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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礼不伐丧

作者:汴梁杨精 | 发布时间 | 2017-11-11 | 字数:4897

话说隋朝初立,隋文帝杨坚就任命心腹高颎为尚书左仆射。高颎的朝堂北边有一棵槐树,此槐树乃百年古树。春天,槐树绽放新芽,不久槐花飘香,花白叶绿,既赏心悦目,又淡雅清香。夏天,槐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遮天蔽日,分外凉爽。高颎喜欢这课大槐树,常坐在槐树下处理政事。

然而,这课槐树不依行列生长,妨碍车马出入,有司请求砍伐此树。文帝爱屋及乌,特命有司勿砍伐,以此树昭告后人。高颎受文帝如此看重,未过多久,又拜左领军大将军,其余官职如故。

高颎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晚上临睡前,还以黑漆木盘盛白粉置于卧榻之侧,夜中有所思,甚至突然梦到一件公事,他就立即爬起来,用手指直接书写在木盘上。至天明以后,则将木盘上的字抄录下来,以便入朝行事。

见儿子高颎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其母亲非但不喜,反而一脸忧虑地告诫道:“汝富贵已极,但有一物未得,那就是杀头之祸,我儿宜慎之!”

“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母亲为何如此杞人忧天?”高颎不解地反问道。他与当今天子同龄,兼有旧谊,又曾立下佐命之功,君臣二人正如鱼得水。忽闻母亲此言,如同被泼冷水,心中略感不快。

“罢了,你若不喜欢听,我不提便是。”高母皱眉叹息道,“人无百岁寿,却怀千年忧。我这又是何苦呢?”

高颎拜别离去后,高母对身边的侍女叹息道:“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已经时日不多,也管不了那么多后事。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他去吧!”

没过几日,高母无疾而终,溘然长逝。高颎丁母忧,去职守丧。可是,仅仅才过了二十日,文帝就征召他就职治事。高颎流泪辞让,文帝下诏不予准许。

隋文帝受禅后,有并吞江南之志,就向高颎问道:“朕欲平江南,独孤卿以为有何将帅可用?”虽然杨坚早已下令恢复汉姓,但出于习惯,他仍以岳父独孤信的姓氏称呼高颎,以示亲密无间。

“朝臣之内,若论文武才干,无人可比贺若弼!”高颎不假思索,应声推荐道。

“卿所言极是!”杨坚颔首赞同,又问道,“卿还能举荐何人?”

“韩擒虎,亦能文能武,声名久著,可委以平陈之任。”高颎以手捋须道。

“卿慧眼识珠,举荐人才,如同汉初萧何,朕心甚慰!”

“陛下求贤若渴,知人善任,亦犹似当年汉高祖!”

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互相溜须拍马,一团和气。

于是,开皇元年三月戊子,隋文帝下诏以上开府、襄邑县公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守广陵。以和州刺史、新义郡公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守庐江。命二将派兵驻扎在南面边境,暗中筹划,以讨伐陈国。

这贺若弼,字辅伯,现年三十八岁,虬髯虎须,鼻直口方,声若洪钟。他生于将门之家,其父贺若敦以武猛闻名。贺若弼年少时慷慨有大志,甚为骁勇,善于骑射,博涉书籍,能写文章,有重名于当世。

宣帝嗣位,贺若弼追随上柱国、行军元帅韦孝宽伐陈,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水,所向披靡,连续攻克淮南、寿阳等数十城,长江以北尽归北周所有。其中,贺若弼所出计谋居多,拜为寿州刺史,改封襄邑县公。

此时,贺若弼出任吴州总管,镇守江北要地广陵。隋文帝委以平陈之事,经略一方,贺若弼忻然从命,以为己任。时寿州总管源雄手握兵权,亦为朝廷倚重之臣,贺若弼赋诗一首,赠送源雄,其诗名《遗源雄》,其诗曰:

交河骠骑幕,合浦伏波营。

勿使麒麟上,无我二人名。

“骠骑”,指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伏波”指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二人皆为中国古代名将。此诗透露出贺若弼建功立业心切,他满腔热血,奔赴广陵任所,整军经武,以备战事。

那韩擒虎,原名擒豹,字子通,年四十四。父亲韩雄,以武烈知名,官至北周大将军、洛虞等八州刺史。韩擒虎慷慨豪爽,以胆略见称,容貌魁伟,有雄杰之仪表。生性又好书,经史百家,皆略知大旨。

韩擒虎在北周屡立战功。陈军进逼光州,行军总管韩擒虎击破之。又跟从宇文忻平定合州。杨坚作丞相后,迁任和州刺史。陈将甄庆、任蛮奴、萧摩诃等人互相声援,频繁进寇江北,先后侵入北周边界。韩擒虎屡挫其锐气,陈军士气大丧。

此时,韩擒虎拜为庐州总管,镇守江北要地庐江,作灭陈准备。因韩擒虎曾屡挫陈师,陈人甚为忌惮。

九月庚午(二十四日),陈朝名将周罗睺率军攻陷胡墅,萧摩诃进犯江北。大隋朝野震怒,隋文帝以薛国公长孙览、宋安公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出兵大举伐陈,仍命尚书左仆射高颎节度诸军。

