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应允
一双明亮无暇的眼眸，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
言弭呆愣了好一会儿，僵在空中的手指无意识地画了几个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她用方才的那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干笑道：“哈哈，我刚刚以为你脸上有什么东西呢，想着要不就帮你弄下来好了，没想到你就醒了。”
苏衡靠在床头，将书籍从自己身上拿了下来，放在了枕头边，道：“是什么东西？”
“是……嗯？”言弭没想到今天的苏衡居然不会跳过自己这显而易见的蹩脚的说法继续追问下去，一时之间，没想出个具体的东西来，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哎，你是不是没有睡着？”
苏衡刚要开口，言弭就抢着解释说：“我有敲门的哦，是你没听见，或者说是装作没听见，我这才进来的。”
“呵呵，苏某方才是真的睡着了。”苏衡轻笑了两声，丝毫不在意言弭没有推门就进来的举动。“说起来，言姑……阿弭你来此为何？”之前言弭要求他喊的称呼，他差点就要喊错了。
言弭听见他这样喊着自己，心里不禁开心了一下，笑着说：“找你有事。我听说你与皇后娘娘是师叔侄关系，是吗？”
苏衡似是微微一顿，回答道：“是。”
“那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皇后娘娘？”
“这是为何？”苏衡身子一动，正准备下床，言弭十分自觉地从床沿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看着苏衡穿上黑色长靴，说：“我想了解一件事。”
苏衡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苏某能够请教阿弭这件事是何事？”
言弭毫不顾忌地说道：“我想了解一下我娘的事情。”
苏衡对于温雅夫人有所了解，虽然并未接触，甚至也没有见过面，但是曾经有听皇后温若兰提及过。他想了想，道：“我可以让你去见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如今精心礼佛，曾是修于宫中一处安静之所，而今已经搬去了西南山的静禅寺去了，恐怕见之不易。”
“我一定要去。”言弭坚定道。
苏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可知行程？”
“不知。”
“可知方向？”
“不知。”
“可知……”
“不知。”言弭打断了苏衡的话，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小马尾，道：“你给我地图银票和马吧，我不好跟家里人说我去找皇后。”言弭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只是为了去远方找一个阿姨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忘记考虑什么了，以至于苏衡神色微顿，望着她看了许久，这才开口：“方才我想问的是，你可知道即便你寻到了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见到她吗？”
言弭闻言，尚未经过脑子思考，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
苏衡道：“因为她是皇后。”
言弭恍然大悟，暗自骂了自己两句，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这个世界跟上一个世界是不一样的，等级秩序什么的十分重要。皇后作为一个高贵的人，可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不知道那个静禅寺离这儿有多远，又不知道怎么过去，过去了还不一定能见到皇后，那么她要如何从皇后口中了解到当年发生的事呢？
言弭想到这儿，不由地眉头紧锁。苏衡见到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好似心中所扰的言弭此时此刻竟是皱起了眉头，思忖片刻，安慰道：“或许你可以等到皇后娘娘回来之时。”
“皇后娘娘何时回来？”言弭听到苏衡说皇后会回来，眉头瞬间舒展，她仰着面看着苏衡，苏衡将方才放置枕头边的书拿了起来，走到一旁的书架旁，将书籍放在了书架上，然后走到乐一旁的小桌案边。
言弭见他一声不吭，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刚要出声再问，就看见苏衡拿起桌上的一张金色镶边的红纸，将其打开后，看了一眼，这才回答言弭：“下个月的二十五日乃是当今大皇子的悬弧之辰。”
“悬弧之辰？”言弭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却是问道：“那怎么了？”问完后，她又忽然反应过来：“大皇子是皇后娘娘之子，因此那一天，皇后娘娘必然会回宫为其庆生？”
苏衡听了，放了手里的红帖，道：“不是必然，是或许。”
“嗯？”难道皇后会不想回去吗？
苏衡见言弭面露疑惑之色，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已经修佛多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是带发修行。虽是近来才离宫归寺，但是已经许久不接触俗尘之事。”
“给自己的儿子庆生也算是俗尘之事吗？”言弭不解地问。
“既是入佛，当是别去红尘，不染红尘。”
言弭不认同道：“可是那是她的儿子啊。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割舍的了？”
苏衡道：“如今在皇后娘娘的眼里，或许只有施主一词吧。”语落，言弭沉默，苏衡亦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皇后娘娘自有她的想法。”
