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受惊的兔子（二）

回头看看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赵秀兰欣慰的笑了笑。自从昨天儿媳妇和孙子到海福监狱接卜慌走了之后，她就开始忙乎着这顿给儿子接风的饭菜。八年了，儿子没有吃过她做的饭，心里一定馋的不行了。

想到这里，已经走到门口的赵秀兰又折返回来，走到餐桌旁，用手动了动那盘她精心制作、卜慌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脸上挂满了欣慰的微笑。她似乎看到了儿子回到家之后，看着一桌子饭才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儿啊，这八年，你可是受罪了呀！

就在仰头擦脸上的泪水的时候，她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卜慌父亲的照片，刚刚擦干的脸再一次被泪水打湿。她走到老头子的遗像前，哽咽着说道：“老头子啊，卜慌要回来了。就差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你就没有等到，你呀，命不好啊！”

说到这里，赵秀兰放下手中的手包，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老头子的遗像继续说道：“今天中午卜慌就要回来了，你儿媳妇和孙子去接他了。你看看，我准备了这么一桌子饭菜，并且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你还满意吧？你这个老家伙，也好这一口，可是，可是，你吃不上了呀！”说完，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子，老太太停下哭声，一边擦眼泪一边接着说道：“儿子要回来了，总要干点啥吧？但他和你一样，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如果让他求人办事，恐怕很难。所以啊，借着他们还没有到家的这点时间，我出去走走，找一找卜慌原来的单位领导，听说咱市规划国土局的现任局长曾经是卜慌的徒弟，现在卜慌要回来了，看看他给不给个机会，哪怕是个临时工也行啊。儿子有才，工作勤奋，我想应该差不多。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去你的单位，找一下老领导，看看能不能帮帮忙，给卜慌安排个工作。唉，不管行不行，儿子刚从监狱出来，两眼一抹黑，而且现在社会上的就业形势也不好。让他去哪里找工作？我出去想想办法，如果行，儿子回来后就可以上班了，生活就步入正轨了。如果不行，那就再想办法！”

说到这里，老人家站起身来，拿起放在身边的手包，对着老头子的遗像笑了笑：“老家伙，你在家等着啊，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老太太走出了家门。

蓝海市是绿城省辖区内除省会龙海市之外全省第二大地级市，同时更是闻名全国的石油城市。物产丰富，人民生活富裕，其生活水平和消费能力甚至比龙海市还要强。所以，日常生活中的蓝海市高楼林立，车流如海，灯光璀璨，穿着时髦的帅哥美女把本来就很美丽的蓝海市的大街小巷装扮的五颜六色。

走下楼，走出小区，在小区门口的停车场上，赵秀兰看到了正在提着小水桶擦车的高风的父亲。

“大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要不要我送您？”见赵秀兰拿着个小包往外走，高风的父亲高尚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哎吆，是高师傅啊，我没什么事儿，出去转转！”握着高尚的手，赵秀兰笑着说道。她没有说自己要去干什么，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出去买点菜，明天高风不是回来了吗，我要好好准备一下呀！哎，对了，卜慌今天回来是不是？谁去接了？您也不和我讲一下，我开车去接一下嘛。第一，我和卜慌曾经在一个政府大院上班，再怎么样也是同朝为官的同事；第二，我们是在一个小区的邻居。再说了，咱有自己的车，方便呀，可是您……”

“高师傅，您就别客气了，您也够忙的了。明天高风也回来了，你不是还要好好的准备呀？我们那好意思麻烦你哦！哦，对了，今天中午卜慌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给您打电话，您可一定要过来哦，大家吃吃饭，喝点小酒，您和卜慌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你们好好聊一聊！”见高尚一直跟自己客气，赵秀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那必须滴，必须滴，还有啊，明天高风回来，您和卜慌还有他爱人、孩子一起来，咱们聚一下，高高兴兴的聚一下！老姐姐，孩子们不容易啊！”听完赵秀兰的话，高尚一边说，一边抹着眼睛。

“好，好，我们一定去。对了呀老高，您说这监狱是怎么回事？”赵秀兰凑到高尚身边，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高风和卜慌是一个城市的，这就差一天的时间，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回来呢？七、八年都呆了，难道还差这一天呀？这监狱也太认真了吧？”

