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缘由
“弭儿？”
言蒙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一回头就见到言弭揉着太阳穴，好似有些不舒服的模样，连忙伸手扶着了言弭：“怎么了？”
言弭慢慢缓过了神，抬眼看着言蒙，心悸不消，却是遮掩道：“大概是这儿有点闷，我忽然有点晕。哈哈。对了，爹，这字是谁写的？我好像有点印象。”
“嗯？你有印象？”言蒙意外地看向言弭，言弭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对它有印象。”
“你果然是她的女儿。”言蒙忽然冒出这句话，他松开扶着言弭的手，走到那字面前，伸手抚上，指尖轻轻摩擦。
言弭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却感觉他的背影与手的动作十分深情，又听见他刚刚说的话，心道，这字，难道是温雅的？于是她开口问道：“爹，能告诉我关于这四个字的意义吗？”
言蒙沉吟片刻道：“当年与你母亲相识乃是在战场之上。当时你的母亲不过是跟随前来军营中医治伤兵的皇后娘娘的一个小小的侍女，武学造诣并不高深，却在我外出查探敌情意外遭到敌方袭击时竟在两国交战之界遇见了出门为士兵采药的她。
那时我还以为她是一个叛徒，却见她以纤细的身躯将我扶起带离，我对她说：‘带着我这样的累赘，如何跑得快？你自行离开吧！只要回去带兵前来将我的尸体带回去即可！’而她却极其认真道：‘温雅绝不独善其身，势必与您生死相随’，那时她的那副神情认真的有些可爱，我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叫她离开，她却扶着我一路而行。然而身后敌兵将至，两人而行，怕是逃不过去。于是她放下了我，将我藏于一处合适的树洞之内，以草覆之，又夺过我的剑，划破了自己的伤口，任由血迹流淌于地，随后转身离开，引走了前来搜查的敌兵。
后来所幸遇见了我方士兵，两人才得救。我问她为何敢这般轻易生死相随，她平静道：‘您是虞国的将军，是这场战斗的中心力量，若是您倒下了，往后必会引得军心溃散，即便而后将重遣将军至此，但那段时间内必会涨了敌方士气。若是敌方趁机攻来，我军必定应接不暇。所以请你务必要活下去。’当时她说这话时神情平静，语气却是那般郑重。
待战争结束后，我将她带回将军府，便是以此为誓。只是如今，旧迹犹在，人事已非。说来到底是我负了誓约。”
言弭静静地听着言蒙说起当年跟温雅的故事，心中不觉微感怅然，轻轻出声道：“或许，母亲即便是先行一步，也不会希望你随之而往。她，应该是希望你活着的。”
言蒙苦笑一声，道：“嗯，她应当是不希望我随她而去的。”说完，沉默许久，言蒙这才开口说道：“今日带你前来，是为了你的疑惑。”他好似恢复了正常，上一秒的悲愁眨眼不见，神色一如往常。
“是什么？”言弭见他好似并无沉溺过往伤怀之中，也就立即问起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要你，学习你母亲身前未能习全的剑法。”言蒙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微微泛黄的书籍，递到言弭的面前。
言弭接过一眼，疑惑道：“那你只需要直接跟我说一声，我就会答应你的。又何必来这一招？岂不麻烦？”
“此举，不过是为了在你与弯弯之间再行斟酌罢了。”言蒙瞥了一眼言弭刚刚捡起又抱着怀里的剑，道：“弯弯素来不爱习武，但是她身上有儿时的些许基础，若是在你们二人之间选择，她便是该选择的那人。只是，弯弯对学武的排斥越发严重。一个不好武学之人学武，必然是无法成功。更何况，这本剑法乃是你母亲之遗物，于情于理，都应该交于你。但你学武已晚，身上没有任何武学根基，若要学会这剑法，恐怕是极其困难的。当年你的母亲也不过是学了这剑法的前几招而已。你若要现在开始学武，必然会十分辛苦。我想，或许你不会答应。”
“所以你就用‘输者习武’来威胁言弯，又说要我赢，全是为了能够把母亲的剑法流传下去？”原来她与言弯都是言蒙的棋子啊。
“是。但准确来说，你们二人之间，我更偏向于你。因为你与从前不同。而弯弯对学武的反感，怕是改不掉了。否则她也不会在你的言语中妥协。”
说到这儿，言弭连忙问出她心中的疑惑：“可是你都威胁她了，她难道就不应该尽力而为吗？”
“正如你所说的，输了习武；赢了，也不一定不习武。弯弯深知我心中对她的盼望，儿时多次拒绝，诚然不愿再拒我。所以在如今在既定与不定中，她选择了既定。她生怕赢时会产生再次拒绝我期待的冲动，所以甘愿选择既定的结果，这就能够免去拒绝时见到的失望。而且你说过，你会帮她。倘若是你帮她为她说情，那么就不是她拒绝我。所以她才会在最后时刻决定放弃。”
