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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李存孝(一)

作者:昭阳大渊献 | 发布时间 | 2017-11-10 | 字数:3165

时间回到两个半月前。景福二年九月,邢州、洺州、磁州三州节度使李存孝,站在邢州城头,眉头紧皱,望着城外李克用的军士忙碌地修筑着深沟高垒,心里叹息不已,他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很是落寞。

李存孝本名安敬思,是代州飞狐沙陀族人,原本是一名牧羊童,幼年时在兵乱中被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手下的兵丁掳掠,被派到帐中侍奉李克用,后来被收为养子,并改姓赐名,成为李克用手下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

沙陀族本是西突厥别部,原本在西州北部、原北庭都护府下的沙陀碛之间游牧,本名处月。唐朝官方的文献中将之翻译为“朱邪”,并以此作为沙陀统治氏族的姓氏。

唐高宗灭西突厥,沙陀族迁徙至北庭以南。后来安史之乱,沙陀族因为要来长安朝贡,不得不取道回纥汗国,饱受当时还未改名的回纥暴敛之苦,于是七千帐归附吐蕃,欲借吐蕃势力与回鹘抗衡,被吐蕃迁至甘州。

后来回鹘汗国灭亡,回鹘部族大量南下,攻下了凉州,吐蕃竟怀疑沙陀与回鹘勾结,打算将其部众再次东迁。无奈之下,当时的沙陀首领朱邪尽忠率部众三万投归唐朝,被唐朝安置在盐州(今陕西定边)。

很快唐朝以沙陀邻近吐蕃,虑其反复,再次迁徙至河东,号为“陉山北沙陀”。唐懿宗时期,朱邪尽忠之孙赤心率骑兵帮助镇压庞勋起义,被授予大同军节度使,赐国姓,改名李国昌。

唐僖宗时,黄巢起义军队攻入长安,僖宗召李国昌之子李克用率沙陀、达靼军入援,至此沙陀人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在黄巢起义被镇压后,朱温为宣武军节度使,占据汴州,而李克用为河东节度使,占据太原,成为了中原最大的两个藩镇势力,形成了朱李纷争的局面。

李存孝看着远处,狠狠地一拳捶在城砖上,怒骂:“袁奉韬狗贼误我!”他心里更加悲哀,义兄不容,义父不信任,连最好的朋友也欺骗自己!

说起来也悲哀,李存孝被收为李克用的养子后,被悉心栽培,学习武艺兵法,军功显赫。只是他为人孤傲,一向与河东军诸将没有太多的交情。

李存孝还记得龙纪元年,他被义父李克用任命为先锋,攻打占据了昭义镇邢、洺、磁三州,自称昭义军节度使的孟方立。他带兵一路冲击,连下洺州、磁州,又大败邢州军,活捉了主将袁奉韬,逼得孟方立自杀。

原以为袁奉韬可以跟自己做个朋友,没想到到了最后,出卖自己的竟然是此人!李存孝突然觉得自己毫无识人之明,简直白长了一双眼睛!

大前年大顺元年,昭义镇的潞州发生兵变,归附朝廷,李存孝以三百骑伏击并生擒了京兆尹、唐昭宗任命的昭义节度使孙揆,又领五千骑兵攻打潞州,将朱温派来的名将葛从周打得弃城而逃。

数战下来,他立的功劳最大,但李克用却任命十二太保康君立为昭义留后,只给他了个汾州刺史,后又改为邠州刺史。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李存孝颇为不满,一连数日茶饭不思。

去年成德军节度使王镕联合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出兵攻打河东,李克用任命李存信为蕃、汉马步都指挥使,协同李存孝攻打王镕。李存孝与这位四太保最是不睦,互相猜疑忌恨,观望不前。

李存信回到李克用那里,立刻进谗言:“存孝有二心,常避赵不击!”所谓“赵”,就是指占据了赵州一代的王镕。

他的谗言很快被其他的太保有意透露给了李存孝,李存孝心里不安,他多年在外带兵,不像李存信那般能够常在义父李克用左右,而且他为人傲气太盛,武艺高强,功劳又大,自知得罪了不少人,于是暗中联结朱温和王镕,又意图投靠朝廷。

到了今年,李克用再次率大军东出井陉关,准备进攻王镕,通知邢州的李存孝时,却得知李存孝去了王镕那里商讨军机。李克用大怒,于两个月前的七月,出兵邢州,围攻李存孝。

王镕派兵来救,却被李克用击败,不得已乞和,进币五十万,粮草二十万,出兵助讨李存孝。

就在半个月前,李存孝带手下五百飞虎军,夜袭驻扎在邢州龙冈县琉璃陂的李存信大营,虏杀无数,李存信军中大乱。

原本李克用还是不肯相信最小的义子会背叛自己,因此留在栾城训练部队,得了消息,愈发愤怒,亲自率兵前来,因邢州城墙高大,预备掘沟堑以围城。李存孝被困孤城,不得已带部出击,数次冲锋,河东军始终不能筑成沟堑。

