经完全投靠在了五皇子手下。

真不知道这个五皇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竟是使得洛呆这般看重。

“此事我觉得鸠缘不可能轻易就范，事情可能会陷入僵局。”曹沮缓缓说道。

洛呆抬起手，“我倒不这么觉得，现在三皇子的事不过才开始运作，他们不会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我觉得鸠缘会尽快过来找我。”

“哦？真的吗？”

洛呆点了点头，“鸠缘这个人向来最是功利，所以他一定不会让他的事败坏在其他因素上边，所以，他对我的容忍度，一定会很高。”

“哒哒哒”的轻响，在外人耳中不过是轻微的响动，但是在屋中曹沮和洛呆听来，就显得格外突兀。

曹沮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还真被你算对了。”

洛呆笑了笑，扭身便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脸朝着门，渐渐淡了脸色。

“铛铛铛”的敲门声响起，接下来便是鸠缘那令人厌恶的嗓音。

“洛大人，洛大人可睡下了？”

曹沮上前打开门，面无表情的又站回到原位上。

鸠缘不愧是老江湖，对于眼前的场面不过是一怔，便推着笑走了进来，“洛大人还没睡啊。”

“在等一个人。”

“哦？”鸠缘转了转眼珠子，笑问道：“不会是在下吧。”

洛呆嘴角微扬，“大人觉得呢？”

鸠缘嘿嘿一笑，不再多说，正了正脸色，“大人今日所说的事情，卑职想了想，觉得此事确实是利民之德，哎，卑职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觉得确实是自己的心胸狭隘了些，对于刚刚的态度，特得来告罪一番。”

说罢，鸠缘便俯身朝地，一本正经的行了个大礼。

曹沮忍不住看向洛呆，眼中满是讶然，没想到这个鸠缘竟也算是能屈能伸之辈，要知道这朝地大礼，那可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行的。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纵然是淡然坐在椅上的洛呆也万万没有想到。

赶忙站起身来，“鸠大人莫要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鸠缘这才顺着洛呆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笑望着洛呆。

“大人果是宽厚，鸠缘实在佩服。”

没想到这鸠缘软的，硬的，竟是都玩得过来，一时间反倒是搞得洛呆不好答口。

二人品衔相当，这鸠缘这般降下身份，自然是使得洛呆不好再过于苛责。

不得不说，鸠缘这一手，确实也算是问题解决的一种。

“鸠大人，我也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民生如此，且前路流寇横行，若是不解决，对于队伍，那也是一种威胁。”洛呆“诚恳”的望过去。

既然对方放下姿态，那么自己就更要放的最低，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变成了以势压人？

鸠缘笑容一僵，没想到洛呆竟是也来给自己这一手，轻咳一声，“咳.....洛大人的意愿，卑职自然晓得。”

洛呆“情真意切”的将鸠缘拽到桌前，扶着其坐下。

“鸠大人，既是如此，那我们便言归正传，对于这次事情，大人可以帮到洛呆多少？”

鸠缘脸上又是一抽，实在没想到这个洛呆竟是这般直接，毫无规则而来。

“大人的意思是？”

“流寇看样子应当也是势力庞大，再加上这几个月时日里不断扩张，恐怕已是过五百之数，那店铺老板的话，已是往旧之信，当不得数。”

“那.....”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希望大人助我一千精兵，方可......”

“什么？”鸠缘坐不住了，睁大眼打断了洛呆的话。

“恩？大人这是？”洛呆“疑惑”的问道。

想了想，鸠缘还是硬生生挤出一阵笑容，“这个.....洛大人。”

“恩。”

“想必您并不清楚这兵营之中的管制，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罢了，手底下有着那么几个百人队，而且就算是这几个百人队，也其中只可调动那么一两个。”鸠缘语气一顿，“两百精兵，不能再多了。”

“这不行，若是这样，岂不是以卵击石？”洛呆转过身去，摇了摇头。

既然是演戏，自然也一定要把这场戏演完才是。

“洛大人，咱们出兵两百，那地方不也有团练之队吗？加起来，起码有六百多人，区区流寇，又何足挂齿？”

“这样吧，鸠大人，你调兵五百，咱们便速战速决，也省的浪费时间，耽误了大事。”洛呆一脸认真的望着鸠缘。

“这......”鸠缘为难的望了望，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这就去办。”

说罢，二人又是相互间推心置腹一番，也不晓得说的都是些什么，但却相互间大笑而视。

过了好一会儿，鸠缘这才拱拱手，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大人清梦了，告辞。”

“慢走。”

.......

