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翻脸无情是英雄

赤面鬼就死在孔维范面前，他却无动于衷，甚至，当赤面鬼失禁之后，他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一丝微笑。

“侯先生，” 无尾蝎子爬起身来，狠狠踢了赤面鬼的尸体两脚，笑道：“我们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你可要说话算话喔。”

看他脸上那不男不女的表情，侯龙波只恨自己今天居然没有带剑来，如果手中有剑，一剑把他那玩意儿切了，让他彻底便成女人，也免得他继续这样恶心人。

“那是自然。”侯龙波总算忍住没吐，勉强笑道：“能得到三位的相助，今后办事会方便得多。”

三笑书生笑道：“如此最好，能和侯先生这样的英雄合作，也是我们的荣幸。”

那独眼大汉不言不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看来，他喜欢吃东西，杀人，却并不喜欢说话。

可惜他刚才却破例出口嘲讽侯龙波，侯龙波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侯龙波的目光便转向了孔维范，笑道：“孔先生，他们三位已经鼎力加盟，现在就等你表态了。”

“侯先生，你邀我加盟，我也很荣幸。”孔维范笑道：“不过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总得向我证明，你有称霸江湖的能力。”

侯龙波微笑道：“这并不难，你要我怎么样来证明，我便怎么样来证明。”

“好，你肯言听计从，便值得我孔某人辅佐！”孔维范笑道，他端坐在椅子上，忽然笑道：“你帮我干掉他们三个！”

“我干你娘！”那大汉突然开口说话，猛扑向椅子上的孔维范！

侯龙波身形如电，已经突然出手，一击之下，如雷霆霹雳，瞬间便拧断了三笑书生的脖子！！

颈骨折断的响声，这一刹那在侯龙波耳朵里，竟然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三笑书生手中的两根长长的毒针，落地之后，钉在地上，然后扎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于是他的脸，瞬间变成了黑紫颜色。

和大汉相似，他的第一选择也是袭击孔维范，只是他的手段更加毒辣。这也是为什么侯龙波选他做第一个目标的原因。

那大汉已扑到孔维范身前，孔维范胖胖的身体，却突然无比灵巧的一跳，身子就像一只风筝，飘过了大汉的身体，轻飘飘落在一边。

他给侯龙波争取了两秒钟时间。

侯龙波紧跟着追到那大汉身后，猛的一掌出手，那大汉突然回身，竟然躲过了侯龙波的掌风！！

好快的身手！

而此时，无尾蝎子手中突然多了两根锥子，闪着蓝光，分明涂了剧毒！

两根锥子，同时抛向侯龙波的后背！！

而无尾蝎子，竟同时间闪动身形，向屋门冲去！！

这是他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从侯龙波拧断三笑书生脖子的一刹那，他便知道，即便有十个自己，也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所以，逃跑，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已经冲到屋门旁边。

扑通一声！！

他被一样东西狠狠的重重的砸倒在地，头撞墙壁，头破血流。

砸他的物体，竟然是那个大汉。

即便是他身形如电，体壮如牛，居然也被侯龙波几个擒拿手便制住筋脉，动弹不得，而侯龙波在制住他的同时，竟然还能觉察到身后袭来的两柄钢锥，便将那大汉的身体，做了挡箭牌，大汉如此壮实宽大的躯干，自然是最好的靶子，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噗噗两声，钢椎插进他的身体。

大汉的脸，瞬间也变成了黑紫色。

大汉中了钢椎的同时，侯龙波已经一把将他扔出，砸倒了那个要逃跑的无尾蝎子！！

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刚才赤面鬼一心二用已经很是了得，现在侯龙波在如此近距离的搏斗当中，只怕一心当做了五六用，却是得心应手，毫无压力。

除了侯龙波的武功确实高超之外，还有一个人帮了大忙，姜彪。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卧榻之旁，有这样霸道的四个怪物呢，他早就想除掉这四个人，早已将四个人的武功底细，打听出了一些端倪，这样的情报，一般人听了也无用，侯龙波这样的高手听了，关键时刻却是会管大用的。

侯龙波看到那被压在大汉公牛一般壮实的身体之下，苦苦挣扎的无尾蝎子，面带微笑，走到火炉边，顺手抄起了火炉的炉钩子，慢慢走到无尾蝎子面前。

“侯先生，我服了，我服了，我……”无尾蝎子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侯龙波的钩子，已经迎头劈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侯龙波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下，直到把无尾蝎子的头颅打得粉碎，鲜血和脑浆流了满满一地，方才停下手来，笑道：“你这钩子质地不错，怕是用兵器改铸的吧？！”

孔维范看到刚才无比惊心动魄的厮杀，居然还是面不改色，微笑道：“事实上，它是我的防身兵器。”

他忽然端起一杯茶，笑道：“这四个人里，无尾蝎子最为狡猾，以后能帮你做很多事，而且他对你已经是彻底服了，你应该留他一命的。”

“人，我有的是。”侯龙波冷笑道：“但答应你的事，一定要办到，而且，”他看着孔维范的眼睛，笑道：“我不喜欢他的笑声。”

