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较量
江明澈穿好上衣，开门下车，凌曦便跟了下去。虽说没什么人，但不是一个没有啊，顿时几道目光扫过来，带着热切带着新奇。凌曦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单身的老大突然带了个便装的女人到驻地，这个新闻会在十分钟之内传遍整个基地！
江明澈把脸往下一拉，带着凌曦走进餐厅，老远就有炊事员看到了，大队来吃饭那他们得相当的热情啊！于是忙把收好的硬菜取出来：大队爱吃肉啊！再一抬眼，大队身后的是？炊事员嘴张得老大，话都说不利落了：“大队长，您来吃饭啦？”
江明澈扫他一眼，这不废话吗：“啊，还有什么多上两样，对了，先把姜汤端过来。”他气定神闲，面不改色把凌曦让到里面一张桌边坐下，回头又叮嘱一句，“菜要是凉就热一下，今天外面冷。”炊事员连忙一点头，心中暗道：有女人就是不一样啊，以前大队来得晚菜凉了想给他热热，他从来都说不用啊！
姜汤先上了桌，满满一大汤碗，漂着姜丝撒着红糖，江明澈给凌曦盛了一碗：“趁热喝，多喝点儿。”
凌曦老实得像小猫一样，一言不发，低头喝汤，甘甜辛辣的热汤入喉，激起一团暖意，落入胃中，流向四肢百骸，全身便都温热起来！
半碗喝完，她唇被烫得艳红，脸上被蒸出了血色，眼中水色氤氲……江明澈倏的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她竟比当年还要明艳，是长开了吗？
值班的炊事员把热好的两荤两素送上来，热气腾腾挺热闹：“大队长，不够再给您添！”
江明澈看了一眼，卖相不错！“够了，你们不用等着我，该下班就下班，辛苦了！”
当了老大，江明澈还是有变化的，用人之道更娴熟了。
“吃饭吧，咱基地别的不敢说，大师傅做饭的手艺绝对盖过其他兄弟单位！”江明澈说着话，给凌曦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快吃，天冷，一会儿就凉了。”
凌曦抬眼看他，目光中流光暗涌，丝丝缕缕都是柔情，江明澈头皮一麻，这还能不能好好吃个饭啊，你这么看人，还怎么吃得下去嘛！
两人刚开始动筷子，江明澈就发现了异样！往常这个点儿食堂就没什么人了，今天的人却开始多了起来，明明是干部餐厅，好多当兵的也过来转一圈儿，鬼鬼祟祟之极，一看就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明澈眉头一皱，侧目看了一眼，喝道：“周泽涛！”
“到！”一个刚从餐厅门口一冒头就被点名的战士立即一个立正，高声应答。
“门口站岗，凡是到餐厅不吃饭的，全部到操场跑圈儿！”江明澈下令。
“是！”这个叫周泽涛的战士立即拔军姿往门口一站，开始站岗。吓得门外众人呼啦一下散了，各自躲在边边角角，等着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再悄悄围观！
江明澈看着凌曦含笑的嘴角，也忍不住一笑：“一年也看不着几回美女，都这么没出息！”
凌曦垂下眼帘：“美吗？”
江明澈呼吸一滞额角青筋一跳，心里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儿有意思吗？
“吃饭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同时又挑挑捡捡给凌曦夹了一块红烧鸡块儿，都是肉。
两人马马虎虎吃完了饭，凌曦已经在一顿饭的时间内重拾信心，队长绝对还是爱她的，他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于是眉目水润，楚楚顾盼间都是深情。
江明澈的心悬在半空晃荡，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想逃跑，让大脑能有片刻的清醒，他感觉他都要醉了，却醉得不彻底，情仍在，责任和道德更在！他干不出那种事，哪怕那个人是凌曦。
“吃饱了吗？”他问。
“嗯。”凌曦回答，其实她食不甘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吃了多少。
“我送你。”江明澈起身，带着凌曦往外走。
“队长，我想看看咱们的训练场，行吗？”凌曦哪里舍得走？走了她也是胡思乱想，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训练场已不是当年那样了，改造过好几次……”他边说边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正认真的看着他，于是他立即回头，心虚的说，“看看也行。”他在心里骂自己：没有原则的浑蛋！连她一眼都受不住了？是不是明天她要想……你就要……不可能！基本原则和底线还是在的，他相信自己！
他们在远处的好事群众围观下，悠然走向训练场，凌曦内心十分甜蜜，这根本就是做梦才有的好事儿啊，跟队长并肩漫步，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多好！
凌曦正想跟他再说点什么，前方猛的窜出一个黑影，挡在路上。江明澈心中大怒，真有这么不怕死的？要上来试试新磨的刀？
他定睛一看，面前杵着的是目前整个大队最好的一名狙击手，罗争。江明澈皱眉刚要斥责，却发现这小子目光呆滞的盯着凌曦，张口结舌！哦！江明澈忽然想起来了！
