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事

“女儿想您了，所以来看看。带着侍女出来多有不便，所以今日女儿改成了‘微服私访’。”为了让母亲相信，宿嫣故意微微一笑，可她的心，此时却如刀绞，因为这一次，她是来与母亲告别的。

“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做事怎么反倒还没了分寸，这样虽然轻便，但实在有失体统，若让他人抓了话柄，到时候，定是要让皇上为难的。”顾母嘴上责骂，心里却因女儿的到来高兴着呢。

如果一切如常，她的确就要成为皇后了，成为冉奚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可是现在……

“对了，明日不就是成婚仪式和封后大典么，你怎么现在跑了出来？”顾母不明白，女儿现在应该在宫里忙的抽不开身才是，怎么还能跑出来呢。

“母亲——！”宿嫣略带撒娇的解释道，“我就是为了躲闲，才一个人跑出来看您的。”

顾母还要问什么，却被宿嫣直接握住手，拉着往屋子里走，同时说道：“您就让女儿偷一会儿闲吧，女儿保证，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回去，绝不会耽误任何事。”

“好好好，都随你。”顾母相信女儿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也不再多说。母女二人进了屋子，一同坐在软榻上，聊起了家常。

因为心里藏着事，所以宿嫣的情绪、言语，多少会有反常的时候。

顾母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一想，明日这孩子就要正式成婚了，今日如此，可能是受了那个的影响，于是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二人聊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宿嫣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此番离去，怕是再也不能回来了，宿嫣强忍着酸涩，没让泪水流下。

看到了母亲，却没看到杭儿，着实有些可惜，不过还好，有冉奚在，母亲和侄儿，以后都不用她惦记。

顾母将女儿送到门外，宿嫣翻身上了马，就在她策马离去的那一刻，泪水这才如决堤般，倾泻而下。

出了城，宿嫣竟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她要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才行，可是，要去哪里，他才会找不到呢？

而哪里，又适合自己，安度余生呢？

算了，不想了，顺着路一直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就这样，宿嫣再次扬起了鞭，策马前行。

日落黄昏，眼看天就要黑了，而这四下里，又没有人烟，看来自己要留宿在这荒郊野地了。

宿嫣正犯着难，突然听到有人叫救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尼姑，背着竹篓，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

宿嫣下了马，三两步赶过去，俯身询问：“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贫尼下山采买，路上遇到疾驰的马车，躲闪不及，扭伤了脚，还请施主开恩，能帮贫尼去九龙后山的尼姑庵，送个信儿，让我师妹来此接我。”

九龙后山有尼姑庵？宿嫣从来没听说过，她只知道，清河老者曾经住在九龙山。

“天色已晚，即便我送到了信儿，等你师妹来此寻你时，恐怕也已经是明日了，我这里有马，不如直接将您送回去好了。”

闻言，那尼姑感激的点点头，又说：“那就劳烦施主了。”

宿嫣微微一笑，转身去牵马。

路上，通过聊天，宿嫣得知，自己救的这个人，法号慧明，而她，也以‘婉清’自报了姓名。

路途遥远，待她们二人赶到尼姑庵时，已是深夜。

这是一间很小的尼姑庵，怪不得不为人知。看到宿嫣带着慧明回来，门口站着的一个小尼姑，立即迎上前来。

“师姐，你怎么才回来，急死我了！”那小尼姑转头看了一眼宿嫣，又问，“她是谁，你怎么还带了个外人回来？”

“慧觉，不得无礼，”慧明赶紧解释道，“我路上出了点意外，多亏这位施主救我回来，否则你就是明日也未必能见得到我了。”

“意外？”慧觉吓了一跳，立即追问，“出了什么事？师姐你没事吧？”

“这事晚点再跟你说，你先扶我下来。”说着，慧明伸出手，示意慧觉去接她。

慧明下了马后，又吩咐慧觉：“我带着客人去见师傅，你将施主的马迁到后院去。”

随后，宿嫣便跟着慧明，进了院子。

慧明带着宿嫣，来到了她师父的房间，并对她师父解释说：“师父，徒儿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扭伤了脚，幸得这位施主搭救，才安然赶了回来。”

师太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宿嫣，不等宿嫣开口，那师太直接说道：“既是缘，也是果，只是此果非终果！”

宿嫣满腹疑惑，双手合十，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随即问道：“婉清愚钝，不知师太，此言何意？”

师太微微一笑，没有回复宿嫣，而是说：“施主甚有佛缘，不如就在庵里多住几日吧？”

