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流

说也奇怪，新董事长自从来到祥云，一点风起云涌的感觉都不曾有。即使像老董事长退休、石总调离这样的事，都像是秘密进行的一般。

吴总的离开，就更加不曾有人在意，即使李善意有意请他吃饭，也被吴总委婉的拒绝了。而值得注意的是，也不知道是新董事长的授意，还是个别人的推荐，蒋总，暂时分管供应，而石总的职务，则由新董事长亲自接手。后来从经理办公室传出消息，新董事长在来这里之前，就是另一个煤矿分管生产的副总。

而蒋总，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模仿着新董事长的行事风格，来到供应之后，竟然连一次和大家碰头的会议也不曾开过。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而小到供应科，大到祥云，一切的一切，都遵循着以往的惯例，在那原有的轨道上，持续航行。可惜，煤炭的价格，也在走低的路上，一点减速的痕迹都没有。

就在新董事长就职一个月后的一天，一辆黑色辉腾再度来到了供应库房的门口，司机下车后自顾自抽烟，没有丝毫到后排开车门的意思。崔日畅自己缓慢的推开车门，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服了啤酒肚的弹性。

恰逢武臣男从库房里面走出来，要去科里找李善意汇报工作，看见崔日畅，赶忙把手里的本子往腋窝底下一夹，伸出了发红的双手：“崔总，好就不见啊！又谈什么大生意来了？”

崔日畅笑得看不见眼睛：“哟！武总！没有！这不是，你们矿要检修采煤机勒，让我过来签合同。顺便把之前的帐挂一挂，先结一部分是一部分。”

“唉，可不敢乱叫，什么武总？还叫小武。”武臣男率先松开了手：“怎么，帐还没挂？”

崔日畅眼神里难以掩盖失落之色：“唉，可不是勒，好久都没挂咧。这都几个月了，压了额三百万咧！”

武臣男被这数字震惊了，看着崔日畅虽有难色，但还不至于屁股着火，也不得不佩服，“崔总还是有实力啊！给我们这些人，别说三百万，三十万、三万，压上三个月都得哭爹喊娘。您去哪，我去科里，要不一起去？”

崔日畅正有此意，还想找个二人独处的机会，多套点近乎。“唉，听说你们现在也归蒋总管？他又管财务又管供应，这就怕了哇！”

“可不是！”武臣男若有所思：“老百姓买东西是自己买自己付钱，老公家可不能这么干，那不乱套了。”

“小武，你好像瘦了哇？咋了这是，吃不好？”崔日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武臣男有些不好意思：“每天晚上就想喝两口，可不是瘦了。”其实武臣男也纳闷，自己婚后明明吃得越来越好，为何身体持续消瘦。但出于对医院的恐惧，却不论石中玉怎么劝，都不肯去医院做检查。而单位的体检，却不知道糊弄了谁。

二人走到了供应科，临近门口，崔日畅有意停了一步，把武臣男让到了身前。可惜李善意并不在科里。听孟优说，去蒋总办公室谈合同的事了。

二人掉头又走到了蒋总的办公室，刚刚靠近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争执。还未听清，吓得武臣男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几乎听不到声音的位置。崔日畅自然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就这样，两个人站在楼道里，就这么等，等到有一个人进去，或者有一个人出来为止。

就在崔日畅的车开进祥云不久，一辆五菱面包车也开到了门口，保安自然拦了下来，却没想到司机说车里一包又一包的牛皮纸里拉的是董事长的书。

保安赶紧拨通了于大春的电话，于大春不但要求保安放行，更是带着马文涛匆匆赶到了楼下。

马文涛穿着一身新买的黑色西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似乎上班时间只喜欢穿西服。可是当司机拉开车门的一刹，马文涛却不得不为这身西服感到累赘。

于大春指挥着马文涛和司机：“这都是董事长买的，轻点搬，都放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就行。董事长这会儿正开会了，上、下楼的时候都轻点。”

马文涛二话不说脱下了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面包车的座位上。两只结实的大手，就像锥子一样从塑料绳和牛皮纸之间穿过，也不在意是否已经把他的手指勒出了血痕，踏着大步就往楼上走。直接把面包车司机甩在身后好几个身位。

于大春心安理得的在车前抽起了烟，还不忘安慰司机：“你上吧，我给你看住车，丢不了。”

马文涛把第一垛书轻轻放在了门口，回头看见司机也满脸通红的来到了楼梯口，上去帮了一把，接过书，让司机下楼去了。自己把书轻轻摞了起来，就像在给自己的家盖房子一样仔细。

