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入主凉州

慕容阎昆也是拼了命，眼看跟着李弘益兵出福禄县，一战破甘州回鹘，再到姑臧城下，前后不到一个半月。他还从未打过这样的仗，轻松愉悦，简直是一路平推过来。

攻入姑臧，大半个凉州就到手了，这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啊，可比当初追杀并俘虏药罗葛仁美的首功真实多了！

一路跟随李弘益东来，看到主要还是玉门军在出力，祁连军士们也憋了一口气，想要向其他人证明一下，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因此慕容阎昆拼死冲过了温末设在城门内的防御阵型，杀散了凉州士兵，迅速占领了城门前的一块阵地，随即命人大喊：“攻入姑臧城啦！”

李弘益在城外得了消息，立刻挥军冲进，他只有万余兵力，因此也只对着西门方向进攻，首先派人占据了城墙，然后朝城内继续推进。

温末的大小部落并不齐心，有些头领心怀大唐，见李弘益攻势凶猛，不由得想起当年张议潮麾军入凉州时的境况，各自打了主意，竟有三五个小部落头领，直接带着手下兵士跪倒在路两旁，表示投降归附。

杜论悉加和杜论心兄弟二人被祁连军杀退，惊慌不知所措，眼看本部人马损失大半，又有些士兵趁乱逃走，不得已带了数百亲兵找到了苏论乞禄。

苏论乞禄眼珠子一转，看他兄弟二人身边兵少，假意应酬，却偷偷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集合了本部上千人马，将二人围住，杀散了亲兵，擒下了兄弟二人。

然后他得意洋洋地带着士兵，押着杜论兄弟，出了院子，便看到慕容真海带着三千骑兵冲了过来，往州衙方向而去。慕容真海一看还有凉州兵马，指挥手下迅速布阵，大吼：“天兵已至，尔等还敢反抗不成？”

苏论乞禄连忙躲在盾牌手后面，大喊：“这位将军，小的是苏乞禄，祖上乃是汉将，我等擒住了杜论悉加和杜论心兄弟，就便要去寻李将军归附的！”

杜论悉加二人怒骂不止，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将这么一个狗杂种当作交心的朋友。苏论乞禄使了个颜色，早有亲兵拿布塞住了二人的嘴巴。

慕容真海警惕地说：“我闻温末有个苏论部，你就是苏论乞禄吗？”苏论乞禄连忙大喊：“是个有苏论部，闻得大唐天兵降临，在下已经回归本姓，叫做苏乞禄啦！”

慕容真海心里鄙夷，依旧大喊：“我这里不放箭，你带几个人押着杜论悉加过来！我派人护送你们去寻李将军！”

苏论乞禄倒也光棍，果真依言带了四个亲兵，押着杜论兄弟走了出来，不忘回头嘱咐：“如今咱们重归大唐，儿郎们，暂且呆在这里，听候天兵发落，我去见见李将军，便转回来！”

慕容真海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他可是还想着夺了凉州刺史府，占据粮仓、军械库等重地呢，当即叫苏论乞禄派了几名军士作向导，留下五百骑看守，匆匆而去。

李弘益看西门城墙已经树起了玉门军的军旗，这才放心地与李珽和李存孝等人入得城来。刚走了没多远，就见一队骑兵护着数人来到马前，那名祁连军的小校恭敬地说：“将军，苏论部头领求见！”

苏论乞禄慌忙下马，半跪在地上：“苏论部头领苏乞禄见过李将军！”说着一挥手，四名亲卫将杜论兄弟二人推上前来，他得意地说：“温末贼首杜论悉加并其弟杜论心被小的拿下，特来献给将军！”也不管杜论二人吃人般的眼神。

李弘益听他言语自称“苏乞禄”，看来这人倒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论悉加，笑着说：“杜论头领，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他不喜欢这个人，也懒得跟他叙旧，挥了挥手：“押下去，看管起来！”

依旧骑在马上，说：“苏头领前来归附，吾心甚慰！快快请起，咱们边走边说话！”苏乞禄得意地站了起来，告了句罪，也骑了马，跟在左右。

董一元先入城，派了虞侯带着骑兵，四处巡视，不断宣示归义军光复凉州，要诸百姓暂留家中，不要慌乱。

玉门军军纪一向严明，李弘益又向慕容阎昆嘱咐数次，要他看管手下，不得生事，因此虽然城破，却也没有士兵们趁机捣乱。

就是有些四散逃跑的凉州军士，也被董一元属下的虞侯们带着骑兵，遇到小股就剿灭，遇到大股的还在负隅顽抗的便召集军队前来围攻。

一直忙乱到后半夜，姑臧城防已经落入了玉门军手中，祁连军的骑兵在街道四处巡逻，维持着秩序。

李弘益坐在凉州刺史府衙，看着眼前被召集而来的原文武官员和诸温末部落头领，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自今天起，凉州复归大唐，文武大小官吏，需接受我军考核，再决定是否留任。温末一名，今后不得再有人提起！”

