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受惊的兔子（三）

肖刚走进《育新周报》编辑组的时候，小组的服刑人员们正在代理组长李毅的主持下开会。

卜慌走了，在暂时还没有合格人选的情况下，监狱教育科让对小组整体情况比较熟的李毅暂时行使组长职责。当教育科科长李密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他的时候，肖刚想了想便同意了。按照李毅的文化水平，他是承担不起这份重任的，但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让他暂时负责这些人的管理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在刚才看了从卜慌的钢笔套里搜出来的那张纸条以后，肖刚心里有些后悔了。

凭直觉，肖刚基本断定那张纸条就是李毅写的，虽然他不知道李毅是如何把这张纸条放进卜慌的钢笔里的。李毅是因为非法集资罪判刑入狱的，犯罪总金额达百万人民币之巨。这些钱都是那些上当受骗者的血汗钱，甚至有些老人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投了进来。李毅的犯罪事实暴露之后，执法机关虽然想尽办法查找这些赃款的下落，但收获并不大，狡猾的李毅已经把这些钱分成若干个地方藏了起来。

因此，肖刚断定，李毅写的那张纸条和纸条上写的那串数字，一定是银行卡号和密码，就是他藏匿赃款的银行卡，保管银行卡的人应该是李毅的妻子或其他家人。他是想先把纸条藏到卜慌的钢笔里，等卜慌回家之后，他再与他联系，想办法把这张纸条交给他想交给的人。

“如果真的是李毅干的，看我怎么收拾他！”想到这里，肖刚推开了《育新周报》编辑组的门。

“监狱长好！”见肖刚推门走了进来，李毅赶紧站起身来，带头喊道。

“监狱长好！”十几名服刑人员齐刷刷的站起来，响亮的喊着。

“嗯，风气不错。”肖刚微笑了一下，冲着服刑人员门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接着说道：“卜慌是你们小组几年的组长，带领《育新周报》编辑组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为监狱文化建设、为服刑人员的改造做出了突出的贡献。现在他走了，明天高风也要出监，希望你们这些人要向他们两个学习，把《育新周报》越办越好，不要辜负了监狱对你们的信任！”

“肖监狱长，您就请放心吧！”肖刚的话刚刚落地，李毅便接着话茬答应道：“我虽然没有卜慌和高风的文化水平高，但在管理这方面我比他们并不差，毕竟在社会上时我是管过大企业的人。所以，《育新周报》交到我们的手上，差不了！”

说到这里，李毅绕过站在自己面前的服刑人员，从口袋里掏出象征他“身份”的中华烟，双手递到卜慌的手上。

肖刚看看李毅，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接过香烟，然后掏出打火机点上烟，一边吸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看李毅：“李毅，你现在跟我到民警值班室去。”

说完，肖刚扭头便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停下脚步，看看站在一旁发呆的高风：“高风，你也来一趟。”

听完肖刚的话，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李毅和高风不由一惊。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是不知说什么好。特别是李毅，愣在原地，嘴巴张得就像一只一不小心被噎住的蛤蟆，脸上的汗水一下子淌了下来。

两个人来到民警值班室门口，李毅一把把高风推到自己前面。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说道：“高风，你来喊报告。”

高风看看李毅，有些纳闷的说道：“李毅，你今天怎么了？以往的时候，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你比谁跑的都快，今天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你小子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了吧？”

“哎呀，你的废话咋这么多？让你喊你就喊呗，明天就要刑满释放了，今天还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你有没有意思啊？我们还是不是兄弟呀？”李毅冲着高风翻翻白眼，小声嘟囔道。

高风摇摇头，然后站在门口，对着门大声喊了声：“报告！”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了肖刚闷声闷气的应答声。

高风在前，李毅在后，两个人走进民警值班室，贴着墙角笔直的站好，面对着面前的肖刚。

肖刚坐到椅子上，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李毅和高风坐下，而是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拿着报话机，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一脸的严肃。

三、四分钟的时间过后，见肖刚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高风和李毅一头雾水。特别是高风，心里像藏着一只调皮的小兔子，惴惴不安：看肖副监狱长的表情，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会是什么事情呢？自己明天就要刑满释放了，不会有自己什么事情牵连到自己吧？

他用眼角悄悄的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李毅，发现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与往日在警官面前油嘴滑舌的样子判若两人。见李毅这个样子，高风的心里又不仅纳闷起来：会不会是李毅这家伙惹了什么事情牵涉到自己啊？

而李毅则一脸无辜的站在肖刚的面前，一脸迷茫的看着肖刚。

“你们两个，一个是明天就要刑满释放、重新回归社会的人；一个是还有两年刑期，需要在监狱加油改造、争取立功减刑的人。卜慌走后，李毅你成了《育新周报》小组的组长，可以说面临着一个很好的改造机会。高风明天就要刑满释放了，可以说，一只脚已经出了监狱。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两个如实交代。否则，有些事情就会发生变化。李毅，高风，你们两个听明白没有？”看看有些紧张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高风和李毅，肖刚认真的说道。

“监狱长，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保证毫不隐瞒。我明天就要刑满释放了，没有必要跟你隐瞒什么。”高风冲着肖刚点点头，真诚且自信的说道。

“我也是！”接着高风的话，李毅看看肖刚，小声附和着。

肖刚冷笑了两声，然后做到椅子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张在卜慌的钢笔套里查出来的纸条放在桌子上：“这是从卜慌的钢笔套里搜出来的。你们一个是《育新周报》编辑组的代理组长，一个是改造积极分子，你们告诉我，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听完肖刚的话，高风先是一惊，第一个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张纸条仔细看了看，然后看着肖刚：“肖副监狱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是谁写的，如果我有一句谎话，愿意接受监狱的任何处罚！”

“李毅，你呢，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肖刚先是冲着高风点点头，然后看看李毅，微笑着问道。

“肖监狱长，我......”

