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世间无公平

回到办公室，除了神情有些憔悴，脸色略显苍白，眼内血丝纵横之外，丁浩看上去还算正常，顶多外人认为前晚没有休息好吧。

走到黄主任座位前，不等他发出雷霆之怒，丁浩嘶哑着喉咙淡淡地道：“黄主任，你不用生气，以后也不会再有生我气的机会了。十一之后，我会从这个办公室彻底消失。”

黄主任愕然了片刻，依然怒道：“消失？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听着，作为院里的一名正式员工，就算你不想干了，也要办理一系列的手续才能离开，就像方习仁一样！而且，如果你拿不出充足的理由，别说院里，就是我这个主任也绝不同意！”

由于黄主任的声音很大，所有在办公室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中的工作，惊讶地看着丁浩，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丁浩依然面无表情：“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次开会的情况我都记录了，最终的审查意见我也存在了邮箱里，等会我会一一交给杨洪正（因阑尾炎开刀住院未去北京开会的丁浩同事）。至于城市防洪，所有电子版资料都存在我电脑的F盘里，每本报告都有专门的子文件夹，每一次修改的情况都有详细记录。在各个县城收集的文件资料放在原先方习仁的柜子里，每个县的资料都分别用文件袋装着。工作方面的其他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共事一年多了，在离开之前向您提个请求，今年的年终奖还请你帮我申请一下。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只是速度越快越好，过会我也会跟杨处长说一下这个事。拜托了。”

说完这些，丁浩静静地看着黄主任。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关心丁浩的，此刻都一言不发，安静得连地上掉根针只怕都听得见。

黄主任也静默了半晌，慢慢地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小丁，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办。没有合适的原因，就算我不为难你，其他地方也是通不过的。”

“是否能通得过我并不在乎”，丁浩想了想，“这样吧，我也不提要离开的事，杨处长那里您也不用去说了，就麻烦您按我到目前为止的工作量，参照去年的标准简单帮我测算一下可以拿多少年终奖吧。等下我把今年的出差天数和完成的工作任务整理一下给你，等你算出来告诉我，我再去找杨处长，就按你算的数额申请提前支取奖金。这样可以吧？”

“你真的要走？打算去哪里？”黄主任没有回复，而是反问道。

丁浩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我没打算去其他地方，请您不要问了。工作以来我也没有求过您什么，这次就请你帮帮我。或许，不久后我就会回来的。”

黄主任沉思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有事情随时跟我打电话，考勤这方面，我会尽量帮你掩饰的。只是你要办什么事，别拖太久了，毕竟马上就要放七天假，能在这期间处理就处理完吧。”

丁浩闻言不禁一怔，在这等时刻，黄主任居然说出这般人性化的话，这让他冰冷的心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朝黄主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下午4点30分。

工作方面该做的事情，该移交的资料都已经办完了，杨处长那里也已经申请完毕，只等一段时间后被转账即可。丁浩婉拒了所有同事的询问，在办公室里度过了最后的几分钟，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丁浩关上门，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桌子、椅子、衣柜、扫帚，墙上的画，墙角的花，回想起和严莹莹在这个小空间里度过的甜蜜日子，昨天还一切如昔，今天却伊人已逝。他忍不住鼻子一酸，压抑了半天的思绪猛然爆发，大颗大颗的眼泪哗啦哗啦不可遏制地向下流淌。他不明白为什么苍天要如此造化弄人，难道他出生二十多年以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承担今天的结果吗？早知道是这样，他宁愿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朦朦胧胧间，丁浩仿佛看到严莹莹正坐在椅子上，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他知道是自己眼花了，但他舍不得揉眼睛，以免视线清楚了再也看不到她。可惜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扑了上去，想把她再一次地拥在怀里，结果却人椅相撞，“砰”的一声巨响，幻景陡然消失，他摔倒在地，眼前只剩下雪白的308墙壁。

丁浩倒在地上，沉浸在无比伤痛的气氛中，良久都不可自拔，沉闷的胸口像被马蹄踹到一样的痛。他不停地回忆着与严莹莹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从相识到相恋，再到深深的相爱，从第一次戏剧性的拥抱到不分彼此，从因误会引起的短暂分离到冰释前嫌的和好，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是严莹莹做错了什么吗？如果他们都没做错的话，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这么毫无征兆地让他们阴阳相隔？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赵老板，那样的社会败类、人渣，依旧那么潇洒那么痛快地活着？公平吗，这该死的世界还存在公平吗？

丁浩惨笑着，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么几件事情来。

大概是十岁的样子吧，丁浩家住在湘阴县某个区的水管会，临近资江。有次周末他和同住一个院落的几个小伙伴去资江边玩，忽然有个小伙伴发现不远处有一团长条形的灰白色凸起。大家好奇地围上去一看，竟然是一副大半截仍埋在滩土里的水泥棺材。如果是大人，看到这样的东西肯定会立马走人，但一群小孩子懂什么，又怕什么？大伙一起边看边摸边谈笑风生，过了一会平时一个号称胆子最大的孩子竟然找来一块最宽处约30厘米的坚硬石头，一下一下的用力向棺材盖砸去。