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来决绝
等到再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宋府，我的床榻边围满了人，也包括宋梓辰在内。
那日青儿与刘青山同归于尽后，宋梓辰的部下便出击一举歼灭了刘青山的部队，吞并了刘青山的势力。我赵家家破人亡，却换来宋梓辰的一身荣光。
“夫人，你醒了。你现在腹中胎儿不稳，随时都有早产的迹象，千万不要用力啊”大夫在一旁着急的说道，然后吩咐下人准备生产用的东西。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宋梓辰有话要说。”我的双眼盯着床榻，不忍心抬头去看宋梓辰。
“姐姐，有什么话我们日后可以慢慢说，现在你的身体要紧。”宋梓辰握着我的手，低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给父亲诊治了，不会有事的，姐姐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忍住腹部的疼痛，重复着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宋梓辰有话要说。”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再出声，宋梓辰僵持了一会儿吩咐周围的人都下去。
宋梓辰坐在我的床榻边，轻声说道:“现在他们都下去了，有什么话就请姐姐吩咐吧。”
我将脸别过去不想看他，过了许久轻声说道:“宋梓辰，时至今日你我还要这样惺惺作态吗？”
宋梓辰抚了抚我的眉角，“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等到日后有机会，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你听的。”
“那赵家的事情你怎么解释？”我抬头质问他，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
宋梓辰的眉毛紧皱，甚至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姐姐，你现在怀着身孕又即将生产，原本这些事情我不想告诉你的。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影响到你的安危。”
“所以呢，所以你就杀死了我的家人，将我的父亲打成重伤，却不让人给他治疗？”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跟他讲着话，手指开始发麻，浑身甚至开始抽搐起来。
宋梓辰有些着急，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胳膊“姐姐，你别这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形势所逼，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迫不得已，你敢说不是因为赵家的军火充足你才用这种方式整垮赵家？”由于呼吸太过急促，我不由得咳出一口血来。
“姐姐，如果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但是现在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我们谈论这些，等你好些了，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宋梓辰将我从床榻上扶起来坐正，替我轻轻拍打帮我顺气。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可是青儿他是无辜的啊。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每日在战场上为你厮杀，可你却用这种方式对他。”
宋梓辰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松开。“绍青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有想到他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正打算继续说下去，腹部却一阵剧痛。我一下子倒在床榻边上呻吟起来。宋梓辰见状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叫大夫进来。
“大夫，你快看看。夫人她现在怎么样了。”宋梓辰大喊着，命下人赶紧准备好要用的东西。
医生检查完后皱着眉头说道:“将军，夫人原本就胎位不稳，刚刚又动了气，恐怕马上就要临产了。”
“那你还等什么，快点儿下去准备，帮助夫人生产啊。”宋梓辰着急的说道。
大夫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将军，恕我直言。以夫人现在的状况恐怕不能顺利生下孩子。所以我必须问将军一句，生产过程中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敢问将军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宋梓辰听后脸色开始发白，一字一句的说道:“孩子要保住，大人更要保住。”
“可是将军……”
还没等大夫说完，宋梓辰便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再说了，你赶紧下去准备吧。”
我累极了，实在用不上力生下这个孩子。我的手紧紧的抓着床上的被单，嘴唇也被自己生生咬破。
“夫人，用力啊，你用力啊……”身边的产婆大声喊着帮助我。
我的汗水和泪水沿着脸庞混合在一起流下来。恍惚间我看到了许多人。
我看到了青儿，他从远远的地方朝我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姐姐，你日后生下孩子，我便带他打枪布阵，让他快快长大，这样他就可以保护你了。”
我看到了早逝的母亲，她总是那样从容优雅，一手拉着我，一首抱着青儿，轻轻的对我们说道:“不管日后过了多久，你们都是最亲的人，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互扶持，这样娘才能放心啊。”
我死死的拉住产婆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一定要替我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活下来。”
我再一次晕厥过去，只能感受到身边不停的有人走来走去，端着热水和毛巾。