长孙览,字休因。祖父长孙稚,乃北魏太师、上党文宣王。父亲长孙绍远,北周小宗伯、上党郡公。长孙览生性宽弘儒雅,有器量,略涉书籍,尤其通晓钟律。周武帝在籓时,与他亲善,即位后,对他更加礼遇,超拜车骑大将军。每逢公卿上奏,武帝必令长孙览阅读。而长孙览亦不负圣望,极有口才,且声势雄壮,凡是由他宣读传诵诏书,百官无不瞩目倾听,武帝为此经常嘉许赞叹。

当时,长孙览唤作长孙善,武帝感叹道:“朕日理万机,委卿先览。”遂赐名览。诛杀宇文护后,以功进封薛国公。

平定司马消难时,元景山奉命追击,并大破陈军,此番担任行军元帅,率行军总管韩延、吕哲出兵汉口。同时派遣上开府邓孝儒率领四千精兵,攻陈朝甑山镇。

陈朝遣其将领陆纶率领水师前往救援,邓孝儒迎战,孝儒逆击,大破之。陈将鲁达、陈纪率兵守卫涢口,元景山复遣兵将其击走。陈人大为惊骇,甑山、沌阳二镇守将闻风丧胆,皆弃城而遁逃。从此,元景山威名大震,甚为敌人所惧。

十一月丁卯(二十三日),隋文帝派遣兼散骑侍郎郑捴(zǒng)出使陈国。虽然正值两国交战,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名为出使,实则以打探陈国朝廷虚实动向为主。

郑捴至陈国时,陈宣帝陈顼患病,已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郑捴不禁暗暗窃喜,连忙回国奏禀朝廷。

转眼到了第二年,即陈朝太建十四年、隋朝开皇二年(582年),正月己酉(初五),陈宣帝病危,太子陈叔宝、始兴王陈叔陵、长沙王陈叔坚一同入宫侍疾。未久,兄弟之间竟发生了一场骨肉相残的闹剧。

皇太子陈叔宝,字元秀,小字黄奴,陈宣帝嫡长子,其母为皇后柳敬言。梁元帝承圣二年(553年)生于战乱中的江陵。翌年,西魏攻陷江陵,其父陈顼被俘虏至西魏关中,留陈叔宝于穰城,不久,襁褓中的陈叔宝亦被虏至关中,与父亲一起作人质。

直到陈文帝天嘉三年(562年),陈文帝陈蒨才将其弟陈顼、侄子陈叔宝赎回江南。父子二人这才从北周回国,归京师建康。陈顼改封安成王,陈叔宝被立为安成王世子。六年后,陈顼秉政篡权称帝,立陈叔宝为皇太子。

始兴王陈叔陵,字子嵩,陈顼次子,陈叔宝异母弟。陈叔陵生性严酷苛刻,为人狡诈狠毒,且极其好色,府内民间少妻、少女,凡是微有姿色者,他见了就要强取霸占。

陈叔陵喜好游玩于冢墓之间,令仆人发掘古墓,取其石志古器,藏于库中,还肆无忌惮地玩弄墓主人的骸骨肘胫等。东晋的王公贵人,多葬于梅岭。生母彭贵人病逝,陈叔陵于梅岭挖出东晋太傅谢安旧墓,弃去棺椁,于原墓穴中安葬其母。各种所作所为,尤为不轨,然而,陈宣帝素爱叔陵,不将其绳之以法,仅加以谴责而已。

长沙王陈叔坚,字子成,陈顼第四子。陈叔坚与陈叔陵争相招聚宾客,各争权宠,意甚不平。每次朝会,二人使用的卤簿(仪仗队),谁都不肯落在另一人之后,必分道而行,左右随从或争道而斗,以致有为此而死伤者。

此时,三位皇子侍疾。陈叔陵见父皇不治,即生出杀兄夺位之念。他心怀不轨,见宫中别无兵器,就命令典药吏道:“切药刀甚钝,可磨砺之!”

正月甲寅(初十),陈顼崩于宣福殿,时年五十三。遗诏曰:“朕爰自遘疾,……君临寰宇,十有四载,诚则虽休勿休,日慎一日,知宗庙之负重,识王业之艰难。而边鄙多虞,生民未乂,方欲荡清四海,包吞八荒,有志莫从,遗恨幽壤。皇太子叔宝继体正嫡,年业韶茂,纂统洪基,社稷有主。群公卿士,文武内外,俱罄心力,同竭股肱,送往事居,尽忠诚之节,当官奉职,引翼亮之功。务在叶和,无违朕意。凡厥终制,事从省约。金银之饰,不须入圹,明器之具,皆令用瓦。唯使俭而合礼,勿得奢而乖度。……在位百司,三日一临,四方州镇,五等诸侯,各守所职,并停奔赴。”

