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第十四章：苏大老爷（六）

一条古老而荒凉的道路，两匹马飞一样奔驰，道路上的泥尘如烟，荡起很高，拖的很长，很是壮观。

好在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不然如何称得上荒凉？

路的两旁，时而是本来肥沃的土地，时而是一片片的村落，但因为马儿飞快，都是一闪而过。

虽然马儿行的快，不过还是能够看出很多原本肥沃的土地变的荒芜，因为地里面现在枯黄的是一片片的杂草，而不是庄家，杂草卷卷而生，在秋的煞威下有的已经枯黄、有的正在变的枯黄，有的躲在枯黄下依然青绿，展示着大自然的狂野和人间之心酸。

一个个一闪而过的村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烟，从一闪而过的视线里，看到许多塌掉的房屋，以及很多房顶长满野草的的房屋，从这些情景可以猜测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人呢？

但两匹马儿一是快速而过。

皇内县。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县城，在前朝，这里就是洋安最大的一个县城，现在依然如此，一个皇内，半个洋安，可见皇内县的经济实力在洋安城是比较先进的，但就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古老县城，从朱由检进去的那一刻开始，感觉到的却是处处的人间悲剧。

比洋安更甚！

这里，街道两旁倒是窝满了人，不过全是乞讨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双双绝望的垂垂若死的眼睛看着道路，渴望有人来可以给他们点吃的，这些窝在道路两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在襁褓里的孩子，大概已经饿的半死不活，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句话形容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两匹马儿还没有停下来，那些人就已经蠢蠢欲动，好像这两人只要一下马，就会被他们淹没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两人一下马就被乞讨的人淹没，一个个伸着破烂的碗，使劲的摇摆着，渴望可以讨的一点吃的或者一点银子。

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没法同情某一个人，甚至你都不敢去同情人，因为这时候你哪怕露出一点的慷慨，都会被疯狂的淹没，所以即使如苏大老爷和朱由检这样的好心人，也不过赶紧的逃跑而已。

“是不是不可想象？”苏大老爷问朱由检道。

这种景象朱由检不是没有见到过，其中的辛酸他自然明白，因为他都经历过，人间的苦难在他眼里，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不是他心硬，是苦难见的多了，适应了而已。

但朱由检却回答道：“是不可想象，简直是人间地狱。”

苏大老爷道：“朱公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凄惨的人间地狱？”

他称呼朱由检从朱老弟变成朱公子，朱由检可以感觉的到这他本想拉近的距离变的开始遥远。

朱由检淡然道：“依苏大老爷之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间地狱？”

苏大老爷冷冷道：“很显然的事，天灾人祸。”

朱由检道：“天灾是如何的天灾，人祸又是如何的人祸？”

苏大老爷道：“天灾就是这皇内县先旱后雨，春天的时候，一场雨也没有下，夏天的时候，暴雨连连，难道一路走来，朱公子没有发现本来肥沃田地尽成荒芜？庄稼颗粒无收，野草倒是顽强的活下来，长的一团团的，生命顽强啊。”

他接着道：“至于人祸嘛······为富不仁的富户，昏庸腐败、强征暴掠的官府，本来因为天灾老百姓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人祸更胜于天灾，于是出现十村就有九村空，一村有人皆老弱的现象了。”

苏大老爷提起官府和富户，眼睛里就迸发出仇恨来，只是这不经意的仇恨隐藏的很深，但怎么能逃过朱由检的眼睛？

朱由检认为想要了解一个人，看一个人的眼睛最真实！不论他多会表演，眼睛里深藏的东西是藏不了的，如果一个人的眼睛也可以表演的话，那这个人的表演水平一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一句话说的很对。

别人关上门表演，你只有从窗户里得到最真实的信息了。

那仇恨不是假的，朱由检深切的感觉的到。

朱由检淡淡道：“苏大老爷的见解很正确，老百姓之所以沦落到举家乞讨的地步，的确是天灾人祸，天灾是小，人祸更大，但不知道苏大老爷说这些话，对此局面有何帮助？”

苏大老爷叹道：“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对这局面能有什么样的帮助？”

朱由检道：“不然吧，以苏大老爷的财力，虽然不能帮助所有难民，不过帮助一部分还是没有问题的，苏大老爷刚才说到为富不仁，这个词用的很好，苏大老爷不会光说别人，自己也是这样吧？”

苏大老爷淡淡道：“朱老弟，你认为我也是为富不仁？”

