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隐村
时值六月,炎天暑日,还不到午时,大地早已经如同蒸笼一般,偶尔有一丝风儿吹来,也是热浪袭身,如同火上浇油。
真是“大热曝万物,万物不可逃。燥者欲出火,液者欲流膏。飞鸟厌其羽,走兽厌其毛……”
然而再热的天,也影响不了万物顽强的生命力,只见那沃野十里的农田,豆枝麦穗长势正盛,碧绿金黄四方交错,伫高俯望,犹如一幅独具风格的山野画卷!
田野里,顶着烈日躬耕的农者们,或披着一件坎肩汗衫,或光着膀子。长年累月的劳作使得他们练就一副结实的身板,黝黑粗壮的手臂轻快的舞动着锄头,虽然大汗淋漓,但是憨厚淳朴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田间此时正传来一曲山歌:
太阳出来亮堂堂,我盘起锄头上山岗。
山又高来路又长,我走完坡坡翻梁梁。
太阳照在锄头上,锄头那个闪闪亮金光。
问这锄头亮格朗,锄养爹来又养娘。
养了咱家两口子,还养娃儿上学堂。
......
农田再往西约二里地便是一条平坦的山道,两侧的路旁,广植绿木杨柳。虽说不是参天之姿,但也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将这条略窄的山路遮掩的格外凉爽。
沿着山路走将近五百米的距离,便可见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河,目测不足十米宽度。一座拱月木桥凌驾其上,透过河岸对面密密麻麻的的桃杏果林,隐隐看到一座座的石砌宅院错排而立,绿柳周垂,甬路相衔。
正是临近午饭时间,各宅院都是炊烟袅袅,偶尔的可听见几声鸡鸣犬吠,田里耕作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村子依山傍水,男耕女织,与世隔绝,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此村名唤仙隐村,传说很久以前,这里穷山恶水,妖孽横行,多蛇精树怪作乱,祸及一时,百姓民不聊生,昼不出户!后来突然来了一位老人,手持佛尘,腾云驾雾,周身霞光缭绕,从天而降,好似老君临凡!不日妖邪尽诛,最后老人腾云驾雾飞向村北小君山,从此不知所踪!
村里人以为神灵显化,所以在小君山下建了一座神仙庙!以此感谢老人的救命之恩,之后村民但凡有病有灾,都去神仙庙虔诚祭拜,多有灵验。
就在这青石铄瓦的小村,一座气派的府院也坐落在这里,府邸高墙林立,占地辽广,前门是一片十丈方圆的青石广场。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南宫府”
正在此时,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慢慢的被打开,只见一少年轻手轻脚的探门而出,脚步刚出门槛,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关门的时候又探头探脑地朝府院瞅了瞅。
少年十三岁的年纪,乃是南宫府的少主,名叫‘南宫羽’!南宫府主虽然老来得子,但却对这个唯一的儿子颇为严厉,从小便亲自督促他读书习武,很是严格。这也使得南宫羽小小年纪便文物双全,尤其是一身武艺,在父亲和南宫府院的武师‘夏侯屠’的严厉教导之下,已经颇有所成。
“哈…”南宫羽轻闭大门,呼出一口气。“就算被罚,也要出来透透气,这闷热的天气,就该去小君山下的仙人湖痛快地泡一下午!”如此想来,英气逼人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于是加快了脚步往村北方向而去。
刚走出村口,就见一个胖墩墩的少年拖着沉重的步子迎面跑来,圆鼓鼓的脸上全是汗水!
“虎子,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慌张?”南宫羽关切地问道!
“南宫少爷不好了,狗娃...被山阳镇的恶少毒打,那恶少还带了五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我看见...狗娃趴在地上口里一直吐血,眼看快不行了,我上次跟我爹去山阳镇卖草席,就见过他毒打一位卖桃子的老人家,听人说他是王员外的儿子,平日里就欺民霸市,没有人性。我得赶紧去告诉他爹娘!再晚就出...出人命了。”虎子气喘如牛,满脸焦急地说道!
“人在哪里?”南宫羽越听越愤怒,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
“就在前面不远的小树林里!”
虎子话音刚落,南宫羽已经朝小树林飞奔而去!
