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冯劫败天下沸腾

从陈胜走出阳城道现在，过去了不到三个月。但是全国各地的起义队伍已纷纷响应，零零散散的队伍若是联合起来，恐怕有几十万之多。而此时此刻，陈胜的张楚政权，无疑是反抗势力之中最庞大的那一个。接纳了葛婴在楚地张罗的队伍之后，吴广手头现在有四万多人，陈胜自己在陈地还有一万多人，而东掠地现在驻扎在狄县西部的周文手上也有一万人，北掠魏地的武臣手上有一万多人。再加上魏豹、魏咎、张耳陈馀等人手里面零零散散的兵马，张楚国现在早已经是拥有十万大军的庞然大物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突然显现的大家伙已经有些分崩离析的迹象了。魏咎骗了一拨人马往魏地而去，这一去能否回来还是未知数。而张耳和陈馀则则投奔向了武臣，什么时候再回到陈胜身边还得另说。这些迹象模糊的离散或许先不用提，但葛婴这边，是陈胜自己的选择。

吴广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带着兄弟儿郎和大批武器前来投奔陈胜的葛婴，只是自顾自带着在楚地张罗的这么些人北上打算与陈胜汇合。他根本不理会葛婴能不能杀了襄疆，更不会多想葛婴杀了襄疆之后如何安全地从楚地逃出来，只是想着早日把兵马带到陈胜手里。但陈胜的一份来信，不得不让吴广停下脚步等一等葛婴。陈地的来信很明确，要求吴广诛杀掉葛婴。

吴广得知陈胜的来信之后，心中十分复杂。虽然他觉得葛婴并不是有意立襄疆威望，而且即便立了襄疆为王也罪不至死，但陈胜已经发话了，他唯有执行。毕竟陈胜身边有张而陈馀这样的谋士帮忙，做出来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所念诵的这些个谋士，早已经离开了陈胜。

知道襄疆的死亡之后，项燕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派出项家军追杀葛婴。葛婴速度也快，他杀了襄疆之后几乎没有丁点儿的停顿，立马就带着剩余的部队北上寻找吴广了。等着天明之后，吴广看到的是一个丧家犬一般狼狈无比的葛婴。

“襄疆我已经杀了，那些项家军还真不是吃素的，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见到吴广之后葛婴还有些激动，看着吴广手头的队伍，他以为自己安全了。

但是吴广却贴着脸，眼神复杂地看着葛婴。

葛婴察觉到有些不对经，当下上前问道：“吴将军，你怎么这一副表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广叹息道：“唉，陈地那边陈胜来信了。”

一看吴广这黑着脸的表情，葛婴便知道准没有好事儿，当下他还猜疑道:“难不成是周文那老家伙打了败仗了？”

吴广摇了摇头：“周文现在的军队还没有打败仗，正在往函谷关敢。而且现在张楚王已经打算把队伍集合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要大局进攻咸阳了。”

听到这话葛婴立马笑了出来：“要总攻了？这是好事啊。可我怎么看着你并不开心的模样呢？”

吴广说道：“你私自主张里襄疆为王，张楚王十分生气。”

“哎呀，大不了我带着美酒，亲自跟他赔罪！”在葛婴看来，张楚王陈胜不过就是一个有胆识的哥们兄弟，大家之间讲究的是义气，在楚地立王这事儿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这一次拉拢了三万人的队伍，陈胜到最后肯定还得感激他。

吴广看到葛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他叹了一口气：“兄弟，这是张楚王的命令，你不要怪我。”

听到吴广这么说，葛婴有些糊涂，问道：“究竟什么命令啊？你说的这么严重？”

“来人啊，把葛婴给我绑起来。”吴广突然后退一步，大声喝到。

当下一群人上去就把葛婴给绑了起来。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给我住手！”葛婴空自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来。吴广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一次彻底惹怒了张楚王，王上已经下令要将你就地格杀。”

“放屁，老子不相信！陈胜不是这样的人。吴广，你把老子给放开，你是不是看老子招了这么多人，想要强老子的功劳！你快把老子放开，老子要跟陈胜见面，我不信！”葛婴一脸怒气地骂着吴广，他死到临头也不相信那个跟自己大口喝酒的陈胜会下令杀了自己。

吴广挥了挥手说道：“拉下去砍了！”

听到这话葛婴慌了：“你来真的？吴广，你小子不得好死！”

