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同乘
很快,酉时即至。言弭带着紫鸣到丞相府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两辆华丽的马车停靠在一旁。其中一辆相对另外一辆要大一些,窗边飘着宝蓝色丝绸窗帘,正面则是颗颗珠子串起来的门帘,在忽而吹来的阵阵清风中轻轻摇晃,珠子与珠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如鸣佩环。
言弭走上前去,没有看到苏衡,却见在稍微较小的马车内下来了一个人。正是琴凝。言弭见她朝自己走来,面露笑意。琴凝走至言弭面前,稍稍欠身,行礼。
“言姑娘请随琴凝来。”琴凝引着言弭往那辆比较大一些的马车走去。言弭问道:“怎么不见苏衡?”
琴凝微微低着头,伸手示意那辆大马车,道:“公子已经在马车上等候。请你上去吧。”
哎?言弭一愣,看着仍是低着头的琴凝,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的态度好像跟平时的不太一样。平日里的琴凝对她极为有礼,但有礼归有礼,却不是今天这般表现。今天的琴凝给了言弭一种身份上的敬意,这使得言弭有些不太习惯。
她挠了挠脸,指向那马车,道:“苏衡在里面?我要跟他坐同一辆马车吗?那紫鸣坐哪儿?”言弭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紫鸣。虽然能够跟苏衡同乘一辆马车她很是高兴,但是此番毕竟是去到宫中。之前紫鸣曾提醒她宫里头不比外边,理应事事小心。所以她想到要是紫鸣不跟她一起的话,那么万一紫鸣在宫里头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虽然说这丫头总是惹她生气,但是毕竟也是她的人。她可不想让她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
紫鸣看了言弭一眼,问道:“你在担心什么?”言弭见紫鸣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窘迫,她砸了咂嘴道:“担心你吃亏。”
紫鸣轻笑一声:“放心吧我的小姐,就算你吃亏了,我也不会吃亏的。”
言弭伸手拍了一下紫鸣的脑袋,力度不大,却叫紫鸣往前踉跄了一步。
“我说啊,没事别抢的我台词啊!”
此话刚完,便听见一人轻笑,这笑声既不是言弭的,也不是紫鸣的,而是一旁的琴凝所发出来的。言弭与紫鸣两人听见了一脸茫然地望着琴凝,琴凝抿嘴一笑,道:“言姑娘与紫鸣真不像是一对主仆,倒像是姐妹了。”
“哈哈哈,那我一定就是姐姐了。”言弭笑着说,瞥了一眼忽地沉默不语的紫鸣,随后听到琴凝说:“言姑娘不必担心。紫鸣跟着我便可。时候不早了,请上马车吧。”
语落,就见一旁马夫到了一个小木凳放在了马车边,言弭看了一眼紫鸣,然后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一进去就看见手中拿着书卷在认真研读的苏衡。她不由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动静太大,打扰了苏衡。
“阿弭,你很紧张吗?”
言弭刚坐来,就听见苏衡轻声问道。她一愣,以为是苏衡见她方才的表现认为是她与他共处一车内太紧张了,于是立马说道:“不,我一点也不紧张。”
苏衡放下手头上的书,轻轻合上,抬眼看向言弭道:“不紧张便好。若是紧张了,就想想我在你身边,亦是无事。”
“嗯?你……”言弭被苏衡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喜到,稍显迷糊,但心里已然涌起一波喜悦,笑意立马爬到脸上。
这时就听见苏衡说道:“毕竟是第一次进宫,虽说宫中规矩礼数甚多,但是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这般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也不需要太紧张。”
苏衡认为言弭或许因为第一次进宫而感到紧张,所以才会这样说。言弭也算是听出来了,虽然很想告诉苏衡自己不管去到哪儿都不会紧张的,也不会害怕什么,但是一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又有为自己着想,心里就美滋滋的,于是也就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而是乖巧地应了一声。
对于言弭而言,在苏衡身边可比在宫中或者说其他地方要更加紧张一些了。倒不是说因为她面对她是太害羞而紧张,而是因为太兴奋才紧张。每次与苏衡独处,言弭的心跳的就好像是有千千万万只袋鼠在赛跑,生怕一个把持不住,自己就会跟那袋鼠一样扑向苏衡。就算苏衡什么也没做,她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更不用说是苏衡对她温言柔语,照顾有加了。
不过这样的心思还不宜太过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跟喜欢不一样。要问哪里不一样,或许就要说或就现在而言,自己的喜欢单纯只是心情,是感受,是口头表达,所以不管自己怎么直白地告诉苏衡如何如何喜欢他也无妨。苏衡有时会觉得不好意思,也就受过了。但是方才的心思就不是单单的一种心思想法了。它是用付诸行动的。就比如说,现在她扑向他,抱着他亲吻一顿这样的行动。