“吱呀”一声，屋门闭上。

待到脚步声走远之后，曹沮这才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笑死我了。”

“你两也是真能演，要是我不知晓情况的话，还真的以为你两是多少年的好兄弟呢，哈哈。”曹沮捂着肚子，眼里笑出了泪。

洛呆定定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曹沮察觉到异样，这才止住了笑声，疑惑的望向洛呆，“怎么了？阿呆？”

“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这事情不都照着你的计划进行了吗？”

“不，事情确实是照着我所想要的进行着，但是，得出的结果却很不好。”

“什么意思？”

“鸠缘一个小小的校尉，当听说我要他调集一千精兵的时候，竟然脸色都丝毫未变，而且，他在演。”

“演什么？”曹沮脸上透着凝重。

“演为难。”洛呆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那......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洛呆淡淡的望了望窗外，“我还没想好，但是事情进行着总是好的，变数正在事情发展过程之中。”

曹沮点了点头，虽是没有太大的理解。

“恩，你早些睡吧。”

“好，你也是。”

曹沮扭过身，手触到门时，又倒退回来。“你知道吗？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

“谁？”

曹沮笑了笑，开门出去，“很像季南风。”

“.......”

待到曹沮出去，洛呆这才轻笑一声，“季南风......”

屋外的雪，一点一点的敲打在窗外。

缓缓掀开，看向天色。

此时不过方才中午时分，却是已经渐暗。

“铛铛铛”

洛呆没有回头，“谁？”

“大人，我家老爷在正厅布下酒宴，特来请大人过去。”

“恩，我知晓了。”

洛呆稍稍收拾一番，便掀开门，走了出去。

一个丫鬟正恭敬的站在旁侧，低着头，默然不语。

“带路。”

“诺。”丫鬟一个欠身，这才迈着小步，朝走廊走去。

洛呆紧随其后，慢慢跟着。

两旁假山假石，再配上楼宇溪水，无一不显示出这处店面之中的富足。

“你家老爷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的话，老爷主要是做丝绸生意之类。”丫鬟没敢回头，就这么低声回道。

“恩。”洛呆点了点头，“是附近村庄之中的买卖？”

“小部分是收购临近村镇，主要还是靠沿路的走商。”

随意的对答两句，待到了正厅，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儿。

“大人，请进。”

洛呆迈步而入，只见早已备好酒宴，正位之上，并未坐人。

店铺老板忙站起身来，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大人，还请上座。”

洛呆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

待到众人坐定之后，商铺老板这才拍了拍手。

一位佳人款款走到正中位置，面对众人，荦荦一笑，伴随着音乐，舞起身段。

“哈哈，大人，小民敬您一杯。”商铺老板恭然起身，笑着举起酒杯。

洛呆淡淡一笑，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一饮而尽。

一顿饭，自是宾客尽欢，尤其是这店铺的东主，更是一套逢迎场面，最是擅长。

有说有笑，更有不少人已是喝起了酒令。

借着嘈杂的声响，洛呆突然不经意的靠近到店铺老板跟前，缓缓开口：“看着你的屋中摆设，定然也算是一方豪富了。”

“这.....愧不敢当。”店铺老板脸上一僵，忙摆了摆手。

“既然你也是常年走商在这路段之中，想必流寇之中，多少也当认识些许吧。”洛呆低声接着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

“我回去好好想了想，我觉得你应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洛呆转过脸来，犀利的目光定定的望着。

“大.....大人。”店铺老板慌了神儿，“小的怎么敢？”

洛呆摇了摇头，“小声点，别让人听到，我也是随口问问。”

“是.....是是。”店铺老板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发现众人并未察觉到异样，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我不是县衙中人，你无需太过担心，很多事情并不归我管，我也没有必要去理睬，你懂我的意思吗？”洛呆深深的望着。

