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草原寒夜生死战

原来是跑在他前面的两名亲兵中箭了，侯龙波众人躲避不及，马蹄都从两名士兵身上践踏而过！！

侯龙波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两人的肋骨被马蹄活活踩断的声音！！

两名士兵当时就没了声息！！

前面又有惨叫声！！

对方竟有一股人马绕道，从前面包抄而来！！

真正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侯龙波突然腾身而起，三支长箭竟从他靴子底下飞过！！

他竟然能在乱军当中，听清后面来袭长箭的声音！

他身后的一个亲兵又惨叫着摔下马去！

“大家下马！”姜彪突然大喊，众人慌忙下马，几秒之中，又有几个人惨叫，两匹战马中了箭，突然狂嘶，竟拖曳着两个刚刚下马，一只脚还没摘下马镫的士兵疯狂而去！！

两名士兵带着哭腔，徒劳而绝望的呼救着，未及跑出几十丈远，已经被对方射来的乱箭连人带马射倒在地！！

对方如此狠毒，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将姜彪所有人干掉了。

姜彪指挥众人将马匹放下跪倒，围成圆形，以马匹做掩护，举弓还击！！

一时之间，双方箭矢如雨，马儿惨叫声连连！！

姜彪和侯龙波迅速凑在一块，依靠马匹的掩护，低头商谈，生死关头，他们必须尽快拿出主意。

姜彪道：“是脱脱的人！来人五百余人，射术高超，他们就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兵力悬殊太大，这样打根本不是……”侯龙波话未说完，突然，他出手，竟抓住了一支射来的长箭！

姜彪立刻脸色煞白，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侯龙波这闪电般的一抓，那一支长箭将会贯穿他的脑袋！！

一百余人对抗对方五百余人，又是如此方式的弓箭对射，姜彪落尽下风，却无计可施。

他所有的马匹，短短的时间之内，非死即伤，人徒步冲出去就是活靶子，可是不出去，很快也将会被对方围住乱箭射死。

“大帅，这里还有一匹好马！让我冲出去，去找帖木儿回头来救！”一名旗牌官向姜彪喊道。

“根本没用，对方弓箭这样密集，你冲不出去的。”姜彪道，忽然大喊：“弟兄们，射他们的马！”

一声令下，数十支长箭立刻射中了对方冲过来的十余匹马匹，一时之间，对方人马践踏，乱成一团。

不少从马上摔下刚刚爬起的北胡勇士，紧跟着就被姜彪手下的长箭射杀。

姜彪手下的亲兵，都是百战余生，箭法相当出色，而侯龙波手下的杀手，却都是多年悍匪，箭法更不用说。

忽听对方叽里咕噜的高喊声音，他们居然后退了，于是双方残酷的对射暂时停止。

此时侯龙波才发现，十几个姜彪亲兵，还有自己手下的四个杀手，都已经被射得刺猬也似，倒在马匹身上一动不动了。

除了自己，宋知白和姜彪，其他人几乎人人带伤，如果他们不是身着盔甲，盔甲里又有厚厚的棉衣，怕是都已经挂掉了。

顺风耳居然没死，他向姜彪报告道：“大帅，他们正在议论，要采用四队对进轮射法，来近距离直接干掉我们。”

他的耳朵真贼。

“好狠好毒！如果这样，我们等不到援兵了。”姜彪冷笑道：“几日不见，脱脱长本事了！”

众人脸色苍白，不发一语，侯龙波的心都被冰冻一般，万没想到，自己很可能会死在最不擅长的军阵之中，怎么样看也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不过坐以待毙，可不是他侯龙波的性格，且不说现在还不到最后关头，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他也要拼死一搏的。

侯龙波忽然说道：“师兄，什么叫做四队对进轮射法？”

“这是北胡军昔日大战各国军队时采用的作战之法，他们……”姜彪便向侯龙波简要介绍了这种作战方法，他觉得，以侯龙波的狡猾和武功，也许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众人偷眼望去，脱脱的人马在两个方向上已经分成四队，每队约百十名骑兵，四队人马居然又向相反方向分别飞驰而去，各跑出两里地，然后停下脚步，蓄势待发，人和马都喘着粗气，月色下好像包子蒸笼一样。