听完赵秀兰的话，高尚对着她做了个小声的表情，然后小声说道：“老姐姐，监狱有监狱的规矩，哪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没事的，不就一天吗，转眼就过去了。走，您要去哪？我送您！”

说到这里，高尚看看赵秀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麻烦您了，您忙您的，我就是闲着没事出去转转，不需要送我的！高师傅，您忙吧，我先走了！”赵秀兰笑了笑，然后冲着高尚挥挥手。

卜慌曾经工作的蓝海市城市规划国土资源管理局在蓝海市一个新建的开发区，距离他住的这个小区很远。如果是要坐公交车的话，大概有七、八站的距离。而赵秀兰之所以拒绝了高风的父亲开车送她，是不愿意让高尚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因为她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情能不能办成。如果办不成，岂不让人笑话？所以，她选择了自己去。

抬手看看手表，赵秀兰心里想：要不打的去吧？来不及怎么办？但想了想之后，她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卜慌马上就要刑满释放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些年家里也没有什么积蓄，还是省着点花吧，留着钱给儿子办事情用！

想到这里，赵秀兰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跨过马路，向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

到了蓝海市城市规划国土资源管理局办公楼前，赵秀兰被门口的保安拦在了门口：“阿姨，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哦，小伙子，我想进去找一下您们的局长赵光，可以吗？”退休十几年了，赵秀兰对现在的政府机关的办事程序有些生疏起来。在她没有退休的那会儿，到任何机关办事都是直来直去，根本没人管。现在倒好，门口突然放了个保安，穿着一身和警察的衣服样式差不多的制服，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门口站着的是警察呢！

由于卜慌那件事，赵秀兰对穿制服的人，特别是穿公安制服的人有一种恐惧感。所以，即便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保安，并不是警察，但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哦，您找我们赵局长啊？预约过吗？”保安一听说是来找局长的，口气瞬间变得客气起来。

“预约？这又不是医院，来找个人还要预约啊？小伙子，我真不知道您们还有这规矩，所以，没有预约。是不是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啊？”听保安这么说，赵秀兰有些不解的问道。

保安看看赵秀兰，然后说道：“按照制度，见局领导是需要预约的，没有预约不能见。但您这么大年纪了，来一趟也不容易。这样吧，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来找局长有什么事情，我给局长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见您，好吧？”

“嗯，好啊。您跟局长说一说，我叫赵秀兰，来找他有点私人的事情。如果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您就跟他说，我是他原来那个领导卜慌的母亲！”赵秀兰一边笑，一边说道。

保安冲着赵秀兰点点头，便拿电话便嘟囔着：“卜慌？这个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保安对着话筒毕恭毕敬的说道：“赵局长，我是保安小陈。门口有一个女同志想见您，有点私人的事情请您帮忙。她叫赵秀兰，说是此前我们局一个叫做卜慌的人的母亲，您认识吗？这个人见不见？”

等了一会儿，见电话里没有声音，保安有些不解的把话筒放在面前看了看，小声的念叨着：“咦，怪了，怎么没有声音呢？难道是电话坏了吗？不会呀……..哦，局长，我知道了，我这就跟她说！”

放下电话，保安走到赵秀兰面前笑着说道：“这位阿姨，我刚才给我们局长打了个电话。他现在很忙，过一会儿就要到省里开会，所以，今天没有时间见您。不过他让我告诉您，等他忙完这段时间会亲自到您就的家里去看您。所以，您就先回去吧！”

听完保安的话，赵秀兰苦笑了一下，从刚才保安接电话的过程中，同样在职场上工作了几十年的她已经知道了结果，对于赵光的态度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对保安说道：“麻烦您替我谢谢赵局长。他这么大一个领导，工作一定很忙，所以，我理解。您告诉他，我们家就不要去了，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人的事情麻烦他。谢谢！”

说完，赵秀兰转身向刚才下车的公交车站走去。在转过身来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心里默默的想着：卜慌啊，你今后要面临的压力会很大，儿子，你能撑得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