陈朝早已是日益削弱,而宣帝并无御敌之略,只得加强长江防御而已。死时遗诏四方州镇,五等诸侯,各守所职,并停赴丧,以防北方隋军趁机进攻。

且说陈宣帝晏驾,陈宫上下一片戚容,仓卒之际,陈叔陵命左右随从到宫外取剑,随从不解其用意,竟取出朝服所佩木剑进献,陈叔陵勃然大怒。恰在此时,陈叔坚在侧闻之,疑其生变,便不动声色,窥伺其所为。

翌日,陈宣帝遗体小敛,太子伏在灵柩上痛苦哀嚎,陈叔陵乘机抽出切药刀,一刀砍中太子颈项,叔宝惨叫一声,闷绝于地。太子生母柳皇后急忙赶来救护,也被连砍数刀。这时,太子乳母吴氏扑倒叔陵背后,死死扯住他的右胳膊,太子稍微苏醒,仓皇爬起逃命。但陈叔陵仍以左手紧抓太子衣服不放。

兄弟争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千钧一发之际,陈叔坚赶来,扑上去用手扼住叔陵脖子,及时夺去其刀,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以其衣袖捆绑在柱子上,接着外出寻找太子。那太子奋力争脱后,吴氏已经搀扶他出殿躲避。

不料,陈叔陵健壮有力,奋力挣脱衣袖,冲出云龙门,乘车驰还东府城。呼唤其甲士,散金银以赏赐,外召诸王将帅,但无人响应,唯有新安王陈伯固前来投奔。叔陵聚兵仅得一千人,欲据城自守,负隅顽抗。

当时,陈军正沿江防守隋军,皇宫守备空虚。陈叔坚启奏柳皇后,派遣太子舍人司马申,以太子命令征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宫接受敕,统兵数百人救援。萧摩诃进军东府城,屯兵城西门外。

陈叔陵惶恐不安,自知必败无疑,就回到府内,将妃子张氏和宠妾七人沉入井中溺死。然后率军数百人渡过秦淮河,欲乘船过江投奔隋朝。行至白杨路,遭到官军截击。萧摩诃部将陈智深迎面把陈叔陵刺落马下,陈仲华就势斩其首级,陈伯固为乱兵所杀。一场混战,从寅时至巳时才被平息。

正月丁巳(十三日),皇太子陈叔宝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大赦天下,是为陈后主。

戊辰(二十四日),陈朝遣使求和,并将去年夺取的胡墅城归还隋朝。

得知陈帝崩俎,新帝嗣位,正在隋陈边境监军的高颎,向隋文帝上疏称,自古礼不伐丧,奏请班师。

且说此时,突厥沙钵略可汗,率领四十万大军压境,欲伺机入侵。南面战事相持不下。北面突厥烽烟再起。值此多事之秋,杨坚越发觉得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独孤皇后见他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就上前柔声宽慰道:“近日之事,臣妾已有所耳闻。我大隋国基未固,北有突厥进犯,此时更不宜大举伐陈。臣妾又听闻,高颎以礼不伐丧为由,奏请班师。”

“对于大隋而言,强敌并非南方陈朝,而是北方突厥。若北方边境无患,此时南下发兵,正是灭陈良机。”隋文帝见皇后过来安慰,这才回过神来说道。

“高颎以为,陈国有大丧,若趁机攻打,则不合于礼。”独孤皇后略为不解地说道,“古人云‘师直为壮,哀兵必胜’,兵不伐丧,正可昭显我隋军乃王者之师,讲究仁义道德。”

“皇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人虽云‘礼不伐丧’,往往不过作为借口而已,他们更擅长权谋变通,这才有了‘趁乱侮亡’、‘因时而动’,还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之说。历朝历代,将帅征伐他国,可从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

“只是突厥来袭,我大隋无力南顾,不得不罢兵陈朝。”独孤皇后叹息道。

“皇后言之有理!朝臣中尚且有人以为,陈国弱而突厥强,宜继续与陈国交战,待平定陈国后再对付突厥不迟。”隋文帝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殊不知,大隋应先北后南,先平突厥,再灭陈国!”

“如此说来,那陈顼死得正是时候,高颎的奏折来得也正是时候。”独孤皇后略感欣慰道。

“正是!高颎上疏‘礼不伐丧’,可借此顺水推舟,朕即刻下令大军班师,再对突厥用兵。”隋文帝神情笃定,目光深邃。

于是,二月己丑(十五日),隋文帝下诏令高颎等人班师回朝。

不久前,东南道行军元帅长孙览,统领八总管出兵寿阳,水陆俱进。大隋雄师临江,陈人大骇。恰逢陈宣帝去世,长孙览欲乘机发兵以灭陈国。正在此时,监军高颎骑马飞驰而来,宣读朝廷诏令,以礼不伐丧为由,下令撤军。

另一处,行军元帅元景山即将率部渡过长江,朝廷诏书突至,令大军班师。隋朝初次伐陈,无果而终。

六月甲申(十二日),隋文帝派遣使者至陈国吊唁,向陈朝示好,以迷惑陈人。另一方面,暗中筹划部署,积极准备再次伐陈。隋朝不弱,而隋文帝示弱。陈朝不强,而陈后主愈发骄纵,更显其平庸无能。

《礼记•曾子问》有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隋、陈两国为争夺正统,一统华夏,早晚必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