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进吉阆抚恤众家，独灯火人归千岚

“这样算来也是不错，但愿事情按这种预测发展吧，不过可得好好防备仇焕这家伙，从来没死心过。”山竹国王的精力还在宸塬身上放着，想着再玩玩便回来了，竟然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难不成还得再派人去寻他？

“陛下是为宸塬皇子的事情分心吗？”蹇垏刚刚看他还觉得正常，现在看来心绪又不集中了。

“所以目前有什么好的办法让他回来吗？”山竹国王倚靠在身后的靠背上，目光呆滞看向蹇垏。

“杨桃族现阶段的经济状态以欺瞒群众为主，虽然着力恢复在苍水平原附近的农业，却进展缓慢；如今芒果族表示陈兵北部压制，估计国内正是人心惶惶，而唯一可以解决局面的便是宸塬皇子。他们定然会利用皇子的身份来对山竹国施压，所以陛下只需再等上些时日，他自会回来的。不过这次惹出的事情已经够大了，希望陛下接下来能好好劝说，至少不能再让他逃出去了。”蹇垏对此非常自信，不过他还得去安排方穹所说的抚恤问题，这真让人头疼。

“那方穹都督卸任后要到哪里去呢？”山竹国王也算一路看他过来的，没想到竟然惨败南康渡，对于都督这种身份来说，卸任已经是最好的处置方案了。

“我想先去吉阆郡将那些将士的遗愿带回去，也让自己先缓缓，等过了这段时间，可能要去南蝶国住了。”方穹前两天收到来自安天怡的邀请，这位战场上的老朋友虽然表面严肃，却已经准备好居所安置他，缘分本来就是这么奇妙，生活的每一瞬间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也好，那你就同蹇垏一起去吧，反正他也要安排抚恤工作，正好顺路，况且去吉阆郡全是山路，也好路上搭个伴。”那种破地方在发达的山竹国都瞧不上眼，却也是方穹的选择，山竹国王总觉得之后还有机会再用得上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到了南蝶国就先跟女王打好招呼，之后再有启用的时候可别不回来了，我也会派人过去知会一声的。”

“多谢陛下的美意了，方穹这就先退下了。”方穹没想过自己之后重新启用的事情，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一辈子，至少现在的他并不觉得这一切值得留恋。当他躬身作揖退下的时候，总觉得背后的包袱卸下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阳光从外面迎面照来的时候依然亮眼夺目，对于他来说则是军旅生活的结束，脱下一身战袍、抛下金戈铁马的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吉阆郡的山路并不好走，两侧绵延的山峰一直通向南边的沁河，不过却是悬崖峭壁在那边伫立。令尹蹇垏在这里施行的农业改革还是不错，至少尝试变通这边的生态环境，尽最大程度来保障生产进行，在身后的群山中不时传来几声驱赶牲畜的吆喝，看样子应是牧业所在的地方。这里比不上王都那边的奢华，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溢在路旁的臭水坑一个接一个，车轱辘轧过去扬起一阵阵水花便扑了上来，落在衣裳上都是褐色的泥巴，可惜就连蹇垏都只是抬头看着两侧的山峦，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方穹以前还觉得肮脏不舒服，现在瞧瞧同为首脑的蹇垏，活生生是在场的对比。内府的事情确实不需要冲锋陷阵般厮杀，不过却要细腻和温和，这次的粗犷让他印象深刻，而内府的行动更让他心悦诚服。

在山路上逛了几遭都没看见城镇，反而是从车队旁穿过的牧民和猎人成了常态，一撮撮拥堵的家伙将山路挤满，方穹望着它们瞪圆的眼睛，再加上扑棱的耳朵摇摇晃晃，整个身躯被四条瘦腿撑着，看起来有些怕生。

“方穹啊，你去摸摸看，它们挺友善的。”功曹高岚卧在车上衔着根狗尾巴草，散漫的样子似乎天生是这里的居民，可再回想从内府出发的样子，却也是一身官服裹上，满脸的义正言辞。

方穹可不是在吉阆郡的穷小子，他的故乡在北部的东屿郡，那边的土地还算凑合，虽然每户也有些家产能算算，可像这种成群的牛羊却不多见，反而都是人力抱着一亩三分地拼死拼活养活一大家子，等一辈子下来也就够了养家、郡收、国调了。方穹上前伸手尝试去碰牛的脸，没想到手还没伸过去便被吓到了，那家伙直接瞪起眼睛瞟了他一眼，顺便从鼻腔里发出一股重重的沉闷，然后继续扑棱着耳朵，绕过车队慢悠悠走了过去。

牧民见状连忙驱赶牛群避开这些达官贵人，不至于惹上祸事。而高岚则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连同的还有一起的内府官员。方穹自己也觉得尴尬，连忙抽回自己扑空的手，却发现蹇垏的脸上也划过一丝笑意，不过只是轻轻翘起了嘴角，紧接着便没了踪迹。

“它只是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还会怕它啊？”高岚很是与平日不同，竟笑得前仰后合，一点儿正经样子都没有。

“虽然方穹暂时不是都督了，不过你也不能这样放肆，好好收敛一些。”最后还是蹇垏站出来敲打敲打他，不过很快气氛便陷入尴尬，高岚也只是安静呆在那里不说话，蹇垏则又闭上眼睛享受了。

之后的事情更是一场触目惊心的经历，而方穹对朝堂的态度便没了依恋：每当抚恤一家的时候，他总能被自己当初的念头牵入情绪，还妄想安抚自己的内心，简直就是奢望。并不是蹇垏的做法不好，这样至少能感受到些温情，不过每家的状况都不一样，最后却又落入惊人的相似，无非是“家贫”的说辞，却又惹得方穹一阵焦虑，毕竟他才是最后的刽子手，可也是安然抚恤中的一员。

在结束抚恤的工作后，方穹对这片山区有了新的认知，至少自己不能再多待在这里，当然他是害怕，也是惶恐，如果要说赎罪的话，他不能接受在这样的岁月里接受这般的罪过，却对自己当初的行径深感懊悔，不得不说人是很奇怪的物种，这种愧疚他宁愿深埋在心底也不会继续待下去受过。

“倒不如同我一路再回王都去吧，想你当初也是一时糊涂，虽然许谦太傅说话不中听，但也是为了你好。现在只身脱离前往南蝶国，终究不是长久大计啊！”蹇垏想来国中没有得力的将领，这下方穹出走更是加剧这种乱象，丝毫没有好转。

“多谢令尹大人的好意了，不过我现在心意已决，还是先放任一段时间再看吧！”放眼看看这世界的光景，这两年的动荡不安让人惊慌，而方穹的人生也得走一条新的道路，去见见别处的风景，去看看世界的神奇。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随你去吧！南蝶国的形势可不太妙，她们毕竟生活在大陆的最南边，先前虫族、茉莉族皆与魔族有联系，你去了那边要担心这些，还要注意些气候，那里可要比这里热多了……”蹇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股脑儿都说了出去，虽然在一起共事多年，可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方穹连声道谢，接着便上马准备离去，这次他要从悬枫栈道直通南蝶国，经由那里的摆渡游览沁河，去见自己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