只是这种行动在目前为止不可行的。因为言弭觉得时机未到,要是贸然这般举动,怕是会吓到苏衡,而且苏衡或许会因此认为她是一个随性浪荡的人。这样就毁了她起初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作战计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苏衡。上一世她并没有怎么喜欢一个人。而这一世则是凭借着一双手就认出了一个人,之后又是因为一张脸而靠近又一个人,后来就自然而然地日久生情,一切看起来都是顺理成章的。但是又有一些奇妙之处,就好比那时的她的心里有一种明确的感觉,确定那书生小二就是苏衡,又有一种坚定的想法,这个人是她想要接触的。所以她就开始了死缠烂打。而现在挂着朋友的名义,一步一步培养的感情。
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好像是在策划预谋着什么。但是或许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这样。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因为怎么做,所以就只好按着稳一点的方式,慢慢来。庆幸的是苏衡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厌恶感。否则自己如此笨拙的做法,估计是无法靠近他了。
想到这儿,言弭又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柔和了,好似都不会拒绝什么,也就难怪当初会被一名女刺客下了毒。言弭思及于此,既觉得苏衡太美好,又觉得太可爱,于是眼神瞥向了苏衡那儿好多次,嘴角仍是压抑不住的往上扬。
苏衡对于言弭的小动作是有察觉的,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询问,于是思忖片刻之后,并未开口,而是仍由着言弭如小偷一般地窥视他。而这窥视一窥就窥了一路。
两辆马车并列而行,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着,踏着节奏缓慢的马蹄声,穿过吆喝声不绝的热闹街道,在日暮西山之际,渐渐朝着皇宫的方向过去。
一条被落日余晖染黄的河面上倒映着一旁柳树的影子。影子在清风中混着阵阵涟漪翩翩起舞,舞动的身姿正是那柔软的柳叶。天,渐渐暗淡下来;风,渐渐清冷起来。一阵宛若婉转歌声的鸟啼过后,便是听闻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哒哒有律,缓慢悠闲。
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两辆马车悠悠驶来。马夫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头上的马鞭,马儿踱着步子好似散步一般走至了皇宫城下。
城下分别站着八名士兵,各自执着刀,面无表情,神态凛凛。
“来者为谁?”其中一人站出来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言弭在马车内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好奇地掀开窗帘的一角,透着那缝隙偷偷瞧着,见那城高数丈,气势恢宏。
外面的马夫严肃回答道:“乃是苏衡苏丞相。”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就放苏衡的马车进去了,连检查也没有。言弭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等到马车驶进城门门下,她在那缝隙中看到了一名熟悉的声音,不禁喊道:“前面那个是虞珍?”
苏衡并没有看向外面,却是轻声应答:“是。”
言弭放下帘子疑惑道 :“你不是没看外边吗?怎么会知晓?”
话语方落,言弭就感觉到马车停下,刚疑惑着,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啊,每次都要我这样接你,为什么不直接进我住处寻……咦?臭丫头,你也在啊!”珠子车帘被人掀开,就见虞珍弯腰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言弭身边,道:“我以为你要坐后面那小马车呢,没想到……啧。”
言弭没有理会他的话,甚至都不去看他。
“我说,跟你讲话呢,你怎么不应答?小心我赐你杖责!”
“哟,七皇子这是在跟臣女说话呢?哎哟,不好意思哈,臣女不知道诶。”
言弭阴阳怪气地说着,目光瞥了虞珍一眼,然后不再看他。虞珍被言弭着反应气到了,声量提高:“嘿!这车里就你一个丫头,你还说不知道!”
“哦,是吗?我以为皇子你说的是外面的哪儿臭丫头呢。”说道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言弭都重重地停顿了一下。虞珍一听就知道这是言弭不搭理自己的原因,他冷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苏衡淡淡道:“安静。”
言弭见苏衡开口,抿着嘴笑着,转而看向虞珍,轻声道:“安静。”
“你……别得意啊。”虞珍知道苏衡这发声是不愿意自己与言弭争吵,但又气不过言弭的挑衅,于是压低声音警告她。而言弭则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惹得虞珍后槽牙咬得吱吱响,只想把这个无礼的女人从马车上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