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琴声共鸣

“噗，怀安，四哥才不会笑呢！”虞珍将左手支在桌面上，用左手撑着左脸颊，一脸“不可能”地说着。苏衡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好似包含了许多情绪，但叫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虞珍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连忙坐正姿势，摆了摆手，想要解释什么，就被虞玹打断了：“我知道。”

虞珍见虞玹没有太在意，立马转移了话题说道：“四哥，你好久没去德仪宫了，母妃很想你。今天你去接阿琇的时候，有见到母妃吗？”

虞玹摇了摇头道：“我没去。是小弟自己找来的。”

“阿琇自己爬去找你的？这孩子！母妃后来知道吗？”

“应当是知道的。”

言弭坐在一旁，忽然发觉这面前的两兄弟好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听她一点儿也不懂，而且还有一些尴尬。再看一旁的苏衡，微微低着头，好像是在听兄弟两说话，又好像是在沉思，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尴尬的感觉。

她本想着不如跟苏衡来说说话好了，但是苏衡的模样倒是让她不敢打扰。生怕是他在沉思什么事情，万一被自己打断了那就不好了。

于是她的目光越过自己面前的两兄弟，飘到了不远处的虞琳和虞琇身上，想了想，轻声道：“我跟他们一起放风筝去了。”说罢，她站起身子，朝虞琳二人走去。

苏衡慢慢抬起头，看着言弭的背影，顿了几秒，收回视线，低声道：“近来朝廷上可有异状？”他自上回皇上虞辰身体复原后就请求了免早朝。因此这段时日以来，没有出现在朝廷之上。

“嗯。”虞玹低声应道，“那陈国，又蠢蠢欲动了。”

“哼！他们倒是有胆子再来！”虞珍冷哼一声，不屑道：“来一次就叫他们惨败一次，打得他们屁股尿流！”

“自当年战役之后，陈国虽是败退，但虞国国力损耗太大，因而双方皆是处于休养生息之时。如今陈国已然躁动，恐怕将会卷土重来。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苏衡沉思道。

虞玹面容严肃道：“嗯。而且那些年里，陈国几乎闭关自守，不容外人进入，几乎不能得知其究竟是否有别的动作。”

“应该是没有的吧？闭关自守休养生息，又如何跟外界联系？我就不信它能在无外力的帮助下还能比我们虞国强大！”

“万事小心。”苏衡淡淡道，目光深邃，眉头微蹙，好似在担忧着什么。

虞玹看向他，沉吟片刻道：“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四哥说的可是关于徐曾家的那个混蛋？”虞珍想了想近来朝廷上发生的事，好似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见到自家四哥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是大大的厌恶二字，立即就想到了之前同他一道外出时听闻的事情，于是立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

“怀安，你知道纵火毁村之事吗？”

“是那个徐示？我好像有听说。”苏衡一听到虞珍提及此人，本来微微蹙着的眉头锁得更紧，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地搓着。

徐示，知府大人徐曾之子。先前有过下毒的案例，但是因为其父之势力，而暂时逃过一劫。没想到还不等先前那件事风平浪静，消散过去，这人又出了一场闹剧。听说是看上了一块土地，想要强行占有，但那地听说是那村庄埋葬祖先的地方，不容亵渎，就联合起来抵制。

徐示见他们有反抗之心，更是气愤不已，扬言要占了这地，将地下所埋的尸骨挖出扔掉，结果被那儿暴怒的村民直接轰了出去。最后丢了面子的他竟派兵一把火将那整座村落燃烧殆尽。听闻纵火时乃是深夜人眠之时，因此死伤惨重。村内共一百三十六人，最后存活下来的仅有二十多人，而这二十多人皆是负伤在身。

此事闹得极大，却被当地官员镇压住了。未能上报上去。要不是虞玹与虞珍两人前段时间外出办事在路上听说了，恐怕是完全不知。而苏衡虽然没有上朝，也没有外出。但是因为徐示先前下毒的那家人正是温家人，也就是与皇后温若兰有关，因此他便让剑哲一直关注此事，寻得线索将那人绳之以法。