孔维范大笑，道：“好有个性！侯先生，以后请叫我老孔。”

他这是正式表态，愿为侯龙波效力了。

屋门打开，顺风耳进来，却猛然之间看到屋里这样的情景，立刻吓得脸色煞白，嘴嚅动了半天，方才挤出话来：“侯……孔……”

老孔笑道：“你是在说，我的四个朋友，他们来了，对吗？”

顺风耳用力点头，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他能忍住不吐便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在他面前，是一地的尸体，鲜血，脑浆，牙齿和，碎骨。

侯龙波笑道：“他们是谁？”

老孔笑道：“我早就给你物色好的，牢城营新的四大龙头。”

他紧紧盯住侯龙波，微笑道：“恭喜你侯先生，从现在开始，大同牢城营，是你的了。”

侯龙波点头，微微一笑。

-----------------------------------------------------------------------------------------------------------------

“大同镇署理总兵,臣,姜彪泣血跪奏：腊月初十，夜，臣夤夜视察大同城外前哨破虏堡，突得斥候密报，敌酋脱脱率数千骑窥伺我防线。此贼久欲进犯中原，实为我朝心腹大患，臣决计为朝廷除此蛲贼。战机稍纵即逝，虽敌众我寡，亦在所不惜。臣当机立断，一面秘密调集援兵，一面亲率千余人出堡突袭，突袭之下，北胡大乱，我军人人奋勇，杀伤无数。不料敌援赶来，围我军十数重，臣乃以忠君护国激励部下，人人死战，个个带伤，箭透重铠，冲锋不止。北胡大溃，我军援兵赶至，敌军溃不成军。臣于追击之中，亲手斩下脱脱一腿，不料其亲兵死战，护其逃脱，臣追击无果，不胜惶恐！请陛下治臣之罪，而赏将士之功。臣九死之下，犹感圣恩！”

姜彪的奏折颇费心思，这是他手下两个师爷四易其稿，方才捣鼓出来的，然后第三个师爷考虑再三，居然先让姜彪喝了两斤好酒，方才开始写奏折，他要造成姜彪因为激战，手掌发抖的假象。

奏折的内容，三个师爷讲究的便是虚虚实实，既不能口无遮拦，随口吹牛，也不能扭扭捏捏，欲说还休。

首先，姜彪撒了个弥天大谎，把自己出关干掉破虏堡自己人五十条人命，变成了自己夜间出关视察前哨堡垒，这就突出了他这个代理总兵，精心备战，日夜劳碌；

其次，把自己受到脱脱突袭，改成了自己通过斥候侦察得到了脱脱前来“窥伺”的消息，当机立断，发动突袭，突出了自己的坚决果断，把握战机；

第三，关于战斗过程并没有写的一帆风顺，而是大胜之后又遇到敌军援兵，被敌重重包围，自己临危不惧，教导官兵忠君爱国，将士死战，突出了自己的超级勇敢和耿耿忠心；

第四，援兵赶到，大破敌军，自己亲手斩下脱脱一条腿，表现出了自己超级无敌的武功；

第五，分外谦逊，不但不为自己请功，反而自责未能擒获脱脱，然后将功劳都“让给”手下将士，自己主动要求处分，何等的高姿态，简直让人想吐。

而整篇奏折，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从头到尾，没说杀敌人数，这便透着活动余地，就像孙猴子的金箍棒，可长可短，可粗可细。

他的态度很简单：反正老子砍了脱脱的一条腿，大功在此，其余的都不重要，你们看着办吧。

皇帝放下手中姜彪的奏折，笑道：“看姜彪奏折，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看来此战，他的确是出了大力，怕是手都抽筋了吧？”

徐谦从群臣当中出列，笑道：“万岁圣明！这姜彪虽是武夫，却实在忠心难得，从来上奏折，字写得再难看，也绝不让师爷代笔。皇上，监军御史奏报同时抵达内阁，姜彪带回了一百七十多颗北胡人头，还有更多的尸首，因为天黑路远无法收集；缴获六十多匹上好的北胡战马，至于什么北胡兵器弓箭，更是无数。还有……”

他笑着亲手将那监军御史的奏折交给皇帝，笑道：“还有那敌酋脱脱的一条小腿，洗的干干净净，绸布包了，已经快马送到了京师。老臣看了，还以为是一条金华火腿呢。”

这样的天气，脱脱的腿并不需要加盐保存。

众人大笑，京师大战之后，朝廷难得取得这样的对北胡人的大胜，众人却并不是为了朝廷获胜而笑，当然是为了自己。

别看这一次打胜仗的是姜彪一个人，跟着沾光的却有一大串，姜彪的部下不说，主管军事的内阁首辅徐谦，姜彪的叔叔姜青阳，乃至兵部，工部等等各个部门，还有大同的官府，山西省衙门……细论起来，有功的可多了。

内阁大臣周达满面含笑，却忽然说道：“首辅大人怎知道，这条小腿便是那脱脱本人的？”

