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稠絮不宁

“一共六具尸体。”

井底的尸体都被脱了出来，这些人的尸体全都赤条条，因为井水的浸泡有些肿胀，每个人的面部都被乱刀划烂，经过井水浸泡之后，早就面目全非。

彭顺走上前来，看着那些尸体，看着这些赤条条离开了人世间的人，随手一指：“就是他了，钱博展。”

徐励有些疑惑：“你怎么一下就能看出来？”

“苏卫人的体格自然和常人不同了，你只要长了眼睛，把他们当做肉来看，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了是吧。”

徐励忍住自己吐槽的冲动，仔细一看，确实如此，钱博展的尸体，肌肉线条显然和苏卫不一样，虽然六人全都是一身腱子肉，但是钱博展十分健壮，肌肉外突，而苏卫都是精练的肌肉，非常内敛，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不同。

“这就是练习内功和练习外功的人的区别吧。”徐励吐了吐舌头。

彭顺有些无奈得摇摇头：“休说你我功力比不过这五个苏卫，就算是钱博展钱大人，他的横练功夫也在你我之上。”

“那这个杀手，怕是……”

彭顺指了指徐励，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怕走不过三招。”

“我……我们两个一起么？”

“没错，就是我们两个一起，不是说对自己没有信心，事实就是如此。杀死他们六个人的，是一个人，虽然可能不是一次性一打六，但是却很是轻松，你看这些尸体，伤口都只有一两处，说明连缠斗都没有，都是被快速杀死，天玦的刺客精通暗杀，但是要一次性偷袭六个人太难了，说明功力在六个苏卫之上，这是没跑的。”

“你有没想过是集体作案？”

彭顺摇摇头：“一样的武器造成的类似伤口，天玦不是苏卫，他们每个杀手用的武器都不相同，就是为了区别，而杀死这些人的武器是同一种武器，凶手是同一个人。”

“玄蝶？”

“像，但是还没有确定之前，我不能下结论。”

“哦？”

彭顺依旧在摇头：“太难太难……我虽然和他杠上，可是他还不知道我呢，惭愧的是，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做。”

徐励很懵：“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彭顺笑了：“理论上来说，对于我们这些人，只要知道凶手是玄蝶，其实就好了。”

“为什么。”

“我们探案的目的，其实是找到凶手，现在凶手找到了，只不过抓不到而已，这就是什么……气愤。”

“是啊，你还记得你夸下的海口？现在是不是感觉有点后悔了呢。”

彭顺忽然摩拳擦掌道：“我们得想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得知道谁是请他杀人的人，玄蝶，不过是请的人手里的工具一样，就像你想杀人用刀一样，并不是玄蝶想杀人，而是……”

此而已。可是人不能遂愿，他不是玄蝶的对手，甚至可能没和玄蝶有什么仇恨。他只能公事公办，甚至于白幽梦……没准白幽梦一家，也只是玄蝶的生意罢了。

杀手往往和被杀者无冤无仇，真正的仇怨，来自于……甲方，也就是付钱的人。

只要价格公道，很多人都能死，人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些杀手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被类似于彭顺这样的人抓到正法，但是武艺越高强的人，这种风险越小，杀的人却越重，收到的钱也越多。

彭顺觉得要么就从目的出发，先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断了玄蝶的经济来源，要么就是找一个人，找一个能够对玄蝶产生威胁的人，有能力可以将玄蝶正法的人。

可是，如何去做呢？

两种办法都不错，但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头，如何去做？

又要陷入沉思了么。

“走吧，去喝一杯吧。”徐励拍了拍手，“喝一杯怎么样，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是什么话，至少得，得等找到那东西才能走啊。”

“什么东西？”

“你傻么，玉蝴蝶。”

“你这算是谨慎还是啥。”

“不，只是执念。”

那群士兵还在找人确定钱博展的身份，毕竟彭顺的一席话只能作为参考，他的话语权还是太低了。彭顺和徐励便趁着那些人还在忙碌的机会，去钱府其他地方逛逛。

钱府的大小是标准侍郎府的大小，一个外堂一个内堂，总共六间房，但其实内堂里面只有正中间的房间是有摆置的，右边的房间草草摆设，左边的房间完全就是闲置的。

“正中的房间，大概就是钱博展住的地方，而右边的房间很明显属于其他人，说实在的六个人住这样的房子还是有点冷冷清清的。”