却没成想，这一幕却让新董事长看到了，不免对这个年轻人凭空多了一丝好感。而马文涛也转身看到了董事长，赶紧就像在部队的时候，一个立正，只不过免除了敬礼，不知道会议是否还在进行，连声音也控制的恰到好处：“董事长好！”

新董事长只简单的笑了一下，就钻进了楼道尽头的厕所。

马文涛回到车前，对着正在抽烟的于大春说：“主任，董事长刚才出来了，好像上厕所去了。”

于大春对于这样的情报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听到这话，嘴里的烟一口吐到一边，撩起袖子，就抢过司机刚从车里扔到地上的书，恨不得多一些灰尘蹭到自己的裤子上。拿起就往楼上跑，竟比马文涛跑的还要快许多。

于大春走到楼梯口，左右看了一眼竟然不见董事长的踪影，立刻放慢了脚步，就像一部影片开启了慢镜头。一点一点的往办公室门口的两垛那里挪去。

苍天不负苦心人，当于大春挪到一半的时候，新董事长真的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看着于大春有些勉强的笑着，“小于辛苦了啊！”

于大春心里爆发出了一股能量：“董事长，应该的，您顺便把门打开吧，我给您摆好。”

“放门口就行。”新董事长笑着说：“刚才搬书的那个穿衬衣的小伙子是谁？”

于大春心里一紧，“那是办公室的一个司机，没上过什么学，平时就能打打杂。”

新董事长脸上的笑容收起了七分，留下三分有些失望的说道：“小于啊，看人要多往好处看。”说完就从于大春的身边擦过，回到了会议室。

从此“马文涛”三个字在于大春的心里，就被涂上了红色。

而楼下，正在搬书的马文涛，看见了路过的郭宁，大喊一嗓子：“嗨！干什了？看不见你哥累的和死狗一样？”

郭宁笑嘻嘻走上前：“你这是干啥呢？”

马文涛揉了揉已经有些紧张的后腰：“给董事长搬书！”

郭宁笑得更厉害了：“可以啊，这新领导来了还没一个月，到巴结上了，佩服！”

“放屁！”马文涛：“能不能给你哥搭把手？”

郭宁依旧像个无赖似的摇头晃脑：“我可把丑话说前头啊，我是给我哥帮忙了，可不是捧董事长的臭脚啊！”

马文涛有了帮手哪还管其他：“别BB了，赶紧的！麻痹的，也不知道什么书，死沉死沉的！”

郭宁倒是不客气，上去就撕开了一张牛皮纸，里面鲜艳的封面冲入了两人的瞳孔。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伸出右手指着封面外的一切，似乎昭示着一条光明大道。

马文涛看着封面问郭宁：“这谁啊，啥书，说啥的？”

郭宁自然知道这本书上的封面是谁，也知道这本书说的是什么，只是幽幽的说：“这就开始洗脑了？”

晚上，张华下班后，被郑总叫到了办公室。最近的一个月，张华的报表一张接着一张，都快忘了回家的路。不过，家里也没人，回去也是一栋空居。

郑总似乎一个月就老了很多，桌上那套陪伴多年的茶具也不见了踪迹，此刻慢慢的说：“小华，董事长安排了，要求我响应国家号召，定点扶贫。而且亲自带队，你想不想去？”

张华刚刚升任科长，其实很多事情的头绪还没有理清，但是此刻他却没有拒绝的勇气。心中有许多疑问，但这些问题，哪个可以问，哪个不能问，哪个先问，哪个后问，都是水平的体现。犹豫片刻只问了一句：“郑总，去哪？”

郑总闭着眼睛说出了两个字：“平陆。”

平陆县位于运城市，属于国家级贫困县，距离运城市里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想象这一去，估计是不打算回来了，搞不好就驻扎在那里了。但此刻似乎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问：“郑总，咱多会儿走？”

郑总的眼睛依旧闭着：“下周，给你一周的时间，把东西准备准备，你再选两个人陪你一起去。人你自己挑，挑好了我去找董事长。”

两个人？选哪两个人好呢？这个问题陪伴张华，度过了这个连一丝风都不曾扬起的夜晚。

（定点扶贫工作是中国特色扶贫开发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加大对革命老区、贫困地区发展扶持力度的重要举措，也是定点扶贫单位贴近基层、培养干部的重要途径。2010年7月8日电，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定点扶贫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进一步做好定点扶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