侯龙波此时却再无心想那美味包子，如果今天打不赢，他自己很可能都变成包子馅。

北胡这种战法的优势，便是利用战马急速奔驰带来的速度，高速掠过被包围之敌，然后利用人数优势和高超的射击技术，在短短几秒之间近距离向对方射出凌厉而准确的长箭，而对方必然被此种气势压制，还击无力而且缺乏准确度，三四轮下来，就会丧失战斗力，到最后便是一场屠杀了。

历史上北胡军队，曾经多次依仗这样的战法大破各国的军队，包括很远地方的重甲骑兵，姜彪听说过，却根本不知道那些遥远的地方到底在什么方向。

剩余的五十余北胡骑兵却没有参加任何一队，而是立在原地，紧紧护卫着一个身着貂裘的头领，指挥战斗。

不多时，那首领便跃马而出，在大约一箭之地上，大声向姜彪这边呼喊道：“对面的人听着，我便是脱脱！姜总兵，你和帖木儿勾结算计我，也太自不量力了！帖木儿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手吗？！他的祖先，只不过是我脱脱家族的奴隶而已！”

昔日北胡军联盟围困京师，被徐谦指挥朝廷大军大破于京师城下，那北胡各部落联盟的盟主，便带着残兵败将退回草原，一心要养精蓄锐，报此大仇。

不料竟又被那不要命的李卓然携带百骑敢死队，乘着大沙暴突袭大营，硬生生从万军之中救出了太上皇，盟主先生狂追三百余里，劳而无功，又羞又愧，不到几月就一命呜呼。

盟主一死，群龙无首，各部落的纷争几乎立刻便开始了，小战天天有，大战三六九。两年多的时间，各部落死伤惨重，相互之间竟视如水火，现在的北胡早已经四分五裂。

帖木儿和脱脱，便是在部落仇杀当中崛起的两个后起之秀，他们分别统领一些部落，雄心勃勃，都打算先一统北胡，然后再与中原一争高下。

现在不仅仅是帖木儿与姜彪叔侄暗通款曲，脱脱自己也和中原人士有多种联系，和北胡一样，现在中原各派势力也是乱成一团，相互混战。中原和北胡，都是两只狗熊照镜子，一个熊样！

中原各派人马，都急于迅速筹集资金，以便扩充实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双方走私贩卖，无所不为。黑龙寨走私口外黄金，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脱脱骂了帖木儿出出气，然后便稍稍停顿，大概是在构思下一步，该怎么辱骂帖木儿吧。

姜彪小声向侯龙波说道：“这个脱脱真是王八蛋！这是他在故意拖延时间，让他的四队人马稍事休整！”

原来这脱脱竟如此狡猾，他刚才泼妇骂街一般嚷嚷，居然是为了让自己手下和马匹调整呼吸，以便重新发起攻击。

侯龙波点头，道：“师兄，现在开始，你们听我指挥，按我说的办，也许能保住一条性命！”

姜彪道：“你有办法？-----对，我几乎忘了你有超绝武功在身！你就说怎么办吧……”

侯龙波面露微笑，却道：“让我冷静的想一想……”

对面脱脱的话又传了过来：“姜总兵，我并不想杀你，否则也不会带这么少人来！你出来，我保证你毫发无损，只要你明天派人送来我需要的东西，我便派大队人马护送你回去！”

姜彪和侯龙波对视一眼，然后向一个旗牌官点了点头，那旗牌官探出头来，大喊道：“脱脱大汗，我们大帅想问问，你到底想要些什么东西？”

脱脱笑道：“想不到姜大帅这等胆小，怕我用冷箭射他，居然派你这小崽子出来搭话！你告诉他，我也不要什么奇珍异宝，我只要他把给帖木儿的东西，同样给我来上一份，东西送来，我马上放他回去。用这点东西，换他一条命，划得来吧？！”