因为知府大人徐曾的背后势力乃是当今的六皇子盛烨——虞珑，因此无人敢轻易动他，也就无人敢去对付他的儿子。所以后来这件事也就被压了下来。皇上全然不知。

虞玹二人本是想亲口告诉虞辰的，但是见大皇子玄临难得病情转好，又加之诞辰之际，不便扫兴，就想着等诞辰过后再禀此事。

而在禀告之前，虞玹想了想，还是跟苏衡说一说，若是他们能够尽量找出方式使之绳之以法，便可省去日后的烦恼。也无需在政局动荡之际，为这样不堪的事情烦心。

“那徐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禁，实在是罪该万死。”苏衡低沉地说道，“目前朝廷上已然分出两派势力。既然对方已经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我们也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免得再生事端。那般罔顾人命之人，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只是我们一旦动作了，那边……”虞珍犹豫着说道。

苏衡道：“我知晓。此事还需 要正确处理。”当下就等玄临诞辰过后，先告知皇上才是。

虞玹点了点头，好似想起了什么。他从腰间取下那支墨青色的洞箫，递到了苏衡面前。

苏衡一顿。

“哎，你们又要开始了。呐，我去跟他们一起放风筝了！”虞珍见到虞玹的动作，心里明白接下来两人又要干嘛，连忙站起来，朝着言弭那儿走去。

苏衡笑道：“他似乎有些烦了。”

“随他吧。”虞玹淡淡道，“你的琴呢？”

苏衡回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将他的琴取来。

每次虞玹拿出洞箫，他就知道是要琴箫合奏一曲。这是虞玹的一个兴致。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兴致。苏衡并不知道。但是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合奏。虞玹的萧声与自己的琴声很搭配，透过曲调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境。

等到琴拿过来的时候，苏衡的双手轻搭在琴弦之上，似是在听琴弦之音一般，轻轻拨动了两下，随后抬眼看了一下虞玹。虞玹与其对视，并未开口，将洞箫抵至唇边，苏衡神态俨然，端坐身子，手指轻轻拨动，琴弦随之而动，头顶桃花随微风摇晃，琴音潺潺如流水，绵绵如斯矣。

方奏出几个音律，就听闻悠扬婉转的萧声混入，毫无预兆地配合着琴声奏出了一首悦耳动听之曲。

不远处的言弭放着风筝，听到了这阵琴箫和鸣，不由地回头一看，就见石桌旁的两人如痴如醉地合奏着。

言弭不由地看呆了，听呆了，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手头上的风筝正左摆右晃地从半空落下来。

“阿……”站在言弭身边放着风筝的虞琳见到言弭的风筝要落下来了，连忙出声想要提醒她，却在看到言弭看向的方向是苏衡那儿的时候，便是安静了下来，走到了她的身旁。

等到言弭的风筝落在了地上之后，虞琳开口道：“四哥总是这样跟丞相合奏。”

“为什么？”言弭奇怪道。

“四皇兄的母妃——莲妃，琴技高绝，在虞国颇负盛名。莲妃在十年前不幸逝世，四皇兄很思念他。曾听兄长说过，丞相的琴声与莲妃娘娘十分相似，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兄才会想要与丞相合奏吧。”

言弭一听，微微一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将苏衡当做是自己的母亲吗？在相似的琴声中寻找着过往的人，在琴声内想念那已经逝世的人，所以才会如此？

言弭望着前面的两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虞玹的萧声寄托的是对莲妃的思念，那么深的琴声又是寄托着什么？

在这首琴箫和鸣之中，言弭不知为何听到了萧声的抒怀，琴声的怅然。如果说萧声的抒怀是对于莲妃，那么苏衡的怅然又是什么呢？

她不由地失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虞琳看向她的目光，在虞琳手上的风筝也落地时，虞琳拉了拉言弭的袖子，道：“你的风筝掉了，我的也掉了。现在我们去一起重新放吧？”

言弭回过神，看了虞琳一眼，又回头看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风筝，听见了另一边虞琇的呐喊：“高点！再高点！”

“好。走吧。”说罢，她牵起虞琳的手，一道去捡那风筝。而身后的萧琴之音仍在。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奏完一曲。虞玹放下手上的洞箫，苏衡停下拨动琴弦的手指，两人对视了一眼。

苏衡说道：“你的萧声，轻松了许多。”

虞玹道：“而你的琴音却是愁然了些许。”

“呵呵。或许吧。”苏衡稍稍起手，在琴弦上又是一拨，开口道：“世间一趟，知音难觅。琴箫和鸣，俨属有幸。”

语落，叮叮之声再度响起，曲调悠扬，掩了怅然，多了一份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