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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归义军(六)
大中二年春,西州在归义军的攻击下回到了大唐的版图,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以陇右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任命张准深为西州刺史,并以西州为据点,率领大军继续向西,兵锋直指瓜州,瓜州城告急。
就在节度使张义潮挥兵瓜州之际,从西州逃跑的原西州将军家多让已经仓皇联络上了瓜州将军,两地吐蕃城防营合兵一处,实力大增。为了树立张准深的威信,张义潮决定以张准深为都督,负责瓜州攻坚战,而身为节度使的张义潮则亲自坐镇西州,为整个战争居中协调。
张准深,归义军四路军镇守使、西州刺史、瓜州攻坚战都督,如此耀眼的身份足以令其有了施展才能的空间。三月,张准深以沙西屯田军为右翼,三路军为前锋,四路军近半兵力为左翼逼近瓜州,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五千人。随着归义军的到来,瓜州城风雨欲来风满楼,瓜州将军尚可应手足无措,欲哭无泪。
说起这个尚可应,不得不提原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当年号称吐蕃二杰的东米赤加与尚空热明争暗斗,作为尚空热部下的尚可应暗中支持东米赤加,随着尚空热的斗败,尚可应也得到了东米赤加的信任,被加封为瓜州将军。由于西州将军家多让资历较高,尚可应暗中与家多让往来较多,加上回鹘人的经商贸易,尚可应这些年早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归义军声威越来越大,尚可应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加上前一段时间回鹘威卫大军包围西州、伊州、瓜州之后,尚可应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熬走了回鹘人,归义军却兵临城下,而且瓜州的门户西州也被归义军攻陷,尚可应此时的想法就是要趁机转移自己多年来积攒的财富离开瓜州,最好能够越过葱岭前往恒罗斯。
瓜州将军府,尚可应双手不停的拍打着,急切的脚步也频繁的往来于将军府的各个角落,而数日前前往瓜州休整的西州将军家多让则是脸色铁青的望着尚可应。将军府内的气氛极其压抑,家多让突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
“尚可应将军,如今大敌当前,你到底想好了抵御的办法没有?”
“早就听说张义潮用兵如神,而且归义军人多势众,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两个月前,我们西州、伊州、瓜州三地联名上书王城,你不会没有照办吧?”
“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奏折中写了本将军的名字,你又不是没看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的王城再也不是当年朗达玛赞普当政的时候,乞离胡赞普尚且年幼,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延妃之手,就连本教法王也死于大火,朝中根本没有人可以掣肘延妃!”
“哎,没想到我吐蕃居然亡于妇人之手!”
“家多让将军,说句不该说的,时值乱局,我们不如趁早决定,也好挽救我吐蕃百年基业!”
“哦?你有什么办法?”
“延妃专横跋扈,迟早将断送我等,不如联名各地将军推举凉州将军尚俾婢为吐蕃赞普,带领我等度过危局!”
话音未落,家多让赶紧上前捂住了尚可应的嘴巴,双眼同时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加多让慎言,殊不知我吐蕃立国二百余年,赞普之位从来都是松赞干布的子孙后代,尚婢俾家族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万万没有出任赞普的说法,今日我等终于吐蕃乞离胡赞普合情合理,为何你会说出如此糊涂的话,要知道这番话足以令你株连九族!”
听了这话,尚可应一把推开了加多让捂住自己嘴巴的右手,毫无顾忌的冷笑道,
“哈哈哈...,加多让将军,亏你还是我吐蕃的老将军,为何却没有先见之明,你可知道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尚婢俾将军手握重兵,为吐蕃权倾朝野的人物。依我看来,自从朗达玛赞普驾崩之后,尚婢俾将军便已经与延妃背道而驰,否则尚婢俾将军早已经遵照朝廷的旨意班师回朝,岂会将凉州卫大军移驻兰州一带?”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如果我所料不错,尚婢俾将军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旦击败了归义军,那么凉州卫势必会逼宫,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向尚婢俾将军表明忠心,也好混个从龙之功!”
此话一出,加多让脸色铁青,耳根尽头红得发紫,冷声喝道,
“如此行径令人不齿,朗达玛赞普与东米赤加将军于我有恩,我加多让岂会做出如此禽兽的行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你个老顽固,难道你想以你西州残兵抵抗张义潮的归义军主力?”
