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乔天之手

南越国师一字一句，不慌不忙，探究的目光，对着跟前面无波澜的清上陌华细细打量了半晌，狭长的眼中，不时有精光轻闪，说着，他陡然话锋一转：“传闻中，那支来无影去无踪的秘卫队伍，负责打探消息、护卫家族，与当年盛世一族那支苦心训练出来的皇族血魂卫可堪相提并论，又甚至清上之“天鹰”对比盛世之“血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头说着，犀利的视线一边若有若无的在注意着清上陌华的神色，可看了半晌，清上陌华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无波的神情，他眸中掠过复杂的神色，不动声色的蹙眉：“在本国师的印象中，天鹰暗卫曾在前朝的帝都天安城出现过一次，当时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了大秦宫禁，而在后来却又神影无踪的消失于皇城……这样子的队伍真的很令人好奇……”

好好的一句话，倒又被他绕了好几个弯儿。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就更加令人觉得奇怪……”食指和拇指慢条斯理地轻捻着袖口，他略微垂眸，“那件事，一晃十三年过去了，当年你们清上一族那些长老们到底是如何想的呢……他们难道真的会不知道族内清上两兄弟之间存在矛盾？清上睿梵自韬死路，清上净梵推波助澜，而自始至终却从未见天鹰卫出现护卫，而最后，你们清上一族竟连替清上睿梵报仇都不见得……那天鹰卫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要不还是这样说吧，本国师好奇，清上睿梵果真是你们清上一氏的家主吗？”

语落，清上陌华眼底掠过一抹嘲讽，嘴角微微一牵，慢条斯理道：“家主自然是家主，只是，当初的结局是他个人的抉择，我们清上一族向来尊重他个人的决定，甚至于家族长老也无权置喙，而至于你说的天鹰卫为何不出现包括他们因何存在……这大抵也不是你应该好奇的事情。”

“哦？是这样子吗……那还真是有趣呢……”南越国师狭长的眼角微微一挑，偏头望向了净空，语气一顿，饶有兴趣的问他：“之前本国师都没有仔细问过你，对吧……当年你知道清上睿梵的想法吗？当初你那般推波助澜，难道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清上睿梵会自寻死路，因而，你也乐于成全他的愚蠢？还是说……”倏地，他语气又一转，神色带着显然的嘲讽，“因为你尊重自家大哥的意思，所以，连生死存亡也听之任之？”

“陈年旧事，何足提道？”清上陌华凤目斜掠，眸子轻轻眯了眯，下一刻却气定神闲的负手身后，“巫重渊，这么多年了，本世子知道你一向自负才智和手段，只是本世子倒想问问你，当初你可有想过，自始至终，瑞王处处谦让也压根没把你当成对手？只因为，你不配。”

“我，不配？”巫重渊语气缓慢，从口里一字一字的吐出这三个字，眼中隐有异芒，清亮天光，淡淡映在他阴沉狭长的眸里，却陡然掠过了一层浓浓的令人窒息的晦涩。

半晌，他神色尽敛，嘴角浮起一丝邪魅的笑意，骤然却仰头，夸张又狂妄的大笑了起来：“我……不配？不配？哈哈哈……本国师确实不配！本国师自小出身寒微，汲汲营营，偏走天下嶙峋悬崖，阴谋倾轧，独行人世钢丝之险，本国师自然不配！与之当年清上一族的一家之主，风采凌尘、无欲无求、令人高山仰止的瑞王爷，本国师，哪里又有什么可比之处呢？”

净空手执佛礼，垂眸敛眉，停了片刻后，他这才抬起眸，面色沉静地开口唤了一声：“小渊。”

他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苍凉的意味，似在残冬落日之际，在天涯零落的故人，偶得窥见茫茫平原，那一刻，地荒天冷。刚一语落，巫重渊眸底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变得空旷寂寥，眼中那一分邪魅颜色，陡然如一阵疯狂的漩涡卷掠，深浅翻涌。

