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哎——”知道爱女不愿,这一声长叹也是怅然。拿过飘絮搭在木栏上的纤纤玉手,细腻而柔滑,这样美的一个女儿她也是多有不愿把她这么早就嫁出去。可是万事那是她们这些女人能主宰的。
“絮儿,这次为了你爹,委屈你了。”说着,侯夫人有些尾纹的眼角浸出了水汽,起袖拂泪。心里一尽惆怅,若不是老爷在京城所依傍的丞相也失势,要钱财打通关系以保性命。如今也不会这么早就将女儿许配给一个商人之子。
但见母亲神色忧虑,飘絮启颜,忧郁美中透发着腊月青梅的桀骜。轻轻拭去侯夫人的热泪,反过来安慰侯夫人,“娘亲言重了,爹爹待絮儿不薄,爱护有加。如今爹爹有难处,絮儿又岂能坐视不理?倒是这些年爹爹和娘亲为絮儿操劳了。”因为自己这个克夫之名已经让父母受不少苦了,自己也不该任性了。
“絮儿!”看着如花一般的女儿即将去商宦之家,侯夫人猛地抱紧她,哽咽无语了。毕竟商人在人们的心里就是一个字——奸!
可又无可奈何,如今有人愿意娶女儿已是大幸,还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老天也算是不至于妒红颜,叫她孤老一生。
轻微拥着颤栗不止的母亲,飘絮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洒满日光的荷塘。柳絮又一次飞来,秀额前的发丝被吹得胡乱飞舞,遮迷了她的秀眸,淡淡愁丝像飘散的柳絮绞缠、绞结,越理还越乱。发髻上的蝴蝶发簪碧绿圆润,铂丝微颤,像是要自由飞出发髻,可自由在哪里?
就在母女俩愁肠难诉间,原本春意盎然的天空骤变,风丝丝凉,罗裙被掀动,愁思也被挑起。密集的雨点很快沾湿了荷叶,吸足水的柳絮湿湿的,滑落到荷叶中央,越来越多,最后压弯了腰,全数落入湖塘中,激起一片水花。
滴入塘中的雨点激起一个又一个水圈,最后整个荷塘都是此起彼伏的水晕,水雾缭绕,迷了眼,也迷了心。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出自李清照《点降唇》)
同飘絮说清明日前去相亲之后,侯夫人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书房中,刚一踏入房门,侯老爷也颇有无奈,忍不住小心问道:“絮……絮儿她想通了吗?”
侯夫人一脸愁难,微微颔首,轻言道:“絮儿她知情达理从来就没反驳过,只怕是那失败的定亲和云曳给她留下阴影,害怕了吧!”
“是吗?”虽然已经事隔已久,侯老爷也还是记忆犹新。现在可是十分后悔当日的决定,为爱女选了两个薄命郎,害她落下克夫之名,幸得有云曳拔刀相助。
他也不想做无耻小人,本想再等等云曳,可如今事情所迫,不得不为了仕途让絮儿嫁给商人之子了。
“老爷,絮儿才不过十六,定亲善可,这就要她嫁过去,会不会太早了?难道就没有其它权益之计吗?再说云家未失火之前,大公子云曳待我们不薄,对絮儿也是关怀备至,我们就再等等,也许云曳正在往回赶。”
一想到十六岁的女儿从此远赴他乡,不得归回。那云曳赴京赶考也是了杳无音信,侯夫人自觉惭愧,又痛心,她热泪又起,掩面痛泣。
将近四十才方得一女,生得花容月貌,又乖巧伶俐,讨人喜爱。现在就要拱手送给别人,伤心的又何止侯夫人,侯老爷也是肝肠寸断。可是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为了仕途顺利和一家性命,这女儿也只有一舍了。无奈道。
“哎!这云曳能不能回来,夫人你、我不是该很清楚了吗?夫君也是无可奈何啊。”仰首长叹,那不舍的情怀又岂是一字一句能说清的。这云曳已经去京两年多,若是要回也早该回了。再说他若真的回,絮儿和他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对年过古稀的夫妇,面对即将分别的爱女,过往的伤心事,失落之情只差没有相拥而泣了。
屋外,风雨又起,打落了妖艳的花瓣散了一地,雨打花瓣泪淋淋,相守相知那岂是一朝一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