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离别家乡

干妹是个火燎按不住事的人，随着十月签合同期的临近，她天天巴望孟华的好消息，有时一急她就问能栓：

“你去故都人家是不是说十月签合同？”

能栓回答：

“肯定是那时候，可是公园没答应一定给我们呀，妳耐心等等吧。”

听后干妹一天到晚还是坐卧不宁，能栓问她：

“干妹，妳也是在深圳打过工的人了，出门还没经验吗？怎么心里这样急？”

“这回和过去不同呀，过去是给人家打工，这回咱们是自己干，干得好那不用说了，娃儿们以后在城里也能生活下去。可是干不好呢？我们以后再回来？那多丢人！”

干妹很好强，在干活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是市场经济不是光出蛮力就能取得好收获。干妹在农村开始红火了几年以后就不行了，反而觉得日子变得艰难起来。首先牛三的病拖得全家经济上受不了，同时农副产品市场也发生很大变化，不像改革开放初东西缺少，像干妹那样的家庭小规模饲养远远跟不上形势。猪肉价格涨不上去，而饲料粮食等成本价格在涨，村里有几户人家办起了养猪场养鸡场还不错，可是干妹家没资金无法投入，原来是村里的致富能手，慢慢被朱老倌这样的专业户赶超。能栓去故都考察开饭馆回来后，干妹兴奋了好长时间，她和能栓商量了好几次，一是家里这摊事如何处置，二是去开饭馆要作些准备工作。她问能栓：

“你去故都也看了一下，你印象如何？”

“地方不错，人也淳朴，能在故都开饭馆就看我们干的怎么样了。”

说起干干妹来了精神，只怕没有出力的地方，干妹说道：

“开好饭馆其实和我喂猪养鸡鸭差不多……”

“哎、哎、哎，妳以后进城要改改了，家里乱说到那儿说话得注意些，妳故都的那几个朋友，人家讲话很文明的。”

听能栓批评她，干妹解释道：

“我是说这两件工作搞好的道理是一样的，对顾客诚信热情服务好，和对家禽有爱心一样，不管是人是动物你对他（它）好，他（它）也会对你好的。”

能栓笑说：

“道理是一样的对着，可是啥话让妳一说就憨粗粗的，进城再这样说让人笑话。”

就在夫妻两人盼望消息时，孟华打来电话，干妹接电话时心情十分激动连连说：

“孟华姐，太感谢妳了，我们马上收拾早点过去，到时再感谢妳和其他帮忙的人。”

孟华交待了她来时要作好的准备工作，干妹一一答应照办。

干妹和能栓在家里紧张收拾起来，牛三的父母跟牛二过，连土地和房屋都交给他代管。干妹在村里高兴地见人就说他们要去故都开饭馆，这些天村里人来她家窜门的人不少，虽然村里现在到外面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像干妹这样举家搬迁一样倒不多。

朱老倌几个爱热闹的人，晚上没事也来干妹家摆龙门阵，坐在院坝中的小桌子旁边喝茶抽烟，有人说：

“干妹，这次去好像要大干一场了，发了财可别忘了咱村里的人呀。”

干妹忙着给大家沏茶，听了这话很高兴，扬起脸来说：

“我们在那儿生意作得好了，一定再拉咱村里人去那儿嘛。”

朱老倌问：

“哎，哎，咱们村打工都往沿海跑，你两口子却去了故都，那地方好不好，那儿人到底咋样？”

干妹回答：

“朱老倌你也算消息灵通人，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哼哼，历史上故都难道你没听说过？人咋样？修都江堰的李冰父子就是那儿人，你说咋样？我认识的几个朋友比你强百倍！”

朱老倌咧嘴说：

“还没见妳的事成不成，先向那儿人了，那咱说定：妳的饭馆开好了，我领咱们村几个人去给妳贺喜去，顺便也逛逛古城。”

干妹当大家面说：

“好嘛，一言为定。”

全部东西准备好，能栓不想到成都再坐火车，带的东西多很麻烦，他们要到县城搭汽车去故都。走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办，那就是去牛三的墓前上坟告别。

那天上坟时干妹戴的是重孝，她全身白衣服，一条白孝布裹头半条在侧脸上挂着，双手捧个盤子上面放瓶酒、一条香烟、一把香和红蜡，从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流着眼泪。她身后是牛强也带重孝，能栓领着李武李燕跟在后面，他们袖子上戴块白袖套，全家人神情悲伤。村长和一些乡亲也都跟着去了牛三的坟头，到了坟前全家人都跪下，点上香和蜡又将酒和烟贡上，旁边一人燃起鞭炮。这时干妹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对着牛三的墓碑边磕头边说：