刚到小树林外,便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马鞭走出,身后跟着五个壮汉,其中一个说道“敢跟咱少爷犟嘴,乡下的野小子,真是找死!”
“就是就是,不识抬举的小子,死了活该!哈哈哈哈......”
便是这些人没错了!毫无人性的狂笑让刚好赶来的他听到,澎湃的怒火在胸腔噼啪作响,握紧双拳正欲上前,却听见树林里传来一阵阵狗娃痛苦的呼救声!
南宫羽一个箭步串入林中,眼前的一幕让他更加怒不可揭,躺在地上的狗娃口吐鲜血,胸口一个塌陷的脚印触目惊心!
“狗娃,我是南宫羽,不要怕!”
狗娃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神重新聚集了一丝色彩,看见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南宫少爷此刻就在自己身边,于是痛哭了起来。
“他们射死我放的羊,我就是上去说了一句羊是我的,他们便对我拳打脚踢起来,南宫少爷,我的胸口好疼!”狗娃呜咽地说出事情的原因,刚说完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了,有我在,没人在会欺负你了。”南宫羽将狗娃挪到一颗树旁躺着,接着道“躺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一招‘踏雪无痕’身影如闪,三个呼吸的时间,那群畜生便在眼前,南宫羽二话不说,凌空一跃踢向其中两人脑袋。
那两人毫无防备,被踢的倒飞而出,南宫羽多年习武,这两脚岂是虚势,两人都被厚重的脚力踢晕了过去!
余下三名壮汉此时反应了过来,见南宫羽身手不凡,不敢大意,齐齐抽出腰间佩刀,恶吼连连地朝南宫羽砍来。而南宫羽被怒火充斥的通红的脸上没有丝毫改变,一个划身向前,紧接着一记扫堂腿,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被撂倒在地,随即臂肘下落,重重的击向倒地之人的胸口,“嘎嘣!”此人的两根肋骨被生生击断,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躺地的另一人,正欲挣扎起身,南宫羽抬起右脚,狠狠踩向他的脸上,“啊……!”这人的牙梆子和鼻梁骨被一脚踩断,只是凄吼了两声,便昏死过去!
余下的一人,早已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呆了,他们本就是普通的府院家丁,平日里凭着自家主人的身份狗仗人势,欺男霸女,从未有人真正把他们怎么样,今日碰到了煞星,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此时早就吓破了胆!
“哐啷”一声,铁刀脱手落地,男子跪倒在地,磕头哀叫“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求这位小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南宫羽厌恶地看了看地上磕的咚咚响的壮汉,没有在出手,天生傲骨的他根本不屑与这种人动手。
“这些,就是你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资本?”南宫羽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壮汉,狠狠地问道。
恶少不敢直视南宫羽喷火的双眼,两腿直打颤,吓得含糊不清道“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爹可…是王员外,你敢动动我,我让你不不不...得...好死!”边说边捡起地上的铁刀,指着南宫羽!
然而还未等南宫羽走到身边,恶少早已被南宫羽一身凌厉的气势所震慑,铁刀在手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便滑落在地。
“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声,恶少本就浑身发抖,被南宫羽两个耳光直接扇的瘫软在地上!他捂着脸瞪着惊恐的双眼哀吼到“你敢打我?我爹绝对不会饶了你!”
这绝对是恶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扇耳光,骨子里的骄横跋扈短暂地战胜了恐惧,这句自讨苦吃的话也随之而出!
“啪啪啪啪...”南宫羽闻之更是愤怒,一把揪住恶少的头发,从地上拽了起来,随手又是四记重重的耳光!
“畜生!你射死狗娃的羊不说,还将他打成那样,你爹很厉害是么?今天就是天启皇帝来了,我也要废了你...”话音刚止,便狠狠的一脚踢向恶少的左腿膝盖。
“啊...啊...啊...!”膝盖被南宫羽一脚踢的粉碎,恶少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嘶吼着,他从小摔一跤都有人给垫背,哪能经受这等痛苦,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南宫羽见状又将他从地上拽起,随即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出,恶少被扇的口吐血沫,“这就是你为所欲为的下场,以后在让我看见你为非作歹,随意欺负别人,剩下的一条腿也给你废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叫我爹连你们村子里所有的人一起杀光,一个也不放过!”