“你，怎么是你？”罗争终于找到声音，问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凌曦也是一怔，这不是之前护航行动中“雅典娜”号上的三副小罗吗？他竟然是……那么，凌曦猛的扭头看向队长，当初的行动是他指挥的吗？难怪布局如此层层严密，设计繁复，也只有他那种心思才能想出这种声东击西的策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自己竟然没有猜到！
她定了定神：“小罗，好久不见啊！”
“你，那个大队……你们认识啊？”罗争舌头都大了，直犯结巴！
“我们当然认识，她是你之前好几届的前辈，行了，赶紧滚！”江明澈一烦乱又露出了当年的匪气，爆了粗口！其实他好几年不这样了，尤其是接任了大队长，怎么架子也得端上。
“啊？前辈？”罗争一脸呆滞，她长成这个样子，还是前辈？还好几届？
气得江明澈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去告诉墙根树后那几个，想跑圈儿就跟着！”
罗争终于清醒了过来，不敢揉挨了一脚的屁股，一个立正：“是！”一声口令扭头跑了，随即几条暗处的黑影跟着一同逃窜得无影无踪。
凌曦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当年也是这个德行啊！年青可真好。
江明澈看到她的笑容，不禁呆了一下，暗夜观美人，模糊了所有细节，只剩下最精致的轮廓，美得不可方物。
凌曦抬眼看向他，流光一般的眸子让他心头一荡，电流倏的窜过全身，他对她仍有……太过分了！江明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简直是禽兽！他转身大步向前走，直奔训练场。寒冷的夜风刮过他的脸，仿佛才降了一点温。
“队长！慢点走！”凌曦好笑的跟着他，“八百里急行军呢吗？”
“你呀，话真多！对了，你既然过来了要不要见见当年的旧人，还有几个是在的，大部分调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真叫人伤感。
“我想见的就是你，别人暂时还是等等，我没有准备好。”凌曦直言。
江明澈心跳纷乱，于是指着前方说：“到了，你看，跟当年都不一样了！”物不是人已非，早已不是当年。
“还是老地方！就算设施变了，这里也还是我当年训练过的地方。队长，总有一些东西没有变，也不会变。你知道。”这里还是那方土地，养育了她。这里还有那个人，给了她无穷的力量，给了她幸福。
“没有东西是不变的，凌曦，岁月总是带走一东西，留下一些东西，循环往复，我们做不得主。”江明澈说。
“队长，很多事我们做不了主，只能听天由命。可正因为如此，某些自己能做主的事，就变得特别珍贵，比如，决定爱哪个人。”凌曦淡淡的说。
江明澈不想听这些，他心烦意乱，于是说：“看完了吗？我们走吧。”
“那边还是靶场吧？这地方没动吗？”凌曦舍不得走，于是又问。
“嗯，现在改建成了一千米长靶场。”时代在发展，军方的设施也在与时俱进，尤其是资金充足的特种部队。
“我想打靶！队长，你陪我打一次吧！我特别想……”你开枪的样子最帅最迷人，我特别想看啊！
“……”江明澈盯着她明亮欢喜的眼睛，想拒绝，却怎么也不忍看到这双眼睛流露出失望，失去那灿烂的光芒，反正不是什么涉及原则的事儿，于是他悄悄咬了咬牙：“好吧。”
凌曦一笑，开心之极！她就知道，他还是在乎她！就算她再错，他也没有恨她，这比她预想得最坏的结果好了太多，几乎就是美梦成真的节奏啊！
两人走到靶场，江明澈让值班士兵打开门开了灯，两人走了进去。这里几乎是现在最先进的训练靶场了，一切设备都是新型的，为了训练出最优秀的特种兵，军部也是下了血本的，练不出来都没脸活啊！
江明澈去挑了两只步枪，抬手扔给凌曦一支。凌曦接抢在手，心中霎那间荡起波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他并肩作战的岁月，激情开始燃烧！
钢枪在手，她双手错分，拆解枪械，当靶场上人形靶亮起微光的时候，她把枪重新装好，瞄准200米处的一只靶子一记点射，清冷的枪声炸响，于静夜中激得人头皮发麻。凌曦随后上前看了一眼，根据落弹点推算枪的精准度，她回眸一笑，果然是把好枪！
走回到起点，她看向江明澈。江明澈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他的心剧烈跳动，有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做梦一般回到了过去，她还在他身边……
轻咳一声，他问：“怎么打？”
“老样子，好不好？”她露齿一笑。
“好！”他没有犹豫，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江明澈持枪在手，身形骤然暴起，如猎豹瞄准猎物瞬间出击，一步迈出，手中枪火光已现，第一个时隐时现的流动靶应声而倒！凌曦一笑，全身血液燃烧了一般，如影随形的迈步跟上他，一枪打掉了第二个人形靶！
两杆枪几乎是同时射击，炸响与火光在空旷的靶场内搅起风暴，如同千军万马正在厮杀！两人边打边完成标准动作：立姿、卧射、翻滚跪姿……两人动作一致，默契得如同训练过千百遍。可是他们两人，都是多年没有按流程用标准动作打过流动靶了，甚至现在训练的标准动作都与当年有了不同……
