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飓风之心

通天郡。鸿城。有妖气山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在那之后的小半个月里，雨一直都没停过。或许在确实到了夏天和秋天交替的时候吧，整个妖国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氛围之中，就连修仙门派的山门里头，都是一派晦暗的基调，让人提不起劲。在后花园中，只能听见雨滴从树叶子上连成串儿滚下来的声音，接着便摔落在青石地砖上，碎成一粒粒更小的水花。

在这个大多数弟子都在午睡的时候，本来应该荒无人烟的花园，却是不时传来几声中气十足的喝声。若不是雨打风吹的嘶吼太过疯狂，或许还能听见剑刃划开水幕的声音。毕竟这把剑的剑身很宽，挥动起来，甚至会有“呼呼”的风声传来，颇有一种气势不凡的神兵味道。

“喝！”夜鹰转身，向后踏了三步，腰身一转，猛地递出一剑！还未等剑锋刺到他预期中的位置，夜鹰便一用力，收住了前进的势头。他的右脚跟在水洼里一跺，溅起一连串足足到膝盖那么高的水花。单手剑改双手剑，夜鹰再一个转身，却已经稍显吃力。他卯足了劲儿，将断罪之剑横举过来，在空中不断地抖出几个剑花。雨水被宽大的剑身带起的气流所影响，竟然在空中纷纷改变方向，顺着剑刃的挥劈而向四面散开，变成几股不安分的水流。

“哈！”他咬紧牙，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但最后的一剑，确实怎么用力都转不过来了。一剑刺空，气力已尽，夜鹰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青石砖上，顺带着将这柄重到能活活压死人的断罪狠狠插进了地砖之中。

“轰————”先是一阵青色的电光撕裂了黑暗的天幕，接着一声悠远绵长的霹雳撞入耳中，刚刚好将夜鹰双膝触地时的一声脆响掩盖下去。他重重地喘着粗气，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从他脸上汩汩滑落。看他这样儿，估计是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没停过了。他双手搭在剑柄的位置，半低着头，只能看见地砖上生长着的一层青苔。在疾风骤雨的轰击这下，这层青苔显得更加青翠，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默默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之火。

剑身上的六颗宝石，只有头一颗是亮堂的。那颗名为“熔岩之心”的，拥有神力的石头，在晦暗的天地之间流动着一丝橘红色的光芒。其他的五颗，都暗淡得有些晦涩。

一直默默看着他的香草，终于在一片雨水的敲打声之中开了口，“怎么，现在想着要学剑法了？”

“嗯。”夜鹰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嘴角的雨水吐到一边去，硬撑着又站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你话变少啦？要是换成以前的你，不得吧啦吧啦讲上一通，然后再跟我瞎扯一会儿什么雨打芭蕉之类的文学话题，然后再回房间去睡午觉嘛？”香草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课也不去听了，海燕的事情你也不照顾了，咋地，你要准备神功大成然后拯救世界啊？”

霹雳在半空中炸响，像是上帝往人间扔了一大串炮仗一般，突然就炸开了。

“配角没有那么多话。”夜鹰微微抬起头，任凭雨水将他黑色的头发从上到下冲刷一遍，最后从眼角滑落，“我已经不是主角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应该不会再用了。”他瞥了一眼自己右手虎口的位置，有几个深浅不一的牙印，那都是他之前发动九变之术时候的印记。现在，就像是一只只罪恶的眼睛，提醒着他不劳而获的后果和代价。

“之前我从来没见到过真正的恶魔族，现在见过了，知道了他们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吧……我比那些德高望重的仙人更能理解他们有多可怕。”夜鹰望向阴沉沉的天际，那偶尔现身的青色电光，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将世界点亮，“比如林幻的能力，可能在摘星子眼中，他只是可以控制并且引发一些空间紊乱而已。但我很清楚的知道，那天的异象是星球被拖拽入高维碎片的结果，我记得以前看过的某一本书里头写过的，叫什么来着……”他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好像叫《三体》。”

香草看了夜鹰一眼，没有打断他。

“更别提齐天。或许在和他对线的枯木真人眼中，他只是力量非常大，身体非常硬而已。但我却明白他能操纵质量，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将空气变得很重很重，重到足以让人呼吸不进去。就算勉强吸进气管，也会把脆弱的管道生生压断。”夜鹰猛地将断罪从地上抽出来，用双手握住，横过胸口，再次摆出了“普通的剑法”第二式——蝶恋花的起手式，“如果，如果那些家伙再来，我拿什么跟他们打呢？”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剑，舞动出一片黑色的光影，将四面的雨水溅得纷纷扬扬。