这样的逻辑说的言弭有点发蒙，但是隐约好像是能够明白一些。自己在最后说的帮忙是言弯在最后对自己挣扎的内心所选择的最后一个筹码，她信了言弭的胡说八道，所以才会那样子。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有天胡言乱语也能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就算跟言弯继续干上，言弭仍会觉得自己会赢，因为言弯好似有所顾虑，而她早已心无所虑。若真要较上一场，说不定她真的就会不管不顾了呢。反正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如今有了一个目标，自然是万般想要得到，哪怕变成孤魂游鬼也无所畏惧。
只是要是死于争夺男人的原因，就是有些可笑了。所以言弭也十分高兴与言弯的认输。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一事需要问清楚：“所以说，言弯究竟是为什么不愿意学武？”
言蒙沉默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壁上挂着的四字，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儿时的一个噩梦而已。”
言弭不语，心道：什么噩梦会有这样巨大的影响，竟然能影响这么久？
心里虽然有疑惑，但是见言蒙好似不愿再说，言弭也就没有再开口。她心里明白，所谓噩梦，或许是言蒙拿来搪塞她的话。如果她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到时候再问问其他人就好了。
只是，噩梦噩梦，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言弯的所谓的噩梦，却是会让言弭想起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那个女人是谁？女孩又是谁？可恶，太模糊了，完全想象不起两人的脸。只有白衣服，只有一口剑……
白衣服，一口剑……
言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剑，又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字，心中忽地了然。
那个白衣女人是温雅，那口剑应该是温雅的剑，那个小女孩应该是原主。原主？嗯？言弭想到以前脑中也闪过一个画面，关于言弯一剑捅死她的画面，那么这一次是她小时候与温雅相处时的画面吗？
仔细想想，或许便那时如此。只是，那时温雅说了什么？她记得她的唇动了动，却是没看懂其上之意，记忆越发模糊，言弭越发想不起来。
“怎么了？又头晕了？”言蒙见言弭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皱着眉头问。
言弭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要问的了，于是转而说道：“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言蒙点了点头：“我带你出去吧。回去后好好休息吧。弯弯那边，为父会处理的，你莫要担心。”
言弭不知道言蒙所说的担心指的是什么。是言弯会对自己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思考不出，也就决定同先前一般，暂时放在一旁，不再去关心这件事了。
等到言蒙将言弭送出去之后，他又独自一人回到了密室，望着“生死相随”四个字的时候，再度伸手抚上，重重叹了口气：“是我，负了你的人，是我。温雅，对不起。”
言弭离开练武房，莫名阵阵心悸，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会时不时地出现原主的记忆是为了提醒她什么。正如起先的言弯捅剑一般，这次的密室文字，或许也是一个重要的点儿，那么她就需要再好好了解一下。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言弯为什么不想学武的原因找出来。按照刚才言蒙的回答和先前众人的反应来说，言弯的不学武，绝对不正常。否则怎么那么多人不愿意告诉她？而且，好像在冥冥之中又指引着她什么，是原主想要拜托她去做什么事吗？关于温雅与原主的事？会是什么？
言弭心里越想越不解，越想越乏困，不知所以然，不明所以意，最后索性暂放一旁。
等她在走回醉觅居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解了外衣，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大有将所有不解苦恼丢之脑后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