江明澈一冲到底随即返回，枪口所指所向披靡，凌曦一步不落的跟着他，仍是一人一枪直到扫平所有靶位回到起点！
因为两人都是久未参加训练，射击前也没有热身，所以这么高强度的对抗性运动让两人拼尽了全力！虽然水平没有明显降低，但真是累得可以，爆发力这东西时间一长就支持不住，真得拼啊！。
江明澈不肯示弱，强撑着来回散步，活动僵硬的肌肉，凌曦却手撑膝盖弯下腰，气喘嘘嘘！她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却又有淋漓尽致的痛快！
“别傻站着，运动放松，小心抽筋儿！”江明澈提醒她。
凌曦直起腰看向江明澈，满眼的欣喜和崇拜，藏不住的爱慕，他总不会让她失望，他还是她当年爱死了的样子！回忆着他狂放刚猛的动作，流畅的如奔驰的猎豹的步伐……她星星状的眼眸突然一凝，不对！
凌曦微微眯起眼眸，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她的眼前不断回放着他倒地翻身的那个动作，记忆中他习惯的方式是右侧翻跃起跪姿射击，这样动作连接也会更顺……但他没有跃起……凌曦凌乱的目光扫向他的右腿，心中一片冰凉，她上前两步单膝跪地，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江明澈死死的盯着她的脸，一开始并没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直到她伸手摸到了他！他的身体巨震，她发现了！她竟然能发现！
凌曦抬头看了江明澈一眼，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僵硬了身体，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手势放轻，缓缓拉起了他军装的裤管，随即她就看到他的脚踝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凌曦控制不住的瞳孔猛缩，心上像被捅了一刀，手指都有些痉挛。这种伤痕……这个位置，凌曦红了眼睛，热泪奔涌而出！“队长……”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蜿蜒的伤疤，仿佛怕碰疼了他一般带着怜惜和小心翼翼，“怎么？”
“没事儿，一处旧伤，早好了！”江明澈在她的手指抚过时身体猛地一颤，便想收回腿，他受不了她给他的温情，已经不是自己的，怎么还来这样的折磨人？自己也是贱，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只是凌曦怎么会放手？她跪在地上抬起头望向他，满脸的泪：“怎么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伤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位置，对一个特种兵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明澈俯视着凌曦，盯着她的眼睛，这么卑微的姿态，这么可怜的模样，跟当年那么像！你如果这样爱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凌曦，放开吧，我送你回去。”江明澈冷下脸来，抽出右腿，把两支枪从地上捡起来交回枪械库。
凌曦的指尖还残存着他身上的温度，微微有些发麻。她缓缓站起身，想到他关节带伤还要陪自己打移动靶……又惊又怒又有一些感动，他还是有些宠她的吧？可是……
江明澈走回来时心里空洞洞的，他望向长长的靶道，昏暗空旷，静的让人心慌。凌曦，我还是没有做到，不能在你心里一直完美下去，不能让你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你亲眼看到了，我再也不能如当年一样……
“走吧！”他率先向大门走去。
凌曦跟在他身后，无所顾忌的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贪婪而谨慎，他不愿谈他的伤，他忽然变冷……凌曦只能小心翼翼，不去触怒他，但是她要知道的事，他不说她也会知道，所以不要急……凌曦心急如焚的劝解自己。
江明澈大步向前，直奔停车场。漫天的星光下，冬夜静谧轻寒，让人头脑瞬间清醒。凌曦落后他半步，静静的盯着他的侧脸，百看不厌。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上了车，江明澈才道：“我送你去招待所。”
“好。”凌曦一点头。
江明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好说话？
招待所离得不远，几分钟就到了。江明澈亲自送来的人，当即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江明澈没进去看，他知道差不了，于是深深的看了凌曦一眼，告辞。凌曦望着他转身离开，他的吉普车快如疾风，转瞬没了影儿。旁边服务员小姑娘看得一脸花痴样，大队也太帅了！以前觉得大队虽然年轻，却很有领导范儿，四平八稳的，但到底是特种兵行动队出身，剽悍的气质藏在骨血中，想有还是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