原本,一切就该结束了,然而,他却蹦出这么一句不知死活的话,明明是一脸的恐惧,可是多年来的蛮横骄纵,把他脑中仅存的一点点良知也泯灭的干干净净。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破口而出,愚蠢地显露出来!
正欲转身离开的南宫羽,听到这句丧尽天良的话,稍微平息的怒火又‘蹭’地串起,十三岁的年纪毕竟还是个孩子,最原始的本能掩盖了本该有的理智,多年积攒的内力犹如奔腾的巨浪,全部灌入他的右腿,,目标直指恶少满是泥土和鲜血的头颅!
这一脚下去,恶少绝无生机!
南宫羽右腿后伸,夹杂着强烈的气劲和力量朝恶少的头颅而去,不到一米的距离,眨眼便可至!
可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破空而来,直入南宫羽耳内。“羽儿不可!”
这犹如炸雷般的声音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充斥着怒火的双眼立刻平息下来,右腿中的内力硬生生的卸去了九成,可就算余下一成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右脚依旧朝目标而去,恶少被踢的直接晕死过去!
来人正是南宫羽的授业恩师‘夏侯屠’,一起而来的还有狗娃他娘和几个拿着木棍铁铲的村民!
“夏侯叔,他把狗娃...”他正欲说明原由,却被夏侯屠挥手打断。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虎子已经向我说明,回去再说!”
“都给我滚!”夏侯屠一声巨吼,躺在地上的五名壮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将昏死在地的恶少抬上马车,便扬鞭而去!
狗娃被抬去南宫府医治,府内的医师乃是当年跟随南宫羽父亲南征北战的御用医师,医术相比城里的名医也不遑多让!村民见狗娃得救,便陆陆续续散去,一时‘热闹’的南宫府,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
“孩儿又闯祸了,请父亲责罚!”
南宫府会客堂,南宫羽跪在地上说道,面前主位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此人红面长须,身着蟒袍,手里拨弄着一串黑色的佛珠!随然年近六旬,然而一身的王者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正是南宫羽之父,‘南宫策’!
他本是天启王朝的开国元帅,多年来南征北讨,斩敌收城,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短短十年的时间,便平定了大半国土,为新王朝的建立立下赫赫战功,天下太平之后,天启皇帝亲赐“天柱大元帅”之衔,位及亲王。
然而天启皇帝重文轻武,又疑心深重,长久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王权摆弄,于是他毅然放弃荣华富贵,带着一帮多年来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来到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退隐。直到现在,已经二十年有余。
“事情原委,我已经都知道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做事要有个度,要保持理智,今日之事,如果你那一脚下去,本来惩恶除奸,就变成杀人凶手了,这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孩儿知错,今后一定牢记!”南宫羽面有愧色道。
“男人,要时刻保持理智清醒的头脑,无论做事说话都是如此,如果驾驭不了自己的头脑,那此生注定就是个庸人!”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出去吧,跟你母亲说说情况,莫让她担忧!”南宫策语气稍微温和地说道!
南宫羽离开正堂,不由的拍了拍胸口,暗道“所幸父亲没有怪罪下来,今日算逃过一劫了!”他对父亲,一直以来就是这种心情,他很少能感觉到一个父亲应有的慈爱,因此,他对于父亲,一直只有敬畏之情,更多的是害怕!
就在南宫羽刚离开,夏侯屠从偏堂走出,面带忧色道“大哥,这次恐怕王伦小儿定会知晓这个所在,我们应该做准备了。”
“哎!羽儿这次歪打正着,牵扯了当年的那件事,看来这都是天意啊!正好,做个了断!”南宫策顿了顿接着又道“这件事情不可让他知道,毕竟这次的结果难以预料,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便背负着愧疚,这对他以后的成长影响很大!”
“放心吧,我知晓,事不宜迟,我先去做准备了!”夏侯屠说完便向外走去,刚出门槛,便听到南宫策说道“兄弟,谢谢你了!”
夏侯屠听到这话,略有怒色道“大哥,你又开始了,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