“李毅，没有犯罪之前你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老板，应该是有一定素质的，懂得事情应该比一般的老百姓多。我告诉你，要想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完全不需要问你们两个，现在的科学技术，要想进行一次笔迹鉴定是分分钟的事情。再说了，你们平时写的一些认罪悔罪书等材料，我只要一拿出来对照一下，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之所以把你们两个叫来问，还是要给做这件事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自首的机会。希望你们两个特别是李毅要认真的考虑一下。”见李毅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肖刚看着他说道。

通过肖刚的一席话，再看看李毅的样子，高风大概知道了答案。他看看肖刚，再看看李毅，认真的说道：“李毅，我们两个是在一起服刑几年的狱友，关系应该不错。有句话我要劝劝你。”

李毅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高风。

“这张纸条是什么性质，作为服刑人员的我们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不但影响了写纸条的这个人，而且还影响着卜慌卜老师能不能早点回家的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此刻的卜慌卜老师正在大墙外等待着肖监狱长的调查结果。如果调查结果出不来，他是回不了家的，甚至会重新回到监狱来。卜慌老师平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明白。做人要有感恩之心啊，否则与畜生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即便你不说，监狱还没有解决的办法吗？监狱长都说了，笔迹鉴定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说，如果你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马上告诉肖监狱长，这样做，无论是对当事者本人还是对正眼巴巴的等着回家的卜慌都有好处。你说呢？”

说到这里，高风皱着眉头，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毅。

听完高风的话，李毅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看肖刚：“肖监狱长，我交代，这张纸条是我写的。”

“啊？李毅，你......”听完李毅的话，高风大吃一惊，然后用手指指着李毅，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刚则看看李毅，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拿起面前的烟盒，拿出香烟，分别各扔给李毅和高风一支，然后自己拿起一支，一边吸烟一边指了指面前的两把凳子对李毅说道：“坐吧，坐下说！”

李毅战战兢兢的接过肖刚扔过来的香烟，哆哆嗦嗦的坐在凳子上，先是猛猛的吸了一口香烟，然后看着肖刚说道：“这张纸条是我写的，在今天早晨卜慌要出监的时候，我以借他的钢笔用一用的名义，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

“纸条上这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你想通过卜慌把这张纸条传递给谁？”肖刚打开手里的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接着问道。

“这，这，这是我一张银行卡的卡号和密码。上个月我老婆来监狱看我，告诉我说我们家所居住的那座城市有一个楼盘要开盘，房子位置好，价格也便宜，我老婆想买一套，但她的钱不够。想用一下我入狱前交给她的这张银行卡，但不知道密码。于是我就想......”说到这里，李毅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肖刚。

“这件事情卜慌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这个密码告诉你老婆呢？”放下手中的钢笔，肖刚看看李毅。

“实话实说，往钢笔套里放纸条这件事情卜慌确实不知道，是我偷偷的放进去的。我想等卜慌回到家之后，我通过监区让我们服刑人员打亲情电话的机会告诉他，让他帮个忙告诉我老婆。肖监狱长，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李毅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冤枉卜慌卜老师，请您相信我！”说完话，李毅欠欠身子，把手中的烟头放到肖刚面前的烟灰缸里。

“李毅，看来你的思想还没有改造好啊”肖刚站起身来，习惯性的倒背着双手走到李毅面前，严肃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犯的是集资诈骗罪，而且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在你骗的这些人当中，有国家干部、公务员、企事业职工，退休工人甚至有农民。这些人的钱来的容易吗？特别是那些退休工人和农民兄弟，被你骗走的这些钱是他们养老的救命钱，是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呀！你看到过他们面对钱被你骗走之后那种极度失望和痛苦的表情吗？你知道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你听没听说过，有些家庭因为钱被你骗光了，闹得夫妻离婚，家庭破裂，一个老爷子因为家里仅有的十万元钱被你骗光而痛苦的要自杀。如果不是被邻居发现的及时，一条生命就毁在你的手上了！你犯罪入狱了，不但不认罪悔罪，配合执法机关如数把这些钱退还给那些受骗人，反而藏起来作为你置办房产、享受生活的资本。李毅，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说到这里，肖刚怒火三丈，一巴掌拍到面前的桌子上。

正在低着头的李毅被突然而来的一声巨响吓了一哆嗦。他抬起头来，一脸惊恐的看着肖刚。

喘了一口气，肖刚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了唐占海的电话：“唐区长，情况调查清楚了，让卜慌走吧。还有，给李毅办理禁闭手续，马上关禁闭！”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民警值班室。

“肖监狱长，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看着肖刚转身而去的背影，李毅一边流泪一边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