旗牌官低下身子，却并不用向姜彪报告，只因为姜彪早听得一清二楚，脱脱的大嗓门果然名不虚传，其实在草原上，整日放牧牛羊马匹，想要嗓门小，都不容易。

姜彪向侯龙波说道：“龙波，你要记住，我绝不能做他们的俘虏，必要时你要杀了我！”

侯龙波道：“这怎么可以？！实在打不过我们就投降，大不了让他们关几天，然后用赎金换你回去罢了。”

姜彪叹道：“贤弟，你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脱脱刚才的话，只是放屁！这脱脱向来出尔反尔，他拿住了我，必然狮子大开口，把我当肥羊，反复勒索，那样的话，我生不如死！而且我此次是私自出塞，一旦消息传到朝廷，我和帖木儿等人的关系就会同时暴露，勾结外敌，走私军器，私相授受，哪一样都是死罪。到那时即便脱脱放我回去，我一样会被革职问斩，还要连累我叔父也要被朝廷问罪，所以我宁可死，也绝不能当俘虏！”

侯龙波点头，姜彪说的的确有道理，这脱脱如此狡猾，主动向他投降，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想当年太上皇曾经落入北胡人手中，便成了北胡人要挟朝廷的肥羊，前车之鉴，岂能复蹈？！

姜彪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握着那张硬弓，又说道：“龙波，你有高超的武功和绝世轻功，有机会一定要逃跑，不要管我们！还有，我拜托你，你在逃跑之前，一定要杀了我，死在你手里，也胜过死在他们的弓箭下！”

侯龙波正色道：“师兄你说的什么话？不管情况多么危急，我把你丢下，或者杀了你，我还是人吗？！”

姜彪大怒，瞪眼道：“这个时候，你还讲什么大道理？！活一个，总比都死了好！”

侯龙波停了停，忽然笑道：“想杀光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大家记住，都要按我说的办，待他们发动冲击，我们每个人都要用死尸尽量盖住身体，躲过他们第一轮攻击，待他们射完箭冲过去的时候，由于马的速度太快，两队人马中间，便必然会出现一个空挡，我便在那时候冲出去，直扑脱脱！你们准备好弓箭和连弩，等我拿住了脱脱，你们便一同冲出，有脱脱做人质，我们大家便都能活命！！”

众人面面相觑，侯龙波的这个计划听起来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的计划，需要一个条件。

就是，侯龙波需要跑赢几百张硬弓。

这个办法虽然实在荒唐可笑，却没有任何人能想出别的办法，于是所有人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侯龙波的超绝武功上。

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祈祷，侯龙波驰名江湖的武功，不是浪得虚名。

侯龙波向那旗牌官说道：“你继续和脱脱说话，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

那旗牌官点点头，重新站起身来，对着脱脱喊道：“脱脱大汗，我们大帅需要一个时辰，好好算算能否把这些物资调齐……啊！！”

他话未说完，仰头便倒，胸口已被一支粗大的长箭直接扎透了！！

侯龙波失算了，因为脱脱不是一个大傻瓜。

脱脱放下手中强弓，仰头大笑道：“姜总兵，你也太狡猾了，敢和我玩缓兵之计！！谁不知道，你已经释放了三支救命烟花，你的救兵一个时辰便会赶到这里？！”

他的汉语到这里嘎然而止，然后便是叽里咕噜的北胡话，顺风耳听了，不由得大声惊叫道：“大家藏好，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众人慌忙拉过马匹身上的死尸，也不管这些死尸血肉模糊，也不论这些死者面目狰狞，现在统统只能当做挡箭牌使用了。

只听，东西两个方向上，四队北胡骑士，南北对进，呼啸而来，众人躲在死尸之下，感到大地都在颤抖！

侯龙波的身上压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亲兵，仿佛还有体温，一支长箭射进了他的喉咙，又从他脖颈后面的小坑穿了出来。

