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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少年之恩

作者:青笛 | 发布时间 | 2017-11-19 | 字数:2780

夜沉沉,月朦朦,一人缓步穿过长长的宫道,饶过几道高高的红墙,没多久,就走到了一座宫殿前。

只见那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匾额上以金镌刻着三个字——“盛烨宫”。

门外的侍卫见到了,正欲行礼,却被他拦下。

他缓步走进宫内,不见宫中一人,脚步并未停留,稍稍一转,沿着长长的走廊,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一阵悠扬笛音倏然响起,笛声幽幽,笛音绵长,如泣如诉,寄托情怀。

是怎么的感情?带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以及一丝不为人知的寂寞之感。

来人的脚步并未停下,他好似十分熟悉一般,神色不变,一步一步向着那笛音源头走去。

走至一座竹楼下,来人抬头仰望,在朦胧的月色之下,那高高的屋檐上,是一道看不清的人影。

“你来了。”笛音蓦然停下,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上来吧。”

“是。”

他低声应答,面带犹豫,仅是片刻之间,到底是抬脚走进竹楼之内。不稍片刻,他出现在了一处窗口,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屋檐之上的人依旧是用冰冷无比的语气道:“你不过来吗?”

他微微一顿,似是迟疑一般,吞吞吐吐起来:“我……这……”

“你想要告诉我,你怕高?”那人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今日还替那丫头爬树捡了风筝啊。”

他沉默片刻,抬腿跨出窗台,一脚踩在铺着瓦片的屋檐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手紧紧地抓着窗沿,似乎是在思考着要不要走下一步。

“过来。”坐在屋檐上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抬眼看向他,语气里满是命令。

“……是。”

他抓着窗沿的手紧了紧,到底是放开了,微微蹲下身子保持着平衡,慢慢地挪动脚步,朝那人移去。移动的举动看起来十分滑稽,好似是在狼狈地爬着一般。

“呵,真是没用。”坐着的那人又是一声冷笑。

他低着头,不由地咬住了唇,暗自握紧了拳头,再离那人两步之远的时候,他好似送了一口气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上,再也不动了。

月光仍是朦胧,自上而下地照了下来,洒在两人身上。屋檐下是是来回巡视的士兵,整整齐齐,好不威风。

“如何?”

虞珑仰起头,把玩着手里笛子,目光冷冷地看着一旁的人。

“我认为,言家与苏衡,或许并不会有什么。”

虞琏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

“哦?”虞珑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放在屈起来的膝盖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怎么说?”

虞琏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一般,片刻后,他说道:“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懂。”

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言弭毫无防备的笑容,那双如猫一般乖巧的眼眸,让他印象深刻。

虞珑一听,抬眼看了一下虞琏的神情,冷笑一声,道:“五哥,你还记得你来到我的身边多久了?”

虞琏一愣,低头轻声道:“四年了。”

他是一个被与皇上有染但被皇上遗忘的可怜宫女所剩下的孩子,在危机四伏的宫中,他自母亲死后,交由宫女们偷偷抚养长大。

十岁那年,他与白梅树下遇见了虞珑。

在他的帮助下,他终于认祖归宗,回归皇室,并且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子称号。

但即便如此,仍是有许多人不曾注意到他,甚至并没有多少人将他视为皇子。他们总认为,他不过是一名卑劣女子所诞下的劣种。

即便他的身上流淌着是皇上的血,但他们仍是认为他的身上还有着一股低微的气息,只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名卑微的宫女。

他不敢与他们有所对峙,因为他听说了,当年自己的母亲正是趁着皇上喝醉了才会爬上龙床,才会有了他。皇上对他的母亲并没有感情,那么对他亦是无感。除了自己的身上流着皇上的血,他得到了一个尊贵的身份之外,他还能索取什么?又要向谁解释什么?

于是他选择是沉默,选择了隐忍。

直到十八岁那年,他在练习完弓箭之术后与虞珑有了又一次的谈话。

那时虞珑问他:“你可知那些宫人如何看你的?”

他回答:“我知晓。”

虞珑又问:“你就甘心如此?”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自己心里清楚地明白,自己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被人看不起。

他的母亲所做的那些事,与他何干?他为何要替自己的母亲承担着异样目光?何况,就算是他的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情又如何?

千古年来,历代之中,各国之间,宫女承蒙皇恩,一跃而上,成为后宫上位者,不计其数。为何他的母亲就要这样被别人诟病?他的母亲有何错?就因为是她自己爬上龙床的吗?如果皇帝真有自制力,为何又会与她酒后乱性?

这一切,本就不是他母亲的错,更不使他的错,他怎甘心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也是皇子,他的身份比起那些宫人要高贵许多,他凭什么要让他们评头论足?这些,怎么可以?

于是他开口道:“我不甘心。”

那时的虞珑难得地笑了,他说:“很好,那么就跟在我的身边吧。你会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以最崇敬与胆颤的目光仰视你。”

他是那般说道,言语宛若吸引着上瘾者的罂粟一般,使得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年内,他就一直跟在虞珑的身边。

在他面前,他虽宛若他的手下,又好似他的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但是,他的的确确得到了,得到了那些宫人的仰视,甚至得到了父皇的目光。

他,甘之如饴。

“既然是四年了,那么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以及我要的到底是什么。”虞珑的一如既往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虞琏的回忆。

虞琏抬起头看向虞珑,发觉他已经站了起来,他手中的笛子在他灵活的指尖旋转,他猛地将笛子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转过身子,看向虞琏:“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我从你的眼神中读出了你对她似有好感。这与我无关。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将你那可有可无的多余情感掺和在我的事情之中。这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他抬起脚,朝虞琏走去,在虞琏面前停下,弓着身子,俯身看向虞琏,目光之中不起波澜,冷若冰霜:“你要知道,她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并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即便她的确什么都不懂,也不代表她一人就能够代表整个言家。若是她仅仅只是言家的一枚棋子,那么她与苏衡的来往也不过是言家特意为之。这次,我不会怪你。少年怀春本是常事。更何况你早已弱冠,心悦一名女子也是自然。但是,不要耽误了我的事。”

“我,我不会的。”虞琏低头回答。

虞珑怕瞥了一眼他,随后便是伸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呵,但愿如此。”

虞琏藏在袖子内的手再次握紧,却见一只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你……”他抬头看着虞珑,目光之中充满着疑惑。

虞珑面无表情道:“起来吧。”

“谢,谢谢六皇弟。”虞琏的脸上微显讶异,他盯着虞珑的手片刻,伸手握住,随后跟着虞珑回了屋内。

他的武功并不高,又恐高,这是虞珑知道的。虞珑对他的态度并不好,但总有一个时刻,让他觉得温暖。

他知道虞珑是不会让自己掉下去的。

因为虞珑曾经对他说过:“我既然亲自将你捧起来,自然就不会让你摔下去。”

他记得他的话,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管虞珑如何对待自己,他都不会去责怪他。因为虞珑,他才得到了他本来就应该得到的一切。也正是因为虞珑,他才离开了当初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地方。

他拿回自己的身份,得到了地位,成了如今的六皇子。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与虞珑的相遇。

尽管他知道,即便没有虞珑,他迟早也会得到现在的一切。但是这一切的来到,总有一个长短的时间,而正是因为虞珑,使得这一切来早了许多年。

并且,他足够得到更多的。

因此,他感谢他。

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