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第四章：诡异城市（四）

事实需要去查证，但眼前这两个吵架的人却已经要打起来了。只见那两人各自放下了碗筷，针尖对麦芒般的相对而立，一个个瞪眼叉腰，似乎谁的眼睛瞪的大，谁说的就有道理一般。

而且俩人都是气呼呼的，一个个鼻孔呼着热气，好像即将烧开的水壶一样。

被说三十好几还娶不上老婆的那汉子道：“穷二，我娶不上老婆，你就娶了老婆了吗？还不和我一样是打光棍？”

那被称为‘穷二’的人立刻怼他道：“我还年轻，谁说我就一定娶不上老婆？你却三十好几了，我看你得一辈子打光棍！”

穷二看起来的确比他要年轻的多，不过那人不服气的道：“年轻就一定能娶上老婆吗？你房子都没有，即使连个破旧的房子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哪个女子会嫁给你？真是嫁给你了，才是瞎眼！”

穷二被奚落，怒道：“穷大，说的你好像吃了上顿有下顿似的，你一个臭磨刀磨剪子的，跑一天不也挣不了几个钱？你就是磨一辈子剪子，我看也买不起一栋院子。”

被称为穷大的那人怒道：“穷二，你这个卖狗屁老鼠药的，你就能买起房子吗？我看你说买房子了，能买去一条好裤子别露你的蛋就阿弥陀佛了。”

穷大穷二？这名字怪特别的，不过朱由检可不认为这就是他们的真名，多半是外号吧，不过看这穷大和穷二这么不对付的样子，那一定不是兄弟了，何况两个人长的一点也不像。

这两人你言我语，吵的十分热闹，而饭馆里吃饭的人呢，竟然不去劝说，反而一个个笑嘻嘻的看热闹，好像两个人不是在吵架，而是在说书一样，就连饭馆的掌柜的和伙计也不去劝说，那伙计不去劝说也就罢了，还给二人上了一壶茶,似乎那意思是说：你们尽管吵，吵的口渴了，喝点水，继续吵。

连那刘二横也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笑呵呵的看着。

看来这穷大穷二经常这么吵架，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不但习以为常，而且把他们的争吵当做了一道风景，好像少了这道风景，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一样。

朱由检对这样的事见的不少，这种低级趣味在贫民窟里不是什么稀罕事，更甚的是话长话短的荤段子、毫无素质的骂人话、挑拨离间的风言风语，在越是穷的地方，就越盛行。

似乎穷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就只剩下这些无聊低级的打趣。

但想想这似乎也不是他们的错，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连衣服都穿不上的人，还谈什么远大的梦想？人终归得先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你不管有伟大的梦想，第一步是先要活着，因为死人是没有实现梦想的可能的，而你要活着，就得学会适应环境、学会随波逐流！

穷人很无奈！

两个人吵了一阵，大概都说的累了，各自喝了几杯茶，又坐在一边，继续吃他们那碗没有吃完的饭。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然后就见一队衙役径直上来，一个个气势汹汹，为首的那位捕头更是嚣张跋扈，一上得楼来，就呼和道：“官府缉拿罪犯，所有人给我抱头蹲下。”

店里掌柜的显然认得认得这位捕头，立刻赔笑而来，一边叫伙计清了一张桌子，搬来一张凳子让这位捕头坐下，一边上的好茶来，那捕头大大咧咧的坐下，喝了杯茶，方才满意的道：“李掌柜的，听说你们这里有犯罪分子？你可是要老实的指出来啊。”

李掌柜急忙赔笑道：“哎呦，张捕头说笑了，我们这儿是正经做生意的，哪里有什么犯罪分子？一定是有人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

李掌柜的道：“是吗？那本捕头就要好好的查一查了。”他吩咐道：“叫这些人全部蹲下，一个个好好的查一查，凡是可疑分子，一律抓起来。”

立刻有衙役喊道：“是。”然后就冲众人道：“所有人听好了，官府捉拿罪犯，全部给我蹲下，敢有不从，别怪小爷不客气。”

这人大概是衙役里面比较得宠的，他这么喊过之后，又吩咐其他衙役道：“让他们全部蹲下，不配合的，一律抓起来再说。”

一众衙役立刻吩咐道：“全部蹲下，排好队，别不开眼。”

一边说着，一边冲进饭局，连踢带打，弄的惊恐一片，就连刚才吵架吵的热闹的穷大穷二，也被踢他们在屁股上踢了几脚，乖乖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此刻他们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就好像两只乖乖羊，哪怕就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或者立刻去宰杀，都似乎无怨无悔一样。

穷人对官府，看来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刘二横呢，此刻一点也不横了，成了刘二顺，人家还没有走到他的跟前，他就已经很配合的抱头蹲下，而且姿势标准，好像是犯了错的罪犯一样。