……

等着下属提来葛婴的人头之后，吴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此时脑袋里乱哄哄的，一下子从一个县衙的小队长成为了张楚国的二把手大将军，吴广自己也有些不适应这短短两个月内发生的巨变，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在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没有多做什么，就地埋了葛婴之后，他继续带着部队北上。不过眼看就要到了陈地之后，吴广突然又收到陈胜的消息说要他去攻打荥（xing，二声）阳。得到这个命令之后吴广诧异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道：“荥阳？不是说合兵一处吗？怎么又去攻打荥阳呢？”

那使者说道：“属下不知，军令在此，还请将军过目。”

吴广看向那使者手上的牛皮，有些惊讶地说道：“现在陈地已经有牛皮了？”在以前传递军令的时候还用的是竹简，这一次却换成了牛皮。显然陈地现在已经不是刚起义之时那么一穷二白了。

吴广当下拿过那牛皮卷开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陈地人越来越多，粮食已经捉襟见肘。而周文和武臣等部队也越来越壮大，现在张楚国最要紧的就是粮食问题了。而荥阳荥阳北靠黄河，中部有索河、汜河、枯河等等水陆，交通方便。全国各地每年政绩上来的粮草大都先聚集在荥阳，然后才集体运往咸阳。作为中原最大的粮仓之一，若是能够攻克它，张楚国短时间内就不用再为粮草问题而担忧了。

想到这个问题，吴广立马点了点头：“任务艰巨啊，若是荥阳攻克不下的话，那么大军恐怕就会分崩离析了。”

“是啊，现在不对当中已经有不少人抱怨吃不饱饭了，所以王上特意吩咐，要大将军无比攻克荥阳。”那使者说道。

“不知道守卫咸阳的是什么人？”吴广好奇道。他本人也是十分喜欢用兵的人。暴力与色情从来都是让人着迷的魔鬼，而战争则是最大的暴力，能给一些暴力喜好者最大的刺激。吴广能够跟陈胜起义，内心深处自然也有一些暴力喜好的倾向。此时陈胜交给他这样一个艰巨的人物，他立马有些兴奋起来。在起义的前一个月，大家所攻克的都是没有人防守的，或者说只有零散部队防守的城池，作战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而荥阳作为全国的粮草种地，守卫也是国家级别的，可以说和咸阳不分上下。攻克这样的重镇，自然要比打下陈地刺激得多。

那守卫当下回答道：“是李由。”

“丞相李斯之子，李由？”吴广眯着眼睛问道。

那使臣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确实就是李斯之子李由。此人自幼饱读兵书，后来担任三川郡郡守。大军起义之后李由是众多郡县之中第一个积极组织军队开始反攻的人。不过咱们人多势众，李由一时难以奈何，已经率人驻守荥阳，打算孤守咸阳了。”

人的名，树的影。李斯打大名在秦国不曾灭亡之时便已经响彻六国百姓耳中。这样一个伟人的儿子，当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这信使在说起李由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发虚。

而吴广听完之后也是连连点头：“虎父无犬子。这李由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东郡那郡守最后空首一个狄县，那能有什么用？但是李由却早就能够预料到我们大军缺乏粮草，更是提早就布置了荥阳这样一个后手，果真是了不起。此时看来，荥阳并不好攻呀。”

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吴广当即下令，全军东进，直抵荥阳！

此时不过是八月底，距离陈胜起义才过了一个月，然而局势就已经不是秦朝庙堂可以轻易掌控的了。就在吴广率军东进的时候，冯劫终于带着从戍守长城的队伍中抽调出来的两万人马回到了咸阳。

此时此刻，咸阳城中已经乱做了一团。各地接连不断的起义和田儋陈胜襄疆等人的接连称王，使得李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张楚政权不断攻城略地的消息，全国三十多个郡县已经死了几十个县令的消息，起义军一天比一天多的消息使得李斯急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一次接连的起义根本就是嬴政和胡亥穷奢极欲之后留下的后一阵，天下百姓已经受不了了！但让李斯郁闷的是那胡亥却在听闻陈胜起义的消息当天上了一次朝堂之后，再也没有露面，而是一个人在阿房宫之中躲清闲。这当中自然少不了赵高的功劳，其实胡亥道现在还不知道各路起义军已经风云际会汇集成了足够毁灭秦朝的力量，还以为陈胜早已经被打得分崩离析了呢。