一语出口，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内阁次辅，居然当众质疑内阁首辅的说法！！

周达此话，犯了大忌，他公然否定前线战功，就等于是砸了一大堆人的功劳。

果不其然，大殿中很多文武官员都怒目而视，兵部的尚书和侍郎，脸色瞬间变了赤红，兵部上下几百口子，就等着此战发下奖赏，好好过个年呢，却不料因为这周达一句话，就有可能化为泡影！

徐谦冷笑，道：“怎么，周大人是认为，这姜彪谎报战功吗？！”

周达笑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觉得，朝廷即将论功行赏，发下明诏，遍告天下，还是谨慎些好。否则明日脱脱生龙活虎的当众出现，朝廷岂不脸面难堪？！”

内阁大臣，徐谦的弟子刘国光立刻冷笑道：“那依周大人的意思，我们是不是还要给那脱脱写封信，问他到底有没有少一条腿？！陛下，如果朝廷怀疑前线将士谎报军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

皇帝微笑，却不言语，于是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谦身上。

只因为他才是这个朝廷，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物，皇帝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要他先表态。

徐谦笑着看了看刘国光，对于自己弟子大是大非面前的挺身而出颇为满意，然后笑道：“刘国光这是说笑了，现在脱脱恐怕忙着治伤，没空给你回信的！不过，要证明这条腿是脱脱本人的，老臣还是有些别的办法的。来人，请礼部的那几个官员进来吧。陛下，”

他向皇帝躬身一礼，道：“老臣认为，周大人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朝廷确定军功，的确需要谨慎些好。请恕老臣无礼，老臣请求将那一条断腿拿到此处，当众做个鉴定，冒犯陛下天威，臣不胜惶恐！”

金殿之上，突然出现一条敌人的断腿，的确不太雅观，但国防事大，这些俗礼，恐怕讲不得了。

徐谦这一招大出周达意料之外，他立刻便推断出徐谦已经胸有成竹，自己又输了。

好在他玩不过徐谦已经有很多次，多一次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他身后站着皇帝。

皇帝点头，笑道：“国之大事，不可以寻常礼仪来论。拿上来吧。”

太监一声答应，早有几个太监从殿外抬着一张桌子，进了殿中。

放下桌子，众大臣看了，好几个掩了鼻口。

桌子上竟放着一条人腿，膝盖以下，小腿部分，包括了完整的一只脚，切口平整，骨，肉，筋，脉，居然都没有搅到一处。

好厉害的出手！！

这条腿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所以小腿上一个纹身格外醒目，却是一条张开大嘴的恶狼。

狼牙的颜色，被涂成了红色，好像刚刚吃完猎物，嘴中滴血一般。

在场众人都是锦衣玉食，圣人教诲出来的礼学之士，看到这等野蛮粗俗之物，不由得心生厌恶。

“皇上，礼部的人来了。”太监报告道，向皇上报告，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徐谦。

连他们都知道讨好徐谦，昨天徐谦看到一个到内阁传旨的小太监咳嗽，便随口吩咐内阁伙房给他烧一碗姜汤喝。

回宫之后，小太监便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徐谦这个人，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魔力。

徐谦微笑着向礼部来的几个低级官员说道：“请各位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几位大人都去过北胡，或者对北胡人文风土十分了解，所以向你们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别怕，看看这条腿。”

他环顾众大臣，道：“各位，请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干扰诸位官员的判断。”

众人点头，皇上早已习惯了这种徐谦一声咳嗽，众人便鸦雀无声的画面，虽然，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如芒刺在背。

三位礼部的官员，不知道这条腿是谁的，也不知道让他们过来看这条腿有什么意图，但他们知道，如果看不仔细，得不出准确结论，惹皇帝和徐谦发怒，会是什么结果。

于是三个人居然开始绕着那条腿，转起圈来。

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那纹身，然后便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于是宫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三个小人物身上。

终于，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来依次跪下，向皇帝叩首，道：“臣等已经看完，这……”

“等等。”徐谦的目光转向旁边一个侍奉的太监，道：“拿棉花来。”

众人大惑不解，堂堂朝会，要棉花干什么？

那太监万没想到徐大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结巴道：“棉……棉花吗？”

“对啊，还等什么？去拿啊！”徐谦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太监在惊讶什么。

“是！”徐谦的话这太监哪敢不听，急匆匆跑出殿门，跑出几步，贼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有了主意。

他二话不说，拽过门口旁边侍立的一个小太监，一把扯开这可怜的小太监的袍子，呲啦一声撕开他的棉裤，足足薅了一大把棉花在手里，跑回了宫殿。

原来这宫殿之中，哪里有什么棉花，宫里的新鲜棉花，都储藏在很远的仓库里，此时去那里拿，一来一回怕要半个时辰，岂不误事？

误了皇上和徐谦的大事，这太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刚才徐谦对于太监的惊讶莫名其妙，这也难怪，身居高位的他，又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小事，也可能会要了这个小人物的命呢？

这便是大人物的悲哀，他们往往怀着自以为高尚的目的，去做某一件事，可是做出来的结果，却造成无数的小人物的悲剧，而这些悲剧，大人物是不会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