“配置给钱博展的五个侍从，其实都是苏卫，钱博展无时无刻都在被监视当中。”徐励的关注点一直很奇怪。

彭顺道：“其实皇上从登基开始，大规模扩招苏卫已经不再是秘密，而且是直接从鸢尾军团和禁军里面选拔进苏卫，训练周期短，见效快，服从力强，苏卫已经从一个情报组织变成了秘捕，这点很危险，因为无形中加强了皇上的权力。”

“嗯，苏卫直接受到皇上指挥，所以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他可以很快调动兵马，鸢尾军团这些可都是职业军人啊。”

彭顺摇摇头：“皇帝想要干嘛，囤积那么多人在苏阳，我现在开始怀疑，雇佣天玦的人，其实就是皇上想要对付的人。”

徐励挠挠头：“你这还牵扯到权力斗争了？”

“情报机关变成了秘密捕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卫成为‘官方刺客’，那么为了对抗苏卫，就需要‘非官方刺客’——天玦。”

徐励抿抿嘴：“这么想其实也没错……就怕苏阳城的腥风血雨会越来越多。”

彭顺又把话题拉回到这个案子上来：“这里被翻得很乱，你看地板都被踩踏了好几块，真是可怜。”

“因为不知道哪里有密室，所以只能掘地三尺得找。”

“但是他们忘记了检查井口，不是么？”彭顺有点无所谓，“只是我在奇怪，这里血迹也看不到哪里才是第一现场啊。”

徐励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的，这房间找不到血迹，有可能被士兵们整理掉了吧，不对要是有血迹早就围起来了，哪还可能随意弄乱。”

“去左边的侧房看一看吧，嗯？”

徐励和彭顺在钱博展的房间一无所获，便把视线转向偏房，看看偏房有什么线索，只可惜偏房里面除了翻找的痕迹，也是什么血迹都没有。

“这让我想起了第一个案子，也是没有杀人的痕迹，后来发现凶手是在密室里面杀的人，可是这次尸体都找到了，却找不到案发现场，奇怪啊奇怪。”

彭顺忽然问道：“谁，报的案？！”

“怎么了？”

“官大人是家眷报案，可是钱博展一个单身汉，这里所有人都死了，谁报的案？”

“这……”

“如果你去一个人家里做客，这个人不在，你会以为他失踪么？”

“不会，只是会以为他出去了而已。”

彭顺忽然用手狠狠砸了一下：“我知道了，你赶快找到报案的人，是苏卫报的案，肯定是苏卫报的案。”

“苏卫？”

“苏卫这个不能说是报案了，他们发现了在钱府自己安插的人失踪之后，然后同时通知了苏阳郡府和苏阳守军，所以才会有今日这么混乱的局面。”彭顺斩钉截铁道。

徐励有些为难：“你都说是苏卫了，那……”

“报案的苏卫又不知道我们知道他是苏卫，而且如果只新招的苏卫，反侦察能力也没有那么强，你去找没准真的自己能够跳出来，找到后赶紧带到苏阳郡府控制住，我至少得问出一些什么。”

徐励摇摇头：“这些和追捕玄蝶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关系，但是我总得摸清楚一些前因后果，既然案子肯定的要波及到什么，那么诸事必须要小心行事，去吧去吧，我现在也回苏阳郡府。”

徐励呆滞得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但是又问：“杀人现场我们就不找了么。”

“这么多士兵都找不到呢，还不如先问一下报案人，没准能给点提示。”

彭顺的心在跳，他发现自己在追逐玄蝶的案子中，事件一件一件朝自己压过来，但是却没有一件解决。

积重难返……彭顺心想。

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有些累了，就很想听一听白幽梦的曲子，只不过已经没办法像当初那样真的能够完全放下心态，就连白幽梦，似乎也心事重重。

彭顺离开了钱府，那些人终于确定了钱博展的尸体，然后决定搬运到仆射台验尸，就和官大人一样，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在苏阳越久，就越感觉这座城市不太正常，说不上来的那种。

彭顺知道自己离开了钱府之后，可能在也没办法接触到钱博展的尸体，有些可惜和无奈，玄蝶会再次犯案的，只不过在彭顺心中，玄蝶已经不再是“凶手”，而是“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