言弭叹了口气，心里明白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所以也就不能强求什么。就算皇后温若兰为了什么佛为不去接触为儿子庆生这样的所谓的红尘俗世也是无可厚非的。她不了解温若兰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不明白她的人生都经历了什么事情，不清楚她为了抛下了身边的一切去修佛是什么意思，所以她 不能轻而易举地责怪点评她。所以如果到时候温若兰没有回来，那么就让她亲自去那什么静禅寺寻她吧。如果她愿意见她这样的红尘俗人就好了。
眉头微微皱起，言弭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忧愁思绪，苏衡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道：“若是你仍是想要寻娘娘，那么我陪你去吧。”
“你……”言弭闻言顿感惊异，却是喜上眉梢，愁容满面的模样立即被欢天喜地的神态替换了去，她高兴地上前拉住了苏衡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道：“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好开心啊。那么，等到大皇子生日过了之后，如果皇后娘娘没有回来，那么你就陪我去找她？”
“嗯。”苏衡轻轻地点头。
言弭冲着苏衡咧嘴一笑，就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笑得毫无防备，真挚诚恳。言弭在等到了苏衡的应允之后，就笑着说：“那我回去了，今天来找你，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件事的。有你的应允，那么我就不需要太烦恼了。嘻嘻，谢谢你。”
说完，她朝着苏衡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苏衡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抬起方才被言弭紧紧拉住的手，盯着掌心看了许久，仿佛还能感觉到手上残留的温度，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面对书架，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一本书卷上。
他两指一捻，将那书卷抽了出来，随后放在了桌上，轻声道：“还不下来吗？”
语落，尚未见到来人，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传来：“哎，怀安。”笑声为止，就见一人自房梁上翻身落下，信步走来，他见了苏衡放在桌案的书，微微一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方才不是见言弭那丫头来了吗，我才躲起来了。”
“为何不出来见她？”
“不想见到她。”虞珍伸手将那本书放回书架上，然后转身朝一旁的桌子走去，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嫌弃道：“这茶水，怎么也是一股药味？”
“是小苏木研究的药茶。”苏衡将手放进袖子里，慢悠悠地向虞珍靠近。
“啧，真不懂你们这些弄药的。”虞珍摇了摇头，见苏衡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无视苏衡眼里的拒绝之意递到他面前，说：“你这个大夫怕药汤就算了，还不喜欢喝药味茶啊？再怎么说这都是苏木小子的心意啊。啊，被浪费，喝了啊。”
苏衡接过那茶。放在了桌面上，抬眼看向他说：“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虞珍一愣，转而笑道：“哎，其实我也没想问什么。就是奇怪而已。”
“嗯？”
“你是不是喜欢言弭那丫头了？”虞珍挤眉弄眼地问道。
苏衡沉默，伸手拿起那杯茶，送至自己的嘴里，任苦涩的茶水经过自己的舌尖顺着喉咙进入胃中，他闭了眼，心道，苏木那孩子的茶艺有待进步。
“你说啊。别装神秘呀！”虞珍催促道。
苏衡睁开眼，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道：“我困了，你走吧。”
“哎！”虞珍被这话噎了一下，他伸手拦着苏衡：“你自己问我想问什么，结果我问了你又不说，那你为什么要我问？”
“并非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苏衡轻声回答。
“没有答案的问题就永远只是一个问题了。既然是问题，就是要人来解决，只要有人解决了，那么就有答案。世间上的所有的问题都有它自己的答案。你的这个答案又是什么？”虞珍摆出一副不说便不罢休的神态，让苏衡微微一顿。
苏衡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说了，既然有问题就要有人解决，那么你就自己去解决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你就是喜欢言弭。”虞珍见苏衡脱下鞋子侧躺回床上，摇了摇头，道：“怀安，你这样不行的。书灵会很难过的。”
苏衡用手枕着头，背对着虞珍，轻声道：“七皇子，苏某说过了，苏某对公主，毫无男女之情。”
“哎哎哎，好吧。你别换称呼啊。”虞珍见苏衡严肃起来，立马不再提自家妹妹，但还是想确认道：“那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我不知道。”苏衡轻声道，“锦淮，我想休息了，你还要留在这儿吗？”
虞珍看了苏衡一眼：“哎，走走，我这就走。大哥的生辰记得过去啊，他可一直感谢你呢。我走了。”
“将门带上。”
“知道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