朱由检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苏大老爷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处理那些被钦差抓进牢里身亡的无主的尸体？

但朱由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看来，苏大老爷有那么大的财力，他出的力气、做的善事还不够，还可以更进一步，多付出一些。

最起码他没有尽力而为，而且他做那些好事，存心不良，毕竟他也趁机从其中捞到不少利益不是？且不说知府那一百多家门面房，就是从钦差那里，估计也有很多暗地里的交易，所以朱由检对这个苏大老爷是好是坏，现在并没有定论。

只听苏大老爷道：“如果我是为富不仁的话，我就不会带朱公子出来了，朱公子来这里干什么，别人不知道，我却能猜测一二。”

朱由检诧异道：“你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他笑了笑道：“就请苏大老爷说说，我来这里干什么？”

苏大老爷道：“洋安城发生一件怪事，这件怪事几乎弄垮了洋安城所有的有钱人，就连前任知府也因此而下台，皇上派了几次钦差来，也没弄出个因果，这次黄钦差来此好几个月了，照样也是束手无策，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你说皇上能不着急吗？”

朱由检点点头道：“皇上着急不着急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想皇上肯定着急，不过他着急也是活该，谁让他识人不明、用人不善呢？就看看他派的这知府、这钦差，光知道捞钱的地步，就知道他们什么好事也做不了，更别说查案子了。”

苏大老爷道：“所以他就派了他最亲近的人来，这个人就是朱由检你。”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我？”

苏大老爷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朱由检道：“愿听高见。”

苏大老爷道：“朱公子也知道我苏某人是个生意人，而且我的生意遍布南北，就连京都也有我的生意伙伴，而本人对京都发生的事情也一向十分感兴趣，就在不久前，我听到了一则消息，朱公子猜是什么消息？”

朱由检道：“什么消息？”

“皇上给六公主招驸马。”苏大老爷淡淡道。

朱由检道：“这消息倒是人人皆知，苏大老爷知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苏大老爷道：“皇帝有六个女儿，也就是说六位公主，为什么单单给小公主招驸马？”

朱由检道：“你说呢？”

苏大老爷道：“因为这人是皇帝功臣的儿子，沈富贵。”

朱由检道：“嗯，在皇帝登基以前，还是王爷的时候，沈富贵就和六公主有了婚约。”

苏大老爷道：“但后来听说这沈富贵死了，所以婚约就解除了，可是后来谁知道这沈富贵没有死，又找了回来，所以皇上来履行婚约。”

朱由检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苏大老爷摇摇头道：“但我却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朱由检道：‘什么消息？’

苏大老爷笑了笑道：“其实沈富贵真的死了，现在的沈富贵，是一个叫做朱由检的人冒充的，”他看着朱由检道：“而你，正是叫做朱由检！”

朱由检笑笑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故事，只是这故事把皇上看蠢了。”

苏大老爷道：“至于其中什么样的故事，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朱由检你也别忙着否认，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跟你来的那几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那个女子一身贵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公主，因为只有公主才有那么高贵的气质，而且她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朱由检道：“苏大老爷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佩服佩服。”

苏大老爷继续道：“随从你们而来的那两位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是不是皇宫里的大内高手？”

朱由检笑着道：“苏大老爷愿意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了，我们要是有那么好的福气的话，还会来到这儿？”

苏大老爷笑笑道：“你们当然不是来玩的，你们是来暗中查案子的，是不是？”

朱由检还要否认吗？

他当然要否认。

苏大老爷虽然猜的不错，但并不敢确认不是？朱由检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疑虑。

所以朱由检哈哈大笑道：“你说我们是查案子的，那我们就是查案子的吧，不过你见过查案子就带这么几个人的？尊贵的公主出行，只带两个随从，有这么胆大的公主吗？”

苏大老爷道：“那倒也是，不过朱老弟不管你是不是来查案子的，我都想让朱老弟帮帮忙，还这洋安方圆几百里一个清明。”

朱由检道：“苏大老爷想让我怎么帮忙？”

苏大老爷道：“帮我查清这洋安富人死亡逃离之谜，并且咱们想想办法，把这些狗贪官弄下台。”

朱由检道：“苏大老爷这个目标可真不小，不过我愿意帮忙，谁叫我朱由检也是一个热血的人呢。”

苏大老爷笑道：“有朱老弟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朱由检道：“那不知苏大老爷，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苏大老爷道：“先去找一个人。”

“找谁？”

“我妹妹，苏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