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血洗瓜州（四）

很显然，一路军指挥使的建议得到了家多让的认可，为了确保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家多让命其他三路大军协助一路军完成。与此同时，家多让还将守卫瓜州的希望放在了伊州城防营的身上。

其实，家多让身为吐蕃杰出将领，在战略布局上考虑的相当严密，在家多让看来，陇右道三州已经失去了三足鼎立的犄角形式，要想保全三州的兵力只有将三地的兵力合并一出，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家多让要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呢？理由只有一个，一旦瓜州陷落，那么孤独的伊州也将被归义军迅速吞并，陇右道一旦被归义军占领，吐蕃再想反攻将会难上加难！

想到了这里，家多让将目光转向了身旁不远处的斥候将军，

“伊州城防营有没有回复？”

“回禀大将军，数日前末将命人将您的亲笔书信已经送达了伊州将军府，如今的伊州城防营已经在前往瓜州的路上，按照正常行军速度，伊州城防营进万兵力应该已经到了瓜州外围！”

“好，你即可命人联络伊州军，一定要在中午之前将大军投入到南门外战场以侧应我军骑兵出击叛军，明白么？”

“末将领命！”

就这样，家多让将任务一一分配下去之后，众人纷纷退了下去。

就在吐蕃人准备擒贼先擒王的时候，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到高潮。归义军攻城主力将数丈高的楼车一次次推向了南城城门。然而，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南城城门依然没能被撞开，厚实的城门虽然剧烈的颤抖，但是主体骨架并没有损伤。

眼看着吐蕃人已经与归义军进入到相持阶段，张义潮的心里也开始没有了底气，然而，身为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又不能不表现出冷静沉着。上午时分，张义潮找来了张准深、韩家玉等人，

“城内的情况如何？”

“回禀节帅，据城内斥候汇报，瓜州城防营严密监视城内的一举一动，城中的居民虽然有心帮助我归义军，但是血的教训使得他们处于观望阶段！”

“准深，你身为攻坚都督，切不可将希望寄托在无辜的百姓身上，明白么？”

“下官明白！”

“对了，伊州军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伊州军倾巢而出，现在已经到了瓜州城北二十里外驻扎，看样子也在观望！”

“嗯，传本官将令，沙西屯田使国栋领本部军马及三路军骑兵全力向北开进，势必要将伊州军给我挡住！”

“下官遵令！”

话音未落，瓜州城南出现了咔嚓一声巨响，厚实的南城城门在楼车的冲击下，整个木柱都被撞成了两截，随着巨大的呐喊声响起，三路军步兵主力以楼车为掩护向瓜州城内冲去。

望着瓜州城门被撞开，张义潮及众人脸上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众人明白，瓜州城门被打开，那么瓜州的收复也将不远，然而事实真是这样么？

瓜州城南的一幕令张义潮做梦都没有想到，城破之时，家多让没有像西州一战的时候那样率众而逃，而是将城内的吐蕃城防营主力全部调集到城南一带组织艰难的巷战。如此一来，归义军虽然占据了南城城门，但是并没能继续向城内推进。

从城楼往下看，吐蕃人士兵正将城内的物资向南城转运，南城街道被肃清并筑成了一道道掩体，掩体背后是吐蕃士兵的步兵主力，无数的箭支向南城城门射去，如此一来，战局越来越不利于归义军。整个巷战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归义军虽然推进了一百多米，但是并没有对吐蕃军队造成太大的伤亡，反而是归义军士兵不停的从前线退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伤兵。

如此一来，整个瓜州攻坚战进入到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归义军明明已经攻陷南城城门，但是却无力全面占领瓜州。此时的张义潮意识到颓势，随即找来了攻坚都督张准深，责问道，

“我军攻陷瓜州南城，为何不全力向城内推进一举击溃吐蕃最后的抵抗力量？”

“节帅明察，吐蕃城防营据城内街道为掩护，与我军发生惨烈的巷战，长此以往，我军将处于全面的被动。据统计，我军现在已经有上千士兵受伤，数百人死亡！”

一听这话，张义潮瞬间心凉了半截，只见张义潮抽出了腰间的横刀，指着瓜州方向大声喝道，

“如此孤城居然能抵抗我军这么长时间，真是岂有此理！”

“节帅息怒，我军之所以处于颓势，主要是因为投鼠忌器。要知道瓜州城内有百姓数万，一旦攻势增强，城内的伤亡势必会上涨！因此，我军才会节节败退！”

“哦？这么说，我军还是有希望扭转局势的？”

“不错！”

“好，既然是这样，那就想办法将城内的百姓放出城外，可有办法？”

“这？”