“是是是，小的明白。”

“那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记住，这对于我很重要，对于你在我心中的印象，也很重要。”

屋中并未升起火炉，但是店铺老板的脑门儿上却是布满汗珠。

“大人果然明察，小的......哎，确是与那些流寇有着来往，而且平日里，货物流通之中也都很是顺畅。”

洛呆随意的夹了口菜，点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但是也不晓得那些个人犯了什么脑筋儿，所有十里八乡给过去的红钱，一概都不再受，而且有几家倒霉的，连前去送红钱的手下，连带着带去的财物，也一概都被扣押在了山上，也是草民运气不错，有着一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头目透了点儿风声给我。”

“什么风声？”洛呆问道。

“就是这......”店铺老板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流寇的大当家，如今最为器重一人，也就是那个指挥着流寇的人，对那个大当家的说了些话，所以才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可晓得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洛呆有点感兴趣。

“不清楚，不过根据那个头目所说，似乎是半道上救来的一个人，有点儿本事，所以很多事情，那个山匪头子很是看重。”商铺老板搓了搓手道。

“来历不明？”

“可以这么说，大人。”

“没事。”洛呆端起酒杯，淡淡的望了眼四周的嘈杂，“你接着说。”

“是，也就是这个人，一上位之后，便完全的控制住了整个流寇巢穴，而且一改往日要钱不要命的特性，现在是见人就杀，遇村就屠，也正是这样，县爷怕事情闹大，这才召集了人手，谁能想到......”

“就连你们这些商人，也不放过？”洛呆沉声问道。

“谁说不是呢，现在搞得人心惶惶，就连我们，现在也轻易不肯出摊了，唉。”商铺老板皱着眉头哀叹一声。

大厅之中的歌舞依旧在进行着，但是洛呆的心思确却是早已超脱在其外了。

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伙流寇应当该明白，一旦事情闹大，对于其本身，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亦或者说，为什么那个高人要这样做？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人，大人......”

一阵轻唤打断了洛呆的思路。

商铺老板搓着手，窘迫的说道：“大人，该说的，草民也都说了，草民实在也是逼不得已，万般无奈之下，才会这么做的，还望大人......”

洛呆抬起手来，止住话头，“这些我都知道，也最是能够体谅，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帮你，你恐怕得先帮帮我。”

“恩？大人但有所需，草民定当竭力。”商铺老板正色说道，拱着手，便是长揖在地。

洛呆笑着扶将起来，“小事一桩而已，要你做的，只有一件罢了。”

“草民定当听令。”

“你不是与一小头目相互熟识嘛，我要你去给那些流寇们通个风，报个信儿。”

商铺老板脸色一变，“大人，小人可从未做过啊，大人明鉴呐。”

“不不不，不用这么紧张，只是放一些消息过去而已，我会告诉你怎么说的。”洛呆淡淡的笑道。

“这......那草民便放心多了。”商铺老板这才算是想通其中，微笑着说道。

“好了，想来也是打扰你的雅兴了，咱们看歌舞吧。”

商铺老板哈着腰，“哪里哪里，大人的雅兴才算是雅兴，小的粗鄙之人，何来雅字一说？”

洛呆微微一笑，将头转向正对面的舞姬身上，不再说话。

眼光虽是在舞姬身上，但是思绪却依旧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那个人的身份，始终是环绕在洛呆心中的挥之不去......

在外人眼里，洛呆似乎已是痴醉在舞姬的妩媚之中，不禁暗暗都在偷笑。

尤其是曹沮，不过他的笑点不同，他是因为另一旁雪荟冰冷的双眸而发笑。

洛呆毫不知晓，突然肩上一重，一个柔软的身躯便是坐在怀中。

芳香扑鼻而来，一个姣好容颜正柔情似水的望着自己。

“哼”的一阵娇喝，便见一道倩影离席而去。

“哈哈哈哈”曹沮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看着样子，就差捂着肚子伏地长笑了。

洛呆这才反应过来，烦躁的一把推开怀中的娇人，急匆匆的便追了出去。

正剩下其余不知所措的众人，和一直在哈哈大笑着的曹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