“牛三，你好好在这儿吧，我们去城里生活了，以后我们常回来看你……呜……呜……，牛——三——你——的——命——好——苦——哟——！”

众人劝说一回干妹才止住了哭声，办完这事第二天他们才起程乘汽车前往故都。

孟华和吴老师赶到汽车站接干妹他们，一见面大家高兴说了说，又从车上卸下一大堆行李和生活杂物。孟华叫了一辆面的又顾了一辆出租车，一起开往公园西面的商业街。到了街头汽车进不去，因为这儿不久改为步行街，马路中间立了铁柱。这条街的东面商铺都是公园的，里面就是公园，街中央开了公园的一个东门，而街的西面商铺是社会的。由于临近公园这条街道很热闹，市里把它搞成旅游步行街，每天人流熙熙攘攘。孟华和干妹众人，各拿一些东西就往公园东门不远处的那间饭馆走去。孟华抱了一卷铺盖在前领路，干妹背着背篓随后跟着，那里面全是做饭的锅碗瓢勺，中间三个小孩拿的拿头上顶的顶，都有一样东西。吴老师和能栓在后面，能栓挑根扁担前后两个大筐子装满东西。这时正是中午时间，街上人不多，许多人看见这一长溜人经过，不自觉瞧起了热闹。孟华和吴老师个比较高，一个前来一个后，干妹矮墩墩跟在后面的也是不高的三个孩子，能栓挑的东西太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吴老师没干过重活，这回拿件大东西走路也吃力头冒汗。看热闹的人有人说：

“这是逃荒的，还是演戏呢？”

东面有的商店有人认得孟华，也听说过那饭馆租给了孟华的亲戚，不过看到这个景象好奇地说：

“这是孟华那房亲戚，怎么不像咱们这儿人？”

在两旁商店人带有疑问眼光的注视下，累得喘气的众人才走进这家饭馆，大家坐定休息时，干妹急不可待将饭馆房屋看了个遍，她连忙用手拍了一下脑壳，高兴地大声说：

“没想到，没想到，比能栓给我说的还要好，孟华、吴老师，太感谢妳们帮忙了。”

孟华吴老师还要帮他们收拾，干妹和能栓说什么不让，他们说其它的事我们来安排，干脆十月一日国庆节开张，到时候先请咱们自己人。

干妹开始紧张筹备饭馆开张，他们的家租住在离公园有几里远的东堡村。三个孩子就在村里的小学和初中上学，本来学校要收一笔借读费，吴老师通过关系找到学校校长，作了不少工作才答应减半收取。有一天中午休息时，孟华抽空去了干妹的饭馆，两人正在那里摆放东西，能栓见了孟华说：

“我们的布置和原来的不一样，其它我们自己干得了，只是这电路要重新走线得请电工，不行妳给公园的电工说说，我们给人家付些报酬。”

孟华说：

“花那个钱干什么？让大海抽空晚上来干就行了。”

下班回到家，孟华吃晚饭时给大海讲了，大海默不作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这时他心里很为难，从干妹要到故都来开饭馆这事起，他对此事就没说过一句话，他觉得自己遇上这事很尴尬。想起那晚送干妹回四川时，她说出了他俩在深圳的事让他当时无地自容，父亲用拐棍打了他更让他羞愧，他发誓今后再不要见到干妹了。大海倒不是心里恨干妹，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孟华，是想彻底忘记过去的事。孟华看大海没答应，知道他还是因为过去的事，于是对他说：

“都过去的事了，现在该作什么就作什么，他们能省点钱你帮一下怕什么？我都不介意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大海见孟华如此说，吃完饭提上工具就去了干妹的饭馆。这时干妹和能栓忙了整整一天，两人正在吃饭，能栓见大海进来赶忙让座，干妹坐在那儿没起身，看见大海一霎那心呯呯地跳，脸也红了。她一会儿镇静下来，心想大海能来可能原谅了自己过去的事吧，她觉得以前的事全怪自己，她了解大海是个老实人。干妹起身给大海沏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海师傅，实在是麻烦你了。”

大海没喝茶也没休息，让能栓带他到各处看了看说了说要求，他就开始动手拉电线接电器，一会儿登高一会儿爬低。干妹两人不时在旁边帮忙协助，等把电工活路全干完都快晚上12点钟，能栓一定要大海吃点饭再走，大海说：

“时间也不早了，现在还有车我得赶回去，明早还要去上班呢，以后吃饭有机会。”

干妹用脸盆打来水让他洗手，大海蹲在地上开始洗，干妹在一旁看着这情景，回想起在深圳洗衣房里的一幕，心中感慨简直就跟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大海走后，能栓对干妹说：

“郭师傅这个人我没接触过，他干活很利索怎么不爱讲话，妳以前跟他在深圳工作过，他是不是这样？”

干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