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受制
信鸟很快便将消息传递到了洛呆的营帐之中。
曹沮掀开帘子，“阿呆，可以出发了，消息上说，那些人骑着快马，直奔蒲丰城方向去了。”
洛呆很快站起身来，身上早已是换上了黑色锦衣。
一出来，便是看到众人早已装备妥当，牵着马，站在原地。
蒙上面，洛呆翻身上马，握着手上的卫刀，调转马头，便是向着远处策奔。
身后三十多人，自然紧随其后。
策马中，洛呆始终觉得有着一道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离，这种感觉很奇怪，作为一个鬼面来说。
一扭头，便是看到身侧的一个手下正“认真”目视前方，马速很快，几乎与自己持平。
不过这些却还是逃不过洛呆的眼睛。
低声对着另一边儿驰行的曹沮问道：“我子午方位的那个骑手，是谁？”
马蹄声很大，“嗒嗒”的击打在路面上，不过这却并不影响曹沮听清楚洛呆的话。
微微低头，怪笑着说道：“蒙奇，你忘了吗？你们原先可是有着一场比武，若是其中一人胜出，便可成为正式的鬼面。”
洛呆这才恍然，这边能够解释刚刚那异域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所产生的复杂。
“你两没有比试，你便直接去了御安司，这个资格自然也是给了你，嘿嘿，物是人非，现在他可跟你完全不在一条水平上。”曹沮最是喜欢这些事情，因此讲起来，也是眉飞色舞。
洛呆不打算听曹沮的废话，狠狠一夹马肚，速度便霎时间快了几分。
一行人一会儿功夫，便是奔着蒲丰的官道，跑了大概有二十几里的距离。
不过随着地段的深入，洛呆便是越来越觉得有很大的问题，尤其是到了二里坡地段的时候。
“吁~”
洛呆狠狠的一勒马绳，迫使马匹速度降下。
“吁~”“吁~”
马匹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怎么了，阿呆？”曹沮拨马上前，疑惑的问道。
洛呆皱着眉头，将这四周的景物仔细的望了一眼，虽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借着月光和手中的火把，还是看清了这四周的一切。
“不对劲儿，信鸟上所说的是这个方向吗？”
曹沮挠了挠头，“对啊，没有问题的，信上就是这个方位，不会有错。”
洛呆又是瞧了瞧四周，摇了摇头，“那就是发信的人出了错。”
“不可能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错？”曹沮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一切不可能这么巧合，要知道，过了二里坡，那可就是文村的地界儿，偏离蒲丰三十里地，方位一定不可能是这边儿。
定然是有人，将自己刻意的引到此处。
文村？
有谁会知晓自己真正的出处？
“杀！”
当洛呆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季南风”三个字的时候，便是被突然之间的一声吼声所掩盖。
只见四面八方，皆是一群带甲兵士，没有旗号，更是看不出身份。
举着火把前来，将四周的一切变得宛如白昼一般。
乌压压的人群瞬间便是压了上来，长枪林立，看来也是等候了多时。
正中位置，一个中年男子，身披披风，淡淡的站在原地，正是刚刚与洛呆接头之人。
此时，只见那人仿佛又是另一番气度，不似刚刚那般畏缩，反是仰望着马上跨坐着的众人，静静的说道：“洛大人，有一旧人正在文村之中等候，想要与你一叙，请吧。”
说着话，四周的兵士已是上前一步，枪尖几乎就要顶在眼前。
看着人数，最少也在千人左右，而且并不知道身后是否还会有军队的存在。
曹沮微微侧头，低不可闻道：“阿呆，我们掩护你，冲出去！”
洛呆摆了摆手，翻身下马，脸上淡淡一笑。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拍着手，便是向着那人走去。
枪林向后收回，露出一个通道。
身后众人随着阿呆下马，紧随其身边，三十几人，在这千人的队伍之中，显得格外渺小。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是谁。”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话。
“走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说罢，洛呆便带着人，向着文村方向而去。
旁边一千多兵士，收起长枪，一路“护送”着。
一路上，只有着沉闷的脚步声。
短短的路程，却是让洛呆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一般。
终于，熟悉的乡间小路显现出来，一直以来朝思暮想的村子，但是现在看来，却是这般的令人恐惧。
这个时候，洛呆才真正的理解了季南风的那句话。
未知即是恐惧。
村子里的一切，洛呆都是别样的熟悉，看着自己所走在的路上，便是知道这是通往生爷的宅子方向。
想起季南风初来文村的时候，洛呆更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一路上，“护送”的兵士已是走的差不多，只有百十人还在随着。
“洛大人，请吧。”中年男子笑着摊开手，指了指院门。
洛呆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曹沮和雪荟等人正站在原地。
“放心，这些人我们定会好好伺候着，只要大人里边儿的谈话依旧和睦，就不会有问题。”语言中的威胁，没有半点儿掩饰。
“吱呀”一声，洛呆便被推了进去，院门关上，整个院子正对着的一人，正笑望着洛呆。
正中的桌子上，一道道农家传统菜式被摆放在桌子上，而且看着样子，好像是刚刚才做好出锅的。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愣了愣，看着洛呆道：“哎呦，阿呆，你咋回来了？这不是还没到月底呢吗？”
看着这个苍老的面孔，洛呆有的，首先不是问候，反倒是怒气冲冲的望着季南风，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哎，别失了礼数，这位是个大官，路过咱们村儿的。”文生布满褶皱的苍老面孔一个劲儿的使着眼色。
季南风笑着夹起一口菜，塞到嘴里，“不错，真是好手艺。”
文生赶忙躬身道：“大人过奖了。”
“好了，多谢你了老人家，你忙你的去吧。”
文生自然是知晓眼色，毕竟自己也是为官府做过不少事儿。