“哼,就算我西州军战至一兵一卒,我加多让也不会背叛乞离胡赞普,你我二人决然不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落地,加多让拂袖而去,留下尚可应瞠目结舌。
回到驻地,加多让依然是愤愤不平,脸色的怒色足以令其部下有所察觉。果不其然,只见加多让卫队长凑了过来,试探性的问道,
“将军大人,如今张义潮率领归义军穷追不舍,已经兵临瓜州城下,尚可应到底是何态度?”
“哼,这个畜生,值此为难关头,不思报效乞离胡赞普,却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利益,我加多让真是瞎了这双老眼,居然与这样的人为伍。”
“那将军大人有何打算?”
“传令下去,西州骑兵连夜离开瓜州,趁着夜色前往伊州,本将军绝对不会放弃与张义潮的对决!”
听了这话,卫队长似有所思,但是久久没有应答,加多让见状,脸上充满疑惑的追问道,
“本将军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将军,请恕末将直言,西州已经被唐军占领,瓜州危在旦夕,我们这个时候应该联合瓜州军一同抵抗归义军的进攻,岂能轻易地放弃瓜州。再说了,这个时候放弃瓜州就等于放弃了整个陇右道,不可为之!”
“哼,你以为本将军愿意放弃瓜州么?若不是尚可应烂泥扶不上墙,本将军一定会联合瓜州城防营与归义军奋战到最后!”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应该向尚可应将军陈述利害关系!”
“此人左右摇摆不定,时刻都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弃我吐蕃在陇右道的利益,不可为伍!”
听了这话,卫队长陷入沉思。对于尚可应的为人,身为加多让得贴身卫队长也早就有所耳闻,此人本就是尚恐热的族人,当年为了自己的利益暗中投靠东米赤加,凭此机会顺利担任了瓜州将军,总的来说,尚可应此人属于有奶便是娘的角色,十分狡诈。
对于是留是走,加多让与卫队长一时没有决定。另一方面,瓜州攻坚战都督张准深带着归义军两万余人抵达瓜州城下,归义军大帐就设在距离瓜州城外五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对于瓜州的形势,身为都督的张准深早有耳闻,尤其已经知道了西州残兵已经与瓜州城防营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依然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瓜州城外归义军大帐,张准深端帅案正上方,帐内两侧分别是三路军镇守使韩家玉、副将韩康、沙西屯田使国栋等人,只见斥候营将军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报告大都督,如今瓜州城内聚集吐蕃大军一万五千余人,不仅如此,西州将军加多让已经通知伊州城防营前来瓜州解围,看样子伊州方面也有了动静。”
“哦?”
“瓜州地势平坦,吐蕃军队又以骑兵为主,一旦展开战斗必将以骑兵为主力,我军可能为处于劣势,还请大都督早做准备!”
“嗯,所言甚是,我军初建且多以步兵为主,一旦陇右三地吐蕃军队合兵一处,我军将有苦头吃了!”
听了这话,帐内众人一片哗然,对于张准深这番话,众人可以说是深有体会,尤其是与吐蕃骑兵有过接触的沙西屯田使国栋及三路军镇守使韩家玉深有体会。想到了这里,只见韩家玉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都督,斥候将军已经将敌我双方的情况都做了汇报,还请都督早作决断,避免我军陷入苦战!”
“是啊都督!”
“...”
帐内众人议论纷纷,张准深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张准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斥候将军近前,伸出双手扶起了斥候将军,并问道,
“你以为我军该当如何?”
“都督,局势复杂,末将不敢断言!”
“你身为斥候将军,第一时间掌握了瓜州城内的情报,难道就没有可乘之机?”
“这?”
望着斥候将军陷入回忆,张准深松开了双手,转过身去,朗声笑道,
“子玉先生曾经告诫我,任何坚固的堡垒最终都是从内部被攻破。远的不说,就拿吐蕃为例,朗达玛死后,吐蕃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以延妃为首,另一派又以盘踞在凉州河西一带尚婢俾为主;再往细了划分,盘踞在河西的吐蕃驻军看似一个整体,然而又分成了陇右和甘南两地。本官有理有相信,陇右三地的吐蕃人绝非我们看起来的那样固若金汤。”
听了张准深这番话,斥候将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此人躬身行了一礼,朗声回道,
“都督,末将明白了您的意思!”
“好!既然是这样,那就辛苦你了!”
“是,末将告退!”
对于张准深的这番话,帐内的其他人似懂非懂,唯独斥候将军大踏步离开了帅帐。此时的张准深不再向年轻时那般冲动,身负重任的都督开始着手分化吐蕃人的计谋,而具体的执行者便是掌握情报系统的斥候将军。那么,瓜州的局势又将何去何从,归义军能否在最短时间内夺下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