佛缘？宿嫣倒是不信，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怎么可能还有佛缘呢。

不过自己现在一时也无去处，既然师太诚邀，不如就此暂留几日吧。于是，宿嫣点头回复了句“好”。

次日一早，宿嫣起床梳洗后，吃了慧觉送来的斋饭。昨晚那师太的话，甚是让人疑惑，宿嫣想着想着，便决定，去找那师太，再问问清楚。

虽然地方小，但这里却也是佛门圣地，她们师徒三人，更是严于律己，每日早课晚课从不落下。

当宿嫣来到正殿时，只见她们师徒三人正在诵经，如此情景，她当然不好打扰，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施主既然来了，不如就一同坐下听听吧！”师太开口挽留。

宿嫣一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而且师太既然开了口，那么自己就留下来吧。

她回过身，轻步来到了殿内。看到慧觉旁边空着一个蒲团，宿嫣走到近前，屈膝跪在了上面。

与此同时，师徒三人又开始继续诵经。宿嫣双手合十，闭目听着她们诵经，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悲痛，竟然消散了不少。

许久之后，冉奚才开口，低声吩咐丰和：“去找。”

“是！”丰和领命后退了出去。

今天原本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是他期盼了许久、努力了许久，终于等到的日子。可是，他却亲手将这一切搞砸了。

作为儿子，他惹得母亲三番五次的发火，是不孝。作为男人，给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是无能。

一个既无能，又不孝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坐拥这江山。

如果找不到她，自己该怎么办，如果没有她，自己要怎么活，心里越来越觉得空落落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启禀皇上，二品诰命夫人顾伍氏求见！”门外有人通传。

闻声，冉奚的心更是忍不住的疼起来，曾经，顾母放心的将女儿交给了自己，而自己，不但一直没能给她一个名分，如今更将她弄丢了，自己还有何脸面去见顾母，他又要如何与她交代啊。

“快请进来！”虽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可冉奚知道，自己终究无法逃避。

“老身参见皇上！”顾母一身诰命朝服，俯身行礼。

冉奚立即迎上前来，“伯母快快请起。”然而伸出去的手，却被顾母直接无视掉，同时迎来的，是她无比的失望与满腔的愤怒。

“老身记得，今日应该是皇上与小女的大婚之日，怎么这一入宫，却是一点喜色也没有，更是不见小女的身影呢？”

顾母原本早早的起来，准备入宫参加女儿的大婚。结果收到的，却是一切取消了的消息，不但如此，他们竟然还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了。

顾母一怒之下，直接入宫，来找冉奚讨个说法。

“伯母……是朕负了清儿，朕对不起她的真心，也对不起您的信任。一切……一切都是朕的错。”冉奚哽咽的说道。

看到冉奚可怜的模样，顾母的火气倒是消了些，她知道，这孩子是有苦衷的，来的路上她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然而受伤的，毕竟是她的宝贝女儿，她最后，也终究还是要更心疼自己的闺女。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我的嫣儿，去哪了？”顾母语气虽然缓和了些，可神态却更显悲痛。

“伯母，这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

“你是九五至尊，怎么可以说自己错了！”不等冉奚说完，只听门外传来太后的声音。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即便明知来者不善，顾母依旧还是按规矩行了礼。

“母后，您怎么来了？”冉奚面色更加难看了，太后一来，他更没办法安慰顾母了，而且，太后若再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让顾母受了委屈，自己又该如何与清儿交代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对不起她了。

“哀家若再不来，你这个一国之君，恐怕就要给一个二品诰命，跪下磕头认罪了！”太后本就护犊子，见身为皇帝的儿子，对一个老妇人如此卑微，反复认错，她自然会气愤。

“母后……”

“皇上！”顾母打断冉奚，接着说，“可否允许老身与太后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伯母？”冉奚担心的看向顾母，顾母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冉奚转头吩咐所有人退下，随即自己也出了大殿。

“太后娘娘，妾身斗胆问一嘴，您觉得我忠义侯府对朝廷，可算是尽了忠？”顾母率先开了口。

“自然！”太后回答的很干脆。

“那您就是觉得，亲身做的不好了？”顾母又问。

“哀家虽与你来往不多，但却也知道，你这个侯府夫人，一直都是深入简出，恪守本分，。”太后对顾母没有什么偏见，即便她是宿嫣的母亲。

“妾身这就糊涂了，既然我们都没做错什么，您为何要如此反对，嫣儿和皇上的这门亲事？”顾母表面上语气平和，其实内心早已火冒三丈，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必须暂时压下火气。

“这……”太后一时语塞，随即又说，“她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做皇后，这个你应该比哀家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