往昔岁月，峥嵘稠，高歌纵马，意气高。此刻，在他眼前，少年时代散漫无虑的生活，走马灯似的穿杂不休。

当初，倾心交付信任的故人。

之后，近乎以命相搏的敌人。

父亲的尸骨，不知在何处？

母亲的惨叫，犹回响耳边。

果然，前尘情仇爱恨，生死往来，到头来，不过南柯一梦，逝去匆匆。

待他日梦醒，今夕非昨日。蓦然回首，温酒已冷。血如花，万事空。只是苍天不公，凭什么，唯有他被留在原地，仇满身，恨满心？

半晌，他的神色渐渐冰冷，一身薄衫，风中微动。

“净空大师，敢问，你有何指教呢？”

语气低沉，毫不带一丝情感。

净空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垂眸，沉默不语。

当年，是谁饮下了世上摧心的毒？

情仇，一错再错。

当年，哪一颗是被仇恨蒙蔽的心？

恩怨，无休无止。

当初，不得已屈从于家族的意气少年，曾你来我往，生死相搏，最终，一切落得黑白不分，是非颠倒……

过去经年，富贵荣华，如今一切皆非。

爱恨纠缠，菩提花落。

罢了，罢了。

净空双手合什，低低呼了一声佛号。

清上陌华眼眸微抬，目光淡淡自净空身上掠过，转而看向巫重渊，映着素亮天光，美眸犹如剑芒般摄人，顿了片刻，他神色清傲，慢条斯理开口道：“罢了，今日本世子此行，可不是来和你计较什么当初的……实话说，本世子对于当年的那段情仇也实在不怎么感兴趣……要不你就直接说了吧，此次你前来东陵之境，到底有何目的？”

巫重渊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光泽，唇角微一勾，气定神闲回道：“本国师一向来去自由，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何必一定要抱有什么目的呢？只是，世子阁下对本国师的行踪这般感兴趣，本国师实在深感受宠若惊……这些年来，本国师听说，世子阁下几乎是从未踏出过东陵的天京城半步，本国师时不时还好奇着呢，世子阁下不会是真的……屈从于你们东陵的那位老皇帝吧？不过，就今日这么看来，本国师终于可以放心了……毕竟，世上如世子阁下这般有趣的人物，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哦？放心？”清上陌华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薄唇扬了扬，“真是有劳国师大人费心了，本世子之所以不迈出天京城半步，是因为外头实在是没有一丁点令本世子感到有趣的人或事物。”

“那世子阁下此番黔州之行，想必……是因为黔州之地有世子阁下非常感兴趣的人或事喽？”巫重渊细长的眉往上挑了挑，状似思忖了片刻，饶有兴趣对清上陌华道：“本国师打听过，此次，东陵皇室的九皇子奉旨黔州赈灾，听说一路随从护卫的，竟然还有高门墨氏一族里年纪最小、最神秘、也最受宠的一位小公子……”

清上陌华凤目微眯，眼中寒芒一掠。

巫重渊语气一顿，似乎全然看不到清上陌华微微阴沉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还有，本国师隐约听人说起过……前段时日似乎有人在黔州之地，亲眼见过了我们南越国的锦凌太子……”

“而真正令本国师惊奇的是，这同时出现的，竟然还有西楚皇室那位拥有“战神”之称的五皇女！世子阁下，你就说凑巧不？世上之事，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不，连你大名鼎鼎的瑞世子也来了……你们这么些天之骄子当世英才一下子聚集在一处，当真是令人神往至极……这不也正好可以说明，本国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吗？”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清上陌华不置可否，冷冷一笑：“想必，国师大人如今是巫术大成，竟然可以提前预知……黔州之地会有贵人抵境……真是劳你大驾早早便来蹲守。”

“提前预知这种事儿，本国师可做不来，”巫重渊神色有些高深莫测，却素淡一笑，“只不过有一次，本国师夜光星相，偶见东部黔州似有异星突绽……由古及今，但凡天生异像，必有妖异之事……再者，我们南越国的太子殿下莅临此处，本国师实在放心不下，因此，特意前来一看。”

“天生异像，必有妖异？”清上陌华眸光清利，往巫重渊眼底深沉的笑意中略微一扫，转而好整以暇的一挑眉，“那不知国师大人认为，这天生异像所对应的妖异之事，到底是什么呢？”

巫重渊眼中有微光若有若无的一掠，负手身后，往前踱了几步后，脚步在高大的钟楼前一停，视线散漫在斗拱重檐上，略微停留了片刻，霍然扭头问：“不知世子阁下可曾听说过，凤鸣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