这个时候李存孝在河东军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曾被自己生擒的袁奉韬站了出来,他已经被李克用任命为牙将,为了更进一步,他决定出卖这个朋友。

于是他派心腹亲信,前往邢州,对李存孝说:“将军所畏惧的,不过是节度使麾下一人。麾下一向不信将军谋反,只待沟堑筑成,便留兵围困邢州,退回太原。其余诸将,皆非将军对手,便是筑好沟堑,能奈将军何呢?况且我听闻,李节度欲请刘夫人前来劝说,其中误会一消,将军自然重归,父子相和,岂不美哉?”

李存孝在战场所向披靡,唯独对人心把握就像是白痴。一听义母要亲自来,顿时被忽悠住了,竟然约束了手下军马,都呆在城内,再也不出去骚扰,每日里只看着河东军修筑工事。

河东军挖掘沟堑极快,挖出来的土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李存孝苦等了一个多月,派出联络李克用的使者都被挡了回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但轻信了袁奉韬,而且由于他平日里的做派,竟无一人愿意在义父面前为自己辩解!

他就是再白痴,也明白了,河东军里有人希望自己去死啊!在这一刻,李存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马槊,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五百飞虎精兵,杀将出去。这时邢州长史丁崇匆匆跑来,越过了护卫,急急趋步至李存孝身边,低声说:“将军,城内粮草不多了!”

李存孝大惊,问:“还能坚持多久?”丁崇说:“勉强十日!”李存孝眉头皱得更紧,长舒了一口气,说:“全军整肃,向南突围,咱们奔魏州吧!”

魏州在邢州以南,中间隔了一个洺州,是“河北三镇”之一的魏博镇节度使罗弘信驻节地。罗弘信两年前被朱温大败,降服于宣武军,不过与河东军的关系也未断绝,属于中立派。

李存孝知道苦守邢州只有一个后果,成德军的王镕是没有指望了,离邢州最近的势力就只有魏博镇,除此之外,他再无可以投奔的人。

当下李存孝召集将领军官,准备第二天晚上突围,选定的方向便是东门,那里驻扎的就是四太保李存信的部队。哪怕是要突围,李存孝仍然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李存信的机会。

然而第二天一早,挖了近两个月沟堑的河东军,突然集合了起来,向邢州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李存孝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到底是城内哪个人泄露了消息,亲自守在东门,与李存信的攻城士兵奋力地拼杀着。

丁崇早已经组织了城内的民壮帮忙守城,忙碌地指挥着帮忙运送伤员、搬运羽箭等武器、熬制金汁、操纵檑木滚石等。

好容易打退了一波攻击,李存孝伸手抹去了脸上的鲜血,那是冲上城墙的李存信部士兵飞溅而来的。

他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河东军士,高耸的投石机、撞木、云车等攻城器械,看着城墙上倒了一地的尸体和伤员,听着满耳的哀嚎,也不知道邢州城还能挺多久。

远处突然传来了争吵声,不一会儿一名亲卫带着丁崇的一个下属小吏,身后还跟着一名商人打扮的大汉,小跑着来到了李存孝身边。

那小吏恭敬地说:“将军,这位是应掌柜,他有十多个伙计,颇通武艺,得知河东军攻势凶猛,特意请求分发武器,帮忙杀敌!”

李存孝看了一眼应掌柜,只见他不到三十岁,身材孔武高大,目光有神,又见远处被亲卫隔开的十多个伙计,个个气度不俗,开口问:“应掌柜会武艺?”

应掌柜笑笑:“小人常年行商,专一走西北到中原的路,这一路上可不太平,我和手下的伙计们若不学点儿伴身的功夫,只怕一路上便要遭了马贼沙匪的惨手!一点儿微末技艺,在将军面前,不敢说会!”

那小吏也跟着说:“应掌柜的铺子专卖西北的货物,邢州城的玻璃镜子,就是他家的买卖呢!”

李存孝“哦”了一声,他一个马上将军,当初来邢州任节度使,也曾收到礼物,其中就有数面巴掌大小的玻璃镜子,都叫他转送他人了。

他眼力很好,只从这个应掌柜的站姿,就知道此人手下的功夫应当不弱。现如今事态紧急,他无暇辨认真伪,于是说:“可会用刀?”

应掌柜点点头:“自然会使!”李存孝说:“好!取横刀来,分给诸位壮士,暂且呆在我身边,咱们一起杀敌!”

他自信以自己的武力,这十多个人,便是有诈,也不是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