再醒来时，孩子也已经降生。宋梓辰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声嘶力竭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宋梓辰替我掖了掖衣角，轻声说道:“姐姐，你不要难过，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的整个人开始瘫软下去，因为我的缘故，我的孩子没有存活下来，甚至他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匆匆的离去了。宋梓辰在我的耳边说了很多话，我却一句也听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和那个孩子，一起死于那个黄昏。
“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宋梓辰死死的抱住我，好像担心我下一秒就消失掉。
我几乎没有力气反抗，轻轻的动了动嘴唇，但是我知道他看的分明，“宋梓辰，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杀了我吧。”
宋梓辰不答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轻声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有我在，都会好起来的。”
时间一天天的过着，我的身体却总也不见好转。宋梓辰给我找了无数的医生，可人人都说心病难医，我也不想再去烦心这些。
一日，宋梓辰忽然进来，坐到桌子旁边一句话也不说。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和宋梓辰说过话，我与他成了现在的样子，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他倒是主动同我讲很多话，我整日就像个木偶一样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姐姐，父亲他……他去世了。”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我便咳出一口血来，整个眼睛变得红肿，“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梓辰摇着头，像极了犯错的孩子，“姐姐，你别难过。”
我不去接他的话，静静的开始给自己收拾的东西，“送我回家吧。父亲如今走了，我要回去送他。”
宋梓辰也不拦我，帮着我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去，我来安排。”
我一把推开他，“我父亲可能不想见到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继续收拾自己的物品，宋梓辰一个人在我的身后愣了更久。
“梅香，我们走吧。”此时已是深夜，我环视了一圈屋子，在这里居住多年，如今要离开，却没有丝毫值得留恋的东西。
“小姐，真的要现在走吗？不去还是等到明天一早再走吧。”梅香站在我的身旁，替我加了一件披风。
“不用了，就现在走吧。这样静静的走了，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提起收拾好的东西，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一道一道的门槛跨过去，心里就好像被割了一刀。当年我还是赵府的小姐，他也正青春年少。十里红妆，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地设天成。
我带着十里红妆而来，如今要离开，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却装不满一个包袱。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朝宋梓辰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灯熄了，是啊，如今他大敌尽除，军权在握，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而我却因为这一桩婚姻，害死了所有我最亲的家人。
“梅香，走吧。”晚上依旧很冷，我的身体也还没恢复，整个人都像要倒下去一样，每一步都走的极为艰难。
梅香赶紧过来扶着我，我强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我们走了很久才走到赵家的门口。赵家也曾是荣耀一时，如今却落魄成了这般模样。梅香赶紧取来抹布擦拭房间。我用自己的首饰去换来了一些操办丧礼的物品，草草的为父亲举办了丧事。
“梅香，家里还有一些钱财，你去重新雇上几个下人，留在家里好好照顾绍岩，让他长大成人。”我事无巨细的交代梅香。
“小姐，那你呢，你要去干什么？”梅香拉住我问我。
“你放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等我把这些事情做完了，自然会回来找你们的。”我强硬的笑着，摸着绍岩的头，“绍岩，姐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你就留在家里，要乖，要听梅香姐姐的话。”
绍岩好像懂事了一些，不停的点着头，小声说道:“姐姐，那我等你回来。”
“好。姐姐会早点回来看你的。”我最后抱了抱他，绍岩还小，像极了青儿小时候的样子，原本也算是富家子弟，有着无比可贵的赤子心肠，如今却要因为我遭此变故。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便无比难过。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梅香拉住我不想让我离去。
我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告别梅香之后，我离开赵家不知道该去哪里。经历了如此种种，弟弟因我而死，父亲负气去世。所有不幸的事情都因我而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我走到一处河边，暮春的水依旧冰凉，也没什么人渡河，我不停的往里走，直到冰凉的水淹没我的脖颈。
身后好像有人在大喊，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的身体不断的下沉，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凉的喝水，嘴角却出现一丝笑意。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那些我心心念念的人。整个人也好像真正得到了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