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冲着洛呆使了个手势，意思他别冲动。
洛呆走上前去，将椅子拉开，径直坐了上去，脸上沉的仿佛一潭死水一般。
“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我的乖徒弟，只是想跟你说些事儿而已。”季南风不紧不慢的吃着菜。
洛呆淡淡的看着，不再开口。
季南风也觉得无趣，笑着放下筷子，“你可知道，你现在可是身处在一个漩涡之中，就好像流水涌动，稍不留神，便是会被卷在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我更觉得师傅就是那涌动的激流，只是不知道师傅是打算放过我，还是想要将我绞死？”洛呆淡淡的说。
“你变化果然大，放在曾经，你绝不敢这样对我说话，是五皇子给你的勇气？”季南风依旧笑着。
“不，是陛下，我想，之所以我可以现在还没被激流绞死，恐怕正是因为陛下给我的特殊，看来你有所顾忌。”
“猜得不错。”季南风抚掌笑道，“我最是不喜欢麻烦，但是麻烦终归是麻烦，短时间之内，还是无法快刀乱麻，所以我才和你谈一谈。”
“军队的问题，固棠城中的流言，包括一切说不清楚的事情，恐怕都是出自师傅背后那位之手吧。”
“不，三皇子能力有限，他终归是年轻，无法作下决定，只能他身后的那位，帮他来作。”季南风丝毫不隐晦，直接说出身后的三皇子。
“是吗？那这么看来，三皇子殿下，是打算做一些出格的举动了。”洛呆直视着季南风。
“大皇子殿下自打立嫡以来，位置便已经是经久不动，稳若泰山，若是这样下去，此消彼长之下，只会使得三皇子更加被动，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就好像现在，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季南风轻笑一声。
“先控制住兖州的军队，利用地利之便，进而控制固棠，护京卫远在虞水，陛下更是离京，好一招釜底抽薪，我想，三皇子很快便也会回来主持大局了吧。”洛呆开始猜测。
“你只说对了一部分，你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季南风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正是这个消息使得背后的那位大人定下了决心。”
“什么消息？”
“呵呵，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明白吗？”季南风面上一笑。
洛呆停下嘴，静静的望着季南风，“这一切好像并不关我的事。”
“不，你在这一件事情上，反倒是最为棘手。”季南风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派你过来，就是已经开始起疑，不然以禁宫的禁卫能力，陛下怎么会绕开这些人？所以，我是来和你，谈个交易。”
“我一个小小的鬼面带刀，哪有这个资格？”洛呆嘴角讥讽。
“不，现在的你是有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来谈这个交易。”季南风接着说道，“这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真正的控制住大局，陛下远在北郊皇陵，大皇子又无法抽身回来，所以，再有一点时间，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从季南风的口周，洛呆自然是知道不可能得到一丝有用的情报，但是却还是认真的听着每一句话。
“我能做什么？”
“隐瞒。”
“隐瞒？”
“对，你今日去过御安司，所以御安司也已经知晓了你的行动。”
洛呆终于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你不敢杀我，对吗？一旦我出了事，御安司定然会开始彻查，那么有关这件事情的一切，便都会水落石出，到那个时候，陛下回京，所有事儿都成了泡沫。”
“对，就是这样。”季南风并不反驳，轻笑一声。
“御安司和禁宫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也会派遣人手协助，我只是陛下用来探路的棋子。”洛呆淡淡的说道。
“人们总是会觉得，棋子只是一个工具，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收益，但是，有的时候，对方的棋子，才更为有用，因为，你可以蒙蔽棋盘上的局势。”
“........”洛呆默不作声，因为心里的拒绝。
“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季南风也有些看出来，微微狞笑，“我会给你消息的，好好合作。”
说罢，便踏步向外走去。
“吱呀”一声。
脚步停下，“我想，人对于很多事情，一定要懂得闭上眼睛，看得多了，不一定就是好事，你知道该怎么向那边儿交代。”
冷风开始呼啸，院子便显得极为冷清。
洛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突然之间开始涌现出一阵无力感。
局势，果然是大佬们之间的博弈。
而棋子，则只能相互间闭眼拼杀，尤其是，当你心中对于战局开始不再关心的时候。
因为，有更值得你关心的事物存在。
借着风势，洛呆向着家中奔去。
对于脖间的冷意，也显得漠不关心。
“砰”的一声，推开屋门，熟悉的院子里，早已熄了灯。
不过这突兀的推门声，还是将熟睡的人吵了起来。
屋子里的灯火点亮，映照在洛呆的脸上。
喘着粗气，静静的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妹妹和阿娘。
“阿.......阿呆？你回来了？”阿娘惊喜的抚着洛呆的面庞，披着棉袄。
“我回来了，阿娘。”
“哥。”
一阵柔软的撞击，洛呆忍不住紧紧的将妹妹搂在怀中，紧紧地。
熟悉的感觉回到，记忆也就重新在脑海之中浮现。
洛呆记起来当初和阿雪一切的时候，饿着肚子，受着寒冷。
阿娘的收留，使得生命得以延续。
突然之间，心中响起一阵呼喊，这种感觉很是强烈，强烈到几乎要喊出声来。
什么家国？什么朝政？什么富贵荣华！
都去见鬼去吧。
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什么都没有眼前更让人珍惜。
季南风的威胁依旧在耳边儿。
受制于人，洛呆眼前只有一条路，
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