众人哪敢说半个不字，要知道还有些杜论悉加的同党不服气，有的在抵抗时被杀死，有的被擒下，就在府衙外的院墙前被戴上了枷锁，跪在地上示众，只等明日问斩。

看到面前跪伏了一地，李弘益站起身来，说：“吾外祖父张太保曾言，温末百姓本是河西陇右陷没子将，国家弃掷不收，变成部落。天宝年间安史之乱，吐蕃窃据河西陇右，尔等先辈不得已委身奴隶，既然当年起兵反抗，为何不思故国，反以蕃俗为荣？杜论悉加之辈，诚应以为戒也！”

他语气严厉，有些人还有良知，顿时羞愧满面。或许在其他人面前，他们还可以据理力争，说什么国家抛弃了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思念故国。可是面前这位乃是张太保的外孙，想起张太保的赫赫战功和声威，他们实在没了这个底气。

李弘益看了他们一眼，说：“今夜诸位就留宿府衙，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为国家效力吧！”说着出了大堂，径向隔壁院子走去。

苏乞禄和几个最早被他拉来投靠的头领们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屋子里，李弘益走了进来，笑着说：“深夜劳烦诸位等候，某之罪也！”苏乞禄连忙说：“不敢！”

他重新在首座坐定，李珽和李存孝分别坐在两旁，李弘益说：“诸位深明大义，早早来附，说服诸位还是心念故国恩情的，诸位的功劳，某记在心里，到时候报捷长安，必会有赏的！”

苏乞禄笑着说：“为国家效力，不敢求赏！只是往日受杜论悉加淫威，我等有心报国，奈何实力微弱，不得不跟着杜论部，做了点儿不好的事，还求将军和朝廷看在我等赤胆忠心的份上，饶恕我等啊！”他的官话说的很是顺嘴。

李弘益点点头，向着东面胡乱一拱手：“圣天子在位，自然知道诸位的苦处，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本游击有一句丑话说在前头，日后若再敢犯事，诸位大可一试，看我玉门军兵力锋否？”

苏乞禄看了一眼李存孝的光头，咽了口吐沫，这位实在不像是个出家人，浑身带着煞气，连连点头：“我等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为大唐为将军效犬马之劳，敢不尽心！”

李弘益说：“很好。天色已晚，诸位暂且下去安歇，记得明日要来，看本将是如何杀人的！”

第二天上午，就在府衙前的空地，搭起了一座台子，玉门军和祁连军士兵军容整肃，旗帜鲜明，甲胄齐全，守卫在四周。

城中百姓都被驱赶着前来围观，有数名汉人老者，见到玉门军的汉人军士，又看到李弘益带着众将走上台前，不由得泪流满面：“三十年不复见我汉家衣冠，张太保有灵在天，护佑我凉州子民啊！”

他这一哭，竟引得前来围观的百姓纷纷嚎啕大哭，又哭又笑，场面悲肃。曹用行在台上看了，眼眶通红，他深怕自己失了分寸，却见到李弘益背过头来，悄悄地抹着眼泪，想要笑，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同行李珽、董一元、阴继武等人无不流涕，李存孝虎目圆睁，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朱温时，被蔑视地称为“沙陀胡儿”，他出生于代州飞狐县，早已经汉化，见到这种场面时，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何当初自己被义父李克用赐姓名时候欢喜异常了，不仅仅是一种被李克用的认同，更多的是对大唐的敬畏和向往！

好半天，李弘益抹了抹眼睛，看到诸人眼眶发红，还都有些不好意思，大笑着说：“喜怒哀乐，尽在脸上，如此才是好男儿本色！”

他走到台前，围观百姓也渐渐收了声，都拿眼望着这个年轻的汉人小将军。李弘益大声喊道：“在下乃是玉门军都指挥使、游击将军李弘益，奉归义军节度使、沙州刺史张使君令，连克肃、甘、凉州，三州光复，重归大唐！今日，将背弃祖先、忘记故国、贪赃枉法、胡作非为的一干人等，当场公审，以大唐律法，明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