北胡的长箭冲击力是如此巨大，事实上，他整个的颈骨都已经被摧毁了，他的头颅，仅靠一点皮肉，勉强还连在身体上。

侯龙波感受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长剑，他是现在所有人唯一的希望所在。

大地晃动，箭如飞蝗，身上的尸体，噗噗的发出响声，每一声响，便是一支利箭扎进人的肌肉和腹腔，侯龙波甚至能听到死者骨头折断的脆响！！

耳边仍然有惨叫声，要么是那些尸体盖不住身体，要么是两三个人合用一具尸体，毕竟有遮挡不住的地方，又有几个人被射死了。

片刻之后，声音慢慢减轻了，侯龙波猛的推开身上的尸体，飞跃而起，冲出包围圈！！

此时东面的两队北胡马队，刚刚交叉而过，它们中间的缝隙，不过三丈！

两队人马高速疾驰而过，竟对身后钻出的身影毫不知觉，听任侯龙波冲出数十步远。

脱脱震惊的突然发现一道闪电一般的人影，正向自己的所在猛冲过来，速度之快，形如鬼魅！！

他疯狂大喊，身边的人赶忙用身体护住他，五十几张强弓，疯狂的向来袭之人猛然射出箭雨！！

很快这五十几个人便瞠目结舌，这来袭之人，身形快如闪电，竟然没有走直线，而是跑出了之字形，所有射向他的利箭，都射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正当众人乱射一通，一无所中之时，来人已到近前，腾身而起，剑光如一道惊雷！！

四颗人头飞到半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来人居然一剑便砍掉了脱脱的马头！！

脱脱落马，一只脚却仍然挂在马镫上，沉重的马身子倒下来，立刻压住了他的一条腿！！

来袭之人刚要上前去抓脱脱，四五支长矛已经密集刺来！！

来人横剑一扫，长矛齐断，那人竟然翻身而上，剑光所指，五六根胳膊乱飞，视死如归的北胡勇士，此时竟也发出了阵阵惨叫！

就在这时，侯龙波已经第二次冲到了脱脱身边，脱脱半躺在地上，口中吱呀乱叫，手中胡乱舞着一把弯刀，却被侯龙波一剑砍飞！

脱脱的手下纷纷跳下马来，嗷嗷叫着，手持弯刀和长矛，向侯龙波冲过来！！

远处的四队马队，突然之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疯狂调转马头，要赶回来救主！

哪有那么简单？！

姜彪立刻指挥众人，猛的站起身来，向北胡人马射出箭雨！

四队人马正向侯龙波赶去，不想姜彪这一手，立刻有很多人后背中箭，摔下马来！

于是不少人又回身过来，和姜彪众人对射，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侯龙波已经冲进了那四十余个剩余的北胡勇士的包围圈当中！！

他要的便是如此，只要不是近距离密集弓箭射他，别说四十余人，便是四百人，他也不看在眼里。

经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看出来，北胡勇士勇则勇矣，却是正经八百的战争打法，与花样百出狠毒高效的江湖打法大相径庭，对付朝廷的士兵来说不处劣势，对付侯龙波这样的江湖高手，却差得实在太远。

侯龙波冲进人群，还有第二个想法，他就是要用这些人作掩护，防备那四队骑兵过来救驾，从背后射自己。

片刻之间，惨叫声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

今日侯龙波的剑法已到何等境界，杀这些普通的部众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侯龙波已经十几日没有杀人，心中痒痒，今晚有此机会，竟是发疯了一般，疯狂砍杀，毫不留情。

于是，在这些北胡勇士眼中，这个人已经不是人，而是地狱来的使者，是催魂夺魄的魔鬼！！

再看战场的另一头，北胡骑兵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分出一百多人继续与姜彪人马对射，而主力三百多人则向侯龙波方向疾驰。

当他们到达之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满地的死者，鲜血成洼，血洼之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侯龙波，另外一个便是他们的首领，草原枭雄之一，脱脱。

缺了一条小腿的脱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