“也别这么极端吧，该用九变的时候就用，该耍贱……耍剑的时候也别犹豫。”香草见夜鹰终于醒悟过来，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个月，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夜鹰一直都没碰过这套在她眼中“潜力无限”的剑法，反而一昧地去追求那些力量和极限都是相当有限的九变之术，可把香草给急坏了。但偏偏她又不能干涉考生的答题权利，就像监考老师不能告诉考生答案一样，只得在旁边不断地挤眉弄眼、旁敲侧击，累的可够呛。

好在，夜鹰总算是浪子回头，暂时将那九粒小芝麻揣兜儿里，转而研究起那个他一直丢下的大西瓜。

“够呛的啊……”香草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即便随手将那根神杖从“四次元后背”里掏出来。没错，就是那根通体是金黄色，杖头上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大乌鸦，嘴里还衔着一片用翡翠雕刻成的菜叶子的大神杖。她带着一种莫名慈悲的怜悯笑意看着夜鹰，默默地在他身后一挥棒，乌鸦的尖喙正好啄在他的后脑勺上。

夜鹰只觉得脑袋一凉，像是身体要被什么东西给冲出去了。只听见一声钥匙入锁扣的轻响声，夜鹰的双臂上盘上两道轻巧的旋风，呼呼地出着声，将漫天的雨点纷纷吹开。“你的表现还算不错，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正面的，挺有教育意义。”香草平平淡淡地捧读着，“鉴于你的优秀表现，再给你开启六分之一的力量，飓风之心，开启。”

断罪之剑上的第二颗宝石，忽的亮起来，闪烁着动人的青色光芒。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天地之间，几股明明灭灭的气聚集着，热的空气和冷的空气相互交汇，便形成了风。这些灵动的精灵将尚未落地的雨滴吹成一个动人的龙卷形状，就连地上积攒下来的那层水幕，也被吹得向四面八方散开去，将他脚跟子那片儿地方弄成一块完全没有水的“干燥地带”。青蓝色的光芒闪烁着，那是天空的轻盈和灵动，即便是寄宿在夜鹰黑色的眼眶中流动着，也依旧没有失去那份独属于天际的力量。旋风在夜鹰的周身缓缓缠绕着，所有的风力都一致向上，与他七十公斤的质量相互抵消，竟然让他的身体渐渐趋向于一个完全不受力的状态。

风力再略有加强，夜鹰的身体就开始慢慢浮起来了。他脚尖一用力，便离开了地面，鞋跟子沥沥地往下滴水。

“你……这和之前的熔岩之心比起来，好像有点儿小家子气啊。”夜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双臂之上缠绕的风环，有些惊愕地感叹道，“话说，你上次给我岩浆的能力时，又是跳舞又是念咒的，阵仗那叫一个大。这次怎么就是随口一说，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虽说这风的力量没有上次那么刚猛，但绵绵延延，后力无尽，一阵催着一阵前来，将他心中那点儿轻巧的意思全给体现出来了。

“上次你还是主角嘛，我就一个小小的宇宙神，还不得敬你三分啊。”香草半开玩笑地用手指头轻轻扣了两下夜鹰的脑袋，亲切说道，“现在你不是主角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复杂程序，也就没有必要了吧。”

她倒背着双臂，在雨中蹦蹦跳跳，似乎很是受用这阴沉沉的天气。“风。千变万化，能塑造一切，也能毁灭一切。一场强大无比的风暴甚至可以和十几颗核弹的轰炸相媲美，这种力量虽然不算最强大，但绝对能够摧毁你们世界的大多数东西。”她转过头来，微微笑道，“它能催开二月的山茶花，也能卷起几千米高的巨浪，就像女孩子的心情一样变换不定哦。”

“你也稍微……关注一下别人吧，被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苦大仇深的，没什么意思。”

雨点忽然向两边猛地吹开，不同于夜鹰那样的小打小闹，是所有的雨滴，在下落的时候突然受到了什么怪力，竟然纷纷扭转方向，避开了夜鹰。在这片滂沱大雨之中，夜鹰所站的位置被划出一个“无水带”，愣是连一滴雨都没能落进他身边的那个小圈子。

他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小姑娘站在回廊中，右掌之中放着几寸青蓝色的光芒。

“去见见海燕吧。”弱水真人轻轻看着夜鹰狼狈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