很显然，对于张义潮这个想法，张准深并没有好的处理办法。这个想法虽然很好，在很大程度上也能令归义军大军放开手脚与城内的吐蕃军队大战一番，可是数万百姓从城内撤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到了这里，张义潮将目光转向南城破败的城门，朗声问道，

“我军在城内的临时掩体可有？”

“回节帅，我军已经全面占据了南城街道百十米范围！”

“好，传令下去，将南城城门给我拆了，并将南城城楼连同城墙都给我开一个三十米长的口子，由你亲自组织城内的百姓从南城撤退！”

“这？”

“怎么？有难度？”

其实，张准深并不是因为有难度而犹豫，而是因为张义潮想到这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办法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南城城门如今已经在归义军的掌握之中，组织三百名归义军士兵，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就可以将城门三十米附近的墙体给全部摧毁。想到了这里，张准深当即躬身行了一礼，朗声回道，

“节帅英明，下官这就命人前去拆除城门！”

“嗯，无论如何，今日中午必须拿下瓜州！”

“是，大人！”

说完，张准深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张义潮向城门方向而去。

此时的瓜州攻坚战正式进入到高潮，归义军三路军镇守使韩家玉亲自指挥三路军步兵主力在城门附近艰难的向城内推进，而吐蕃城防营在加多让的组织下在南街街道艰难的抵抗，是不是的还有数十名汉人百姓被吐蕃人裹挟至前线形成了最为有效的人肉掩体，令归义军投鼠忌器难以前行。

午时三刻，韩家玉令副将韩康指挥一支大约五百人左右的敢死队从附近的居民楼迂回至城中央伺机从吐蕃城防营的背后发动攻击。然而，韩家玉的这个计划虽然在前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五百人的敢死队毕竟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若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五百名敢死队员以三百人的伤亡被迫从城中退了出来，可谓是狼狈至极。

当双方的远距离射击变成大规模的及距离肉搏战的时候，伤亡数量瞬间呈直线上升起来，随着双方的士兵体力渐渐地被透支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队队士兵也开始寻机撤回到大营准备休息。而身为三路军镇守使的韩家玉不忍心手下的士兵疲惫不堪，只得默认他们陆陆续续的从瓜州城撤出城外，为了进一步补充兵员数量，韩家玉令三路军其他支队继续增援城内的战斗，不仅如此，四路军的一部约两千人也投入到城内的肉搏战当中。

此时的张义潮身边只有贴身卫队数百人，卫队长李明晋寸步不离张义潮左右，眼看着三路军、四路军步兵陆陆续续的从城内撤了出来，张义潮无奈的叹息一声道，

“没想到小小的瓜州居然阻挡我军半月之久，看来加多让是铁了心与我归义军血战到底啊！”

听了这话，卫队长李明晋一脸的沉默，对于张义潮的这种感叹，李明晋是不愿意发表意见的。良久之后，李明晋这才压低声音，凑到张义潮的近前低声说道，

“节帅，末将以为战斗到这个地步，您还是回到帅帐休息片刻，静待大都督的捷报吧！”

“准深、家玉二人为了瓜州一战，已经接连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本官身为节度使又怎能不明白，还是再等等吧！”

“节帅，您看，城内的伤兵越来越多，末将担心引起什么骚乱，您还是听末将的，回帅帐休息一会儿吧！”

“嗯，你说得对，城内的伤兵数量越来越多，如果任由他们如此下去，可能会引起骚乱。明晋，你代表本官督促这些伤兵按照原有的编制有序的回道营地歇息，千万不能让吐蕃人钻了空子，明白么？”

“可是？”

“你的顾虑，本官明白，服从军令！”

“是，大人！”

话音落地，李明晋向身旁的卫兵简单的吩咐了一阵，便大踏步向伤兵拥挤的方向而去。

其实，李明晋话里的意思并不是怕归义军伤兵引起混乱，而是担心吐蕃人浑水摸鱼，以伤兵为掩护伺机接近张义潮。然而，张义潮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李明晋也就没有再坚持，毕竟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太小了。

中午的太阳显得格外的耀眼，归义军伤兵三五成群的相互搀扶着从瓜州城南撤退出来，由于战时的局面不容易控制，因此这些伤兵才显得特别混乱。再加上太阳的照耀，归义军伤兵显得没有一点儿生气。奉张义潮之命，卫队长李明晋带领一部分卫兵以临时督战对的名义组织伤兵向营地撤退，远远地，一帮大约三百余人的伤兵遍体鳞伤低声哀嚎，慢慢悠悠的向李明晋所在的方向移动过来。

然而，这帮伤兵虽然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但是眼神却显得格外的有神，与其他的伤兵有着明显的区别。那么，这帮伤兵的异样是否会引起李明晋的警觉，张义潮能否逃过这次致命的刺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