更可悲的是这些人竟然全部配合，顷刻之间，都老老实实的蹲下，眼睛里带着惊恐，生怕这些衙役注意到他们。

整个饭馆里，除了那些嚣张跋扈的捕头衙役外，就只剩下赔笑的李掌柜和店里的三个伙计以及朱由检几人没有蹲下。

因此朱由检四人格外的突出。

四个人呢？没事一般的该吃吃、该喝喝，好像张捕头和他的那些衙役们不存在似的，张捕头的眼光看向他们。

所有衙役的眼光一起看向了他们。

张捕头傲慢的问李掌柜道：“李掌柜的，这四位是什么人啊？从哪里来的？”

虽然这张捕头对李掌柜的很傲慢，不过他看向朱由检四人的眼光却带着点忌惮，若不是这样的话，恐怕他早就过去了，张捕头毕竟见过些世面，见朱由检几人一个个气势不凡，他一时半会还真不敢招惹。

“这个······”李掌柜的哪里知道朱由检几人是什么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因此他道：“他们、他们只是来小店吃饭，至于是谁、从哪里来，小人不知道。”

朱由检连看都不看他们，淡淡的道：“李三，你去告诉这些人我们从哪里来的。”他冷冷一笑道：“这洋安城也真是奇怪，繁华的街道全关门，找这么个偏僻之地吃个饭，都叫人吃的不顺心。”

李三当然就是李飞龙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朱由检这位‘公子哥’身边的仆人。

可是虽然是穿着仆人的衣服，但身上的气势却是掩盖不了的，李三走过去道：“我家公子和小姐是从京都来的，一路向南看风景，不知道差大哥还想知道什么？”

那张捕头见朱由检神情冷傲，就连他身边那个美人都跟没事的人似的，再见这叫做李三的仆人说话都冷傲无比，心想这是不能得罪的人，京都来的，说不准是哪个官家的公子小姐，做为很有眼力的他，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所以他淡淡的道：“既然是京都来的公子，那自然不是什么犯罪分子，就不必理会他们了。”又转头对李掌柜道：“李掌柜的，最近洋安不太平，钦差都在洋安，捉拿整黄整个洋安市场的罪魁祸首，如果你发现可疑的人，一定要向我们举报啊。”

李掌柜的低腰赔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维护治安，人人有责嘛。”

见张捕头满意的点点头，那李掌柜的很有眼色的道：“张捕头，里面说话。”

然后两人就一起走进了里间。

过了没一会儿，张捕头带着笑容从里面出来，对李掌柜的道：“李掌柜的，既然你们饭店没有犯罪分子，那一定是讹传，是误报，打扰李掌柜的做生意了。”

李掌柜的急忙道：“不打扰不打扰，配合官府捉拿罪犯，也是我们的荣幸。”

那张捕头呵呵一笑，吩咐众衙役道：“这里没有罪犯，我们走。”

于是一众衙役，呼呼啦啦嚣张而来，呼呼啦啦温顺而去。

衙役虽去，但每个人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就连赔笑的掌柜的，都吓的不住的抹汗。

朱由检喊道：“掌柜的，结账。”

李掌柜的走了过去。

朱由检随口问道：“他们没有检查，就知道你们这里没有罪犯了？”

李掌柜的一边抹汗一边随口道：“嗨，什么罪犯，这些当差的，还不是想要点钱？给了他们钱他们自然就走了。”

朱由检道：“他们是不是经常来啊？”

李掌柜随口道：“经常来经常来，自从钦差来了以后就经常来，我们这小饭馆，怕也做到头了。”他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好像明天就要倒闭一样。

朱由检道：“钦差来了他们就经常来？为什么呢？”

李掌柜的道：“公子啊，你想想啊，钦差来了这狗知府还不得孝敬钦差啊？要孝敬钦差，还不从我们这里搜刮钱？”

朱由检明知故问道：“钦差为什么来这里？”

见朱由检是外地人，这掌柜的打开了话门，道：“也不怕告诉公子，最近我们洋安城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些有钱人一个个都倒霉了，不是没命就是没钱，偏偏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一个个都闭口不谈，你说怪不怪？官府来调查，什么也调查不出来，天天就知道抓人啊抓人啊，抓的全城人心惶惶，也没弄出什么原因来。”

这时候刘二横走过来道：“什么官府？就知道搜刮民财，皇帝老儿换了好几个，还不都一个样？”

穷大穷二也走了过来，对朱由检道：“在这样抓下去，我看不但洋安城的富人都关门大吉，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也得离开洋安了，你没看吗？洋安城现在有人吗？但凡有点本事的有点活路的，早都逃出去了。”

想不到这洋安城竟然成了这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