而冯劫带着人回来之后，胡亥却不知道，只是任由赵高急急把冯劫给推倒了山海关之外。一路从秦国最北部赶回来的大军竟然没有在咸阳城中有一天的修整，便要直接出山海关去面对十多万的起义军，只能说赵高现在也有些着急了。

朝堂之上李斯听到赵高宣布圣旨，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而左丞相冯去疾更是被石化。等着赵高刚刚念完，李斯便立马上言说道：“万万不可啊！大军劳师以远，怎么能够直接上战场呢！我等虽然不是打仗之人，但却也知道这是用兵大忌。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还请赵大人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令大军稍作休整之后再行平定反贼。”

赵高却苦着脸说道：“眼下关外形式如此恶劣，陛下恼怒异常。若是迟一刻，陛下说不准就有雷霆之怒。怪罪下来，你叫我如何承担。再说了，关外那些反贼不过是徭役奴隶联合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堪一击。我大秦军队南征北战骁勇无比，对付他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需要修整的。”

这命令自然是赵高自作主张的结果。虽然他帮着嬴政处理过不少文书，但那都是建国以后，对于兴兵打仗的战报，嬴政从来是亲力亲为不让赵高插手的。他此时这是典型的门外汉不懂装懂，想当然地乱下命令。

等着退朝之后，赵高也不跟李斯与冯去疾等人多说，直接拜年坐上轿子去了阿房宫给胡亥回报了。冯去疾和李斯四目相对，眼中却满是忧虑。李斯说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纵使关外反贼都是乌合之众，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现在大秦的律法实在是太严苛了，而先帝和陛下又都好大喜功，滥用民力，如此下去，起义造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冯去疾闻言连连点头：“确实是如此。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以为李大人看不起儒生，听不进这一套话，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不行，我得想办法见一见陛下。这赵高有鬼，楚地齐地陈地皆有起义，如此情形陛下不可能不上朝的。”李斯笃定地说道。

冯去疾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一起，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陛下才行。”

冯劫这边，两个人似乎都不怎么担心。作为秦国的左右丞相，李斯和冯去疾两个人直到此时也还对关外的情形一知半解。他们根本不知道起义行动早已经在一个月之内进行得如火如荼，还兀自以为那些造反的不过都是小毛贼而已。他们关心的是秦国的千秋的万代，他们看得是更远的地方，关于国家政策，关于法家儒家治理天下的不同，关于民心所向等等。只是此时都火烧眉毛了，再谈这些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有什么用呢？

当冯劫带领着他的两万人走出山海关之后，看到的是原野之上无边无际的营长。视觉效果与驻守长城的五十万大军情形一模一样。冯劫当下就愣了，他收到的消息是关外有一伙一千人的流寇妄图造反，但是真的看到敌人之后他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他妈的是一千人的流寇！”

冯劫刚刚带人走入三川郡，便已经被三川郡聚集的众军给吓坏了。他根本没有恋战之心，三川郡一片平原，守无可守，攻只能强攻。而用两万人去跟十万人正面强攻，这是必输无疑的结果。他在见识到反抗军的真面目之后，二话不说就掉头撤退。

而周文发现这个迹象之后，当即下令全军追击。

这一战还是没有打，周文有些恼怒了。但战场之上虽然没有金铁交割，但是战争的结果是周文又活得了一场大胜。这是周文此生的最高成就——战胜了秦国名将冯劫。他的一声是寂寞的，因为他在战场上从来都没有一个对手，是真的一个对手都没有。打空城，追残勇，就这么着，周文硬生生成了起义军之中名声最大的将军，在百姓之中的声望直逼当年的项燕。

张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长大了嘴巴：“怎么可能？陈胜竟然真的打败了冯劫，马上就要入关攻打咸阳？”

“秦军如此效用，灭六国之军竟然会败在周文手上？这周文竟然如此厉害？”陈馀当下也蒙圈了。

……

而山海关外张楚政权与秦国大军第一次短暂的试探性摩擦经过陈胜这个天生导演的尽心策划，成为了一场动人心魄的大胜仗。这给齐国的田儋，给楚国的项梁，给陈胜自己带来了强大的自信，这是反秦大部队的一针强心剂。终于，彭越有些忍不住了，刘邦也有些忍不住了，韩信也要出场了。

全国各地的百姓们终于发现，